第42章
沒準兒我就拿你當段楚彧的替身呢?
原本, 對于自己的前途規劃,時蔚然還存着一份不确定性。
但當他在考場屢屢邂逅李星滿之後,他忽然覺得自己「打敗李星滿」這個目标定的實在是太拉胯了。
這場考試的時間安排的很早, 時蔚然怕吃早餐會影響腦補功血,所以空着肚子去考試,他提前交了卷, 決定去吃個早午飯。
餐廳正好在撤早餐準備切換午餐模式,時蔚然在餐廳坐着刷聞樂給他發來的新教案, 不一會兒,對面落下一片陰影,他擡起頭, 看見沈襲京坐在他的對面, 嘴裏叼着片現烤的黃油吐司。
“恭喜啊。”沈襲京說:“啃下了戰訓學院最難啃的兩塊磚。”
“你說的是昨天的《星艦機甲影像技術分析》和《星際犯罪信息研究》?”時蔚然一手托腮,懶懶道:“分都還沒出呢, 你怎麽知道我啃下來了, 幫我提前去問分啦?”
沈襲京咀嚼的腮幫子微微一頓。
“沒有。”他翻着眼睛矢口否認:“只是對自己畫的重點很有信心!”
“怎麽這個點才吃早飯?”時蔚然看着他嘴裏叼着的那片無比潦草的吐司。
“忙啊。”沈襲京說:“我要畢業了耶。”說着, 他瞥了一眼銀發青年,像是在埋怨,“而且你今天早上沒給我帶早餐。”
時蔚然:“。”
是了, 早上這門考試安排的太早,他急着出門, 自己都沒吃早餐, 就給忘了。
“對不起,回頭給你點別的吃作為補償。”時蔚然說。
屆時, 兩旁陸陸續續有剛下第一堂課的學生走過, 他們一眼就看見了坐在一塊兒的沈襲京和時蔚然。
一陣小小的騷動在人群中彌漫開來。
“是時蔚然是時蔚然耶!本尊真的好帥啊嗚嗚嗚!”
“聽見他跟沈襲京說什麽了嗎?「給你吃點別的作為補償」, 哇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什麽奇怪暗號嗎!”
“不會吧?這你也能磕?”
“為什麽不能磕?”
“你是不是不知道時蔚然是什麽身份背景啊?”
“不就是卡茲曼星出來的嗎?”
“卡茲曼星是流放荒星唉!裏面關着的都是重刑犯!”
“重刑犯怎麽了?他現在又沒殺人沒放火的, 不帶人家改過自新啊!”
“重刑犯什麽的總感覺像是謠傳,他人明明挺斯文的啊!之前那麽被李星滿欺負都忍下了!還要人家怎麽樣啊!”
“他真的很厲害,最近連考了四門,還有高年級的課程,分數都名列前茅,果然人的本質是慕強啊..我能上去跟他說話嗎?感覺他好像很高冷的亞子。”
“別吧,我聽機械學院說,他好像是老校長專門給沈師兄安排的——”
“噓噓噓,小聲點。”
“哇!校長真的很會哎!讓他們兩個相愛相殺?”
“這叫互幫互助強強聯合好不好!時蔚然之前在市中心開機甲開的那叫一個熟練!我看到過網上的圖!感覺跟沈師兄肯定很合得來!”
“明明是校長按着我的頭磕西皮!他們兩個會不會成為當年的校長和忒休斯上将啊!”
“。”
時蔚然坐着背對着這群家夥,沒什麽反應,沈襲京則坐在他對面,一擡眼就能看見那群滿臉揶揄的小女生。原本他還饒有興致的聽那些贊許他家銀發甜心的話。
但是突然就将他們同一對兒知名be拍檔相比較時,他有點不能忍了,擡頭看去,微微挑眉。
“外語學院今天下課這麽早?”
這群小女生登時噤聲,按下滿臉的興奮揶揄,而後整齊劃一道:“沈師兄好!”
時蔚然撇撇嘴,對于沈姓公孔雀的突然發作視而不見,送餐機器人将他的粥端上來了,他拿着勺子攪了攪散熱,一邊摸出終端機。
他最近學會了刷社交軟件,能迅速獲取首都星的許多最新消息。
段楚彧居然上了熱搜。
時蔚然眯了眯眼,面無表情的點開了熱搜廣場。
【段楚彧年紀輕輕的是真的很敢啊,居然檢舉了加加林上将!】
【不愧是衛斯理軍校出來的棟梁,只有他才對底層學生産生同理心啊。】
【我說怎麽加加林一個上将對學生下點狠手,這麽快就被搞了,照理說他們這些位高權重的人,不都官官相護嘛!】
【哇段楚彧身上散發出來的正直光輝都快把我亮瞎了,太牛逼了太牛逼了!】
【他不會被報複吧!我覺得他就是首都星官場未來的希望啊,希望他保護好自己。】
【上次機甲作亂的事件,他特地開新聞發布會道歉,超誠懇超有擔當啊!不像某些官員,犯了錯就知道了甩!】
【不說了家人們,快去幫段楚彧沖票,據說外交部長要換屆啦!段楚彧的對手很強勁呢!】
【唉為什麽當代不是世襲制度啊,這樣段楚彧不就能子承父業當上新外交部長了嗎?那才是首都星的福氣呢!】
..
“下個月會有機甲實操考核,還蠻重要的。”沈襲京道:“阿蔚?”
時蔚然回過神來,“嗯?”
他的終端機沒熄屏,被沈襲京的目光不經意掃過,「段楚彧」三個字就映入眼簾。
沈襲京的眸光輕閃,唇瓣動了動,卻沒有和往常一樣立刻說什麽。
“聽說你上次連接塞壬號靠的是精神連接。”他若無其事道:“但是精神連接具備一定不确定性,所以手操技巧還是要學會。”
“嗯。”時蔚然乖巧的應了一聲。
他的乖巧讓沈襲京倍感不習慣。
其實這樣的時蔚然,多少有一點兒可愛,沈襲京盯着他纖長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骨看,越看越喜歡,甚至都有些不想走了。
但他還得趕去星港開會。
“那我先走了。”他雙手一撐桌緣,招呼道。
“嗯。”時蔚然點頭。
“有事打我電話?”沈襲京說。
“嗯。”時蔚然慢悠悠的喝粥。
沈襲京心想你也不挽留我兩句,虧我還巴巴的流連忘返,他撇了撇嘴,略懊惱的走了。
時蔚然吃了會兒粥,對面忽然落下一片陰影。
“阿蔚。”對面的人輕聲喊道。
時蔚然擡眸瞄了一眼來人,方才還在被大衆歌功頌德的首都星未來的希望此刻正坐在自己對面,臉上布滿了慈悲的微笑。
“稀客。”時蔚然也不看他,繼續專注的喝自己的粥。
“怎麽只喝粥呢?是不是在西礦區受傷了,所以胃口不好?”段楚彧道。
“沒有,看見你吃不下飯而已。”時蔚然說。
段楚彧仿佛自帶了關鍵詞過濾器,面不改色道:“我已經替你收拾了加加林,相信我阿蔚,以後他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
“你收拾加加林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別的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時蔚然的目光看向別處,慢條斯理道。
“沈襲京沒辦法幫你出的頭,我都可以幫你出。”段楚彧說。
“你沒事跟沈襲京比什麽?”時蔚然道。
“因為..”段楚彧垂眼,深深地呼吸,“我看到你跟他那麽好,我心裏難過。”
時蔚然終于給了他一個眼神。
“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跟你說聲抱歉。”段楚彧說:“發自內心的抱歉。”
“為了什麽?”時蔚然放下了勺子,認真的問。
“為了我們之間的那些誤會。”段楚彧說。
“誤會?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時蔚然說。
“不,我們曾經的關系那麽好。”段楚彧的語調誠懇而深情,“我承認,這些天我總是做夢,夢到最初遇見你的模樣,你在卡茲曼星的那些垃圾堆裏站着,是多麽的耀眼奪目,我當時就覺得你不應該屬于卡茲曼星,你應該有更好的朋友,更好的前途。”他的目光落在了時蔚然的耳垂上,那裏有一個小小的洞眼。
他還記得那天,他去找時蔚然,送了時蔚然一枚耳釘,那耳釘是锆石的,算不得什麽貴重的禮物,畢竟以他那時的身價,也買不起什麽貴重的禮物。
但他心裏盤算的也很明白,對于時蔚然這樣一個在荒星長大的土鼈小子,锆石也足夠糊弄了。
果不其然,時蔚然收到他的禮物,表現的很開心,當着他的面親手就把那枚耳釘釘進了自己的耳垂裏。
銀發少年生的美,耳垂玲珑如無暇玉璧,生生這麽講耳釘釘進去,血立刻就滲了出來,像是盛放了一朵花,時蔚然卻在笑,邊笑邊問,“好看嗎?”
段楚彧絲毫也沒有料到他會為了向自己示好下如此狠手,心底不免震動,他一面覺得對方天真,一面由衷的說:“好看。”
監管荒星的物資輸送算不得什麽好差事,段楚彧并沒有再卡茲曼星待很久,他使勁了渾身解數讨好這個銀發少年,将兩人的關系打造成了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地步——或許在時蔚然看來,也已經滿了。
所以才會在聽到他說自己要跟宋琳娜結婚時發那麽大的脾氣。
他哄了時蔚然很久,說了許多許多自己的苦衷,最終還是哄得時蔚然勉強答應偷偷離開卡茲曼星去參加他的訂婚典禮。
他能看得出來,時蔚然是真的很喜歡他,也是真的很傷心,所以屆時心裏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歉疚。
卻也只是一絲絲罷了。
段楚彧承認,他之前從來沒有把時蔚然放在眼裏。
一個滿身污點的荒星罪臣之子,宛如過街老鼠,說的話不會有人信,更不可能在首都星有所作為。
但他沒想到時蔚然會搖身一變得到了一個合法的公民身份。
更離譜的是,這個在荒星摸爬滾打的小子居然能在衛斯理軍校的那些高大上的考試裏獲得那麽漂亮的成績。
人們開始贊賞時蔚然,認可時蔚然,時蔚然被洗白了!
時蔚然會恨他,段楚彧毫不意外,卻也毫不在意。
一塊墊腳石的情緒,有什麽可在意的?
只不過如今墊腳石快要變成絆腳石了。
總統秘密發布了一項「探海行動」,內定人選是沈襲京。
沈襲京很快就會變成校級別的人物,而如果陸山彥的部署無誤,時蔚然成為了沈襲京的心腹,自然位置會随之晉升,在以戰為尊的新星歷時代,這兩個人若是強強聯手,會是他前途上的無限阻力,他在其他方面就算爬的再高,恐怕也很難再有話語權,他必須得有所行動。
如果能将時蔚然争取到自己這裏來,那便是極好的,今非昔比的時蔚然沒準會成為他的助力。
他們之間固然有舊怨在,但重在有舊情,那些都是沈襲京這個中間插足進來的人無法比拟的。
如果說他與時蔚然之間的鴻溝足夠大,那沈襲京與時蔚然之間的差距只會更大,時蔚然壓根就不可能在沈襲京這個過分理想化的正人君子面前面前毫無隐瞞,所以——
段楚彧對自己的交際能力頗有信心。
之前他在西礦區時就想找時蔚然聊聊,奈何沈襲京在場,這會兒終于撞上了一個沈襲京不在的絕佳機會。
“當初我..是聽信了一些讒言。”段楚彧說:“才會以為你真的是有所圖謀,沒有盡力維護你,還放任宋琳娜私下雇人戕害你,追殺你,讓你過得那麽辛苦。現在我徹底想明白了,你有改過自新的權利,我也不應該帶有色眼鏡看你,我們之間還是有着非常親密的關系和情感,所以我想盡力的補償你。”
“補償?說說看。”時蔚然說。
段楚彧心下一喜。
“你在戰訓學院對不對?我知道你們士官有一個功勳指數,參與的重要行動越多,分數就會越高,就越容易晉升。”段楚彧說:“但是你們平時派遣的那些任務大多有生命危險,你跟着沈襲京混也一樣,沒準他哪天會走在你前面。”
時蔚然的眸光輕閃。
“近期我會組織一支護送隊伍護送伊萬部落的部落長前往天鵝星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在編名額。”段楚彧說:“相信我,護送部落長這份工作絕對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你可暔渢以的和他一起在舒适的艦艙裏喝酒聊天,走聯邦最安全的躍遷點,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時蔚然笑了一聲,敷衍的很,“我喝粥喝撐了,去趟洗手間。”
他剛起身走了兩步,段楚彧霍然起身追上去,時蔚然詫然回眸,卻見段楚彧猝然伸臂,将他困在了臂彎和牆壁之間。
“阿蔚,你是最了解我的。”段楚彧的聲音壓低,帶了些猴急情緒,“我一生要強,跟着我我不會虧待你,我能給你的比沈襲京能給你的要多得多,想想曾經我們在一起度過的那些美好的時光..我畢竟是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心動,你願意的話,我可以跟宋琳娜逢場作戲——”
時蔚然背貼着牆,擡眸望着段楚彧,一直散漫的眼底忽然浮上一層冰冷的薄光。
他就着這個姿勢,猛地扯住了段楚彧的領帶,朝自己跟前拽進了些,發出響亮的嘲笑,“心動?段楚彧,你可能是搞錯了..”
段楚彧猛地一怔,他總覺得時蔚然的反應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你幫我完成了一件人生中的大事,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呢,說真的,你的那場訂婚宴,我很滿意,非常滿意。”時蔚然說:“如果認為我是一條被你玩弄了感情的可憐蟲會讓你感到舒适一些的話,那你就這麽繼續認為着吧。”
段楚彧的瞳孔驟縮。
他眼中的時蔚然像是變了個人。
此前他一直覺得時蔚然是因為被他利用了才一直對他懷恨在心。他看時蔚然也一直是以一個聰明的獵人的視角去看一只可憐的動物。
可眼下,他的腦海裏一閃而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當初的時蔚然..是自投羅網?!
他們兩個之間的狩獵關系其實..根本就不是他所設想的那樣?!
這個推測足以颠覆許多事情,讓段楚彧不敢繼續深入思考。
這時時蔚然松開了手,他用力推搡段楚彧的肩膀,厭惡的拉開距離,“別再讓我聽到你把自己跟沈襲京放在一塊兒作比較,不說樣貌家世,沈襲京有一點讓我非常滿意,他忠誠。”他轉身走向洗手池,似是急着要清洗被觸摸過的地方。
段楚彧的臉頰劇烈的抽動了一下。
濃烈的惡意漫上去,浸泡的他的表情略略扭曲。
他聽見了一個古怪尖細的聲音,于他的耳道裏鑽來鑽去。
“什麽忠誠不忠誠的,不過是因為他氣大活好,足以滿足這個騷貨。”
“你給了他機會了,他不要,就是自取滅亡。”
“跟我作對的,都是自取滅亡。”段楚彧重複了一遍這句話,瞳孔震顫了一下。
他緩緩的朝着時蔚然伸出手。
他手心部分的皮膚裂開了一個黢黑的洞。
電光石火間,他聽見背後傳來了幾聲咳嗽。
段楚彧渾身一僵,猛地攥緊了手心,低下頭去。
時蔚然順勢擡頭,從鏡子裏看見了站在老遠的地方似笑非笑的沈襲京。
“我在門口等你那麽久,怎麽還不來?”像是沒看到段楚彧,沈襲京道:“不是說好陪我去兜風的嗎?”
時蔚然挑了挑眉。
“我什麽時候答應要陪你去兜風了?”
“不是說好不生氣了嗎?怎麽又生氣了。”沈襲京好言好語的湊上前來,一把抓住時蔚然的手腕,将他拉到身畔,與段楚彧擦肩而過,“我錯了,我保證下次不再跟什麽油頭粉面的師弟攀扯不清了。”
時蔚然:“?”
兩人走的飛快,像是在避什麽髒東西一般,徒留段楚彧一人錯愕的立在原地。
坐進沈襲京的車裏,沈襲京迫不及待的替時蔚然系上安全帶。
“我發現你這個人有點東西。”時蔚然垂眼,“道歉還挺會挑場合。”
“誰跟你道歉,我可沒有道歉。”沈襲京說。
時蔚然也不跟他多糾結這個問題,疑惑道:“你還真去兜風啊?”
“那不然呢?”沈襲京道。
“你不工作?”
“請假了。”沈襲京說。
時蔚然歪着頭看他,一手托腮,“這不合适。”
“合适,有什麽不合适的?”沈襲京說:“我難得放縱一次,就想讓你跟我出去玩兒。”
“怎麽?怕段楚彧把我按死在馬桶裏啊?”時蔚然單刀直入。
沈襲京的臉頰「騰」的就燒了起來。
他心想我倒不怕他把你按死在馬桶裏,我怕你跟他舊情複燃,那我可得嘔死在醋缸了。
“我之前就聽說過你跟他之間那點子不清不楚的緋聞了。”沈襲京清了清嗓子,板着臉道:“雖然我知道那肯定都不是真的,但是瓜田李下,你能不能注意點?姓段的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
“誰告訴你肯定都不是真的了?”時蔚然翻了翻眼睛,看他這副假正經的模樣就想調戲他,“沒準兒都是真的呢?沒準兒我就拿你當段楚彧的替身呢?”
沈襲京:“??”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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