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純純只是覺得能從卡茲曼星上活着來到首都星的我本人很牛逼。
時蔚然回去之後發現宿舍空空如也, 沈襲京果真沒有再回來住。
正中了他的某個猜想,時蔚然心底有一閃而過的無奈,但随後便迅速調整了過來。
明天他将迎來衛斯理軍校的第一趟理論課程, 這讓他不免感到十分期待。
識文認字都還是母親交給他的,他還從來沒有正兒八經的上過課。
這一夜他激動地有些睡不着覺,卻又擔心影響明天的聽課質量, 遂讓宿舍裏的AI将房間反複調成助眠模式。
跟AI糾纏了一整晚,時蔚然終于在黎明前的幾個小時睡着了, 晨七點,他準時起床更衣,前往教學樓。
教學樓一樓有碩大的全息屏, 滾動展示着今日的課程和教室安排, 時蔚然掃了一眼便精準的找到了自己的課程——《星際安全執法》,按照指示前往四樓。
說來也奇怪, 剛下電梯他就在走廊的前部看見了李星滿, 李星滿身後還跟着幾個人高馬大的男學生, 橫泾占了走廊的二分之一,時蔚然回憶了一下剛才看到的教學安排,四樓似乎并沒有二年級生需要上的課。
那李星滿出現在這裏的目的時蔚然心裏就明擺了個七七八八, 他倒也不怵,自顧自的出電梯左拐, 李星滿一行人看見他, 果真便迎了上來。
“站住!”李星滿道。
時蔚然斜眼瞥他,眼尾帶了點兒笑意,“喲, 這不是李師兄嘛, 在這裏做什麽?”
“我是學校派來迎新生的志願者。”李星滿道:“為了保證新生的第一堂課順利進行, 時蔚然同學,我現在要對你進行基本的安全檢查。”
時蔚然:“?”
他擡手指了指自己,微微眯眼:“你要搜我的身?”
李星滿:“說了是基本的安全檢查。”
時蔚然:“憑據呢?”
李星滿冷笑了一聲,嗓門極大:“你還敢問我要憑據,你來衛斯理之前是幹嘛的呀?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走廊上本就人來人往,李星滿頗具煽動性的嗓音吸引來了不少不明就裏的同學,就連已經坐在教室裏準備上課的也忍不住探出頭來圍觀,甚者在拿終端機錄像和拍照。
時蔚然不說話了,努了努嘴,李星滿只當他被戳中了蹩腳,無話可說,便越發來勁,“心虛了是吧?喏!大家都看看!他!時蔚然!以前是卡茲曼星的!卡茲曼星大家知道吧!就是荒星!!流放罪犯的地方!!他在那種地方生活了十幾年!!最近才出來!!這種窮兇極惡的重刑犯我能讓他跟大家在同一個教室裏上課嗎!!他萬一發起瘋來,從身上掏出把刀來,做出什麽威脅大家人身安全的事情,誰能負責啊!”
他一番話铿锵有力,意正言辭,聽着似乎還怪有道理的,周圍的人紛紛附和。
“說得對啊。”
“你看他的眼神是跟一般人不一樣,原來是從荒星出來的,那算是越獄嗎?”
“是搜一下比較保險,不然到時候都沒人敢跟他坐一塊兒。”
..
時蔚然低下頭,微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楚他的情緒,李星滿冷笑一聲,招了招手,跟着身後的兩個高個子男生将時蔚然包圍了起來,幾雙手在時蔚然身上拍拍打打,抄進他的衣兜和袖口裏,将裏襯都拉出來。
衆目睽睽之下,他的一切隐私都被暴露在了大衆眼前,沒有尊嚴,全都是羞辱,看着這個精致的像是娃娃一般的銀發男生逐漸變得狼狽,李星滿的眼底盡是報複的快意,眼光一閃,他發現時蔚然的手心始終攥着,像是藏了什麽東西在裏面。
“你手心裏拿着什麽?”李星滿厲聲喝道,“拿出來我看看!”
“什麽也沒有。”時蔚然慌張的搖頭,同時将手心背到了身後。
他的這一下意識的動作令李星滿越發确信他在手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越發的不依不饒,“胡說八道!你肯藏東西了,還不趕緊交出來!”
“真沒有。”時蔚然急了似的,“李師兄你相信我,真的沒有。”
“沒有?我信你才有鬼了!你拿不拿!你不拿我幫你拿!”李星滿惡狠狠道,他二話不說撲過去,老鷹捉小雞似的去捉時蔚然的手腕,時蔚然屢屢躲藏,李星滿被幾次閃避之後,火氣上頭,大罵道:“我喊你們兩個來是幫忙的!愣在那裏幹嘛!制住他呀!”
三個人圍攻時蔚然一個,場面蔚為壯觀,而後就見清瘦的銀發青年被兩個人高馬大的高個男按住,無助極了,李星滿強硬的把他的手從背後掰出來,時蔚然的眼眶都憋紅了:“李師兄你別這樣——”
“我偏要這樣,你奈我何?”李星滿咬牙切暔渢齒的笑,周圍圍觀的人種有些人看不下去了,低聲道:
“也沒必要這樣吧?他可能是走什麽政策入學的?學校不可能連最基本的政審都沒有。”
“是啊,搜半天什麽也沒搜出來,別耽誤大家上課了行不行?”
“那個小白毛還挺可憐的,被三個人欺負成這樣。”
這些話落在李星滿的耳朵裏就像是撒了一把油在燃燒的拆堆裏,「噼啪」作響,他愈發惡狠狠的去摳時蔚然的手指頭。
然而銀發青年的拳頭如石頭般堅硬,憑借他的力氣根本也掰不開,他沖着那兩個高個男怒吼道:“你們兩個要用四只手按他嗎!騰兩只手出來幫我掰他的手!我不能白給你們那麽多錢吧!”
于是,三只手包向時蔚然纖細蒼白的手掌,似是要将他的手指與手心徹底拆卸開來一般。
時蔚然的臉看起來布滿了驚慌之色,眼底卻冷不丁閃過了一絲輕蔑的寒光,在那三只手彙集起來的瞬間,他的手心猝然間松開,以極快的速度捏向李星滿的小拇指,微微一錯!
李星滿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麽,只聽到「咔啦」一聲,劇痛順着小指的關節處直傳大腦,他當場凄厲的尖叫了起來。
他的叫聲讓那兩個高個男也吓了一跳,紛紛僵住了動作,幾只手扔胡亂糾纏在一起。
時蔚然适時抽回了自己的手,拳頭松開,指着他們兩個,滿臉的憤慨,“看吧!我早說我手裏什麽都沒有!你們兩個還把他的手弄折了!”
“蛤??”兩個高個男面面相觑,眼底閃過慌張。
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三個人方才的确是在混亂中狂掰不知道是誰的手指,沒準兒真的把李星滿的手指當成時蔚然的手指掰折了也說不定,其中一個還讷讷道:“我剛才好像是有捏住一根手指頭推了推——”
“蠢貨!你們兩個都是蠢貨!!”李星滿在地上疼的一面哭一面罵:“疼死我了嗚嗚嗚姐姐我好疼!!我要告訴我姐!!讓她找你們賠錢!!”
那倆高個男頓時有些傻眼,其中一個反應還算快,當即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現金,當着所有人的面扔到了李星滿的臉上。
“你統共也沒給我們幾個錢!還想讓我們賠錢!你瘋了吧你!”
他這麽做,旁邊的那個也回過神來,立刻效仿,氣急敗壞道:“就是,騙我們說去當志願者,實際上就是在搞霸淩吧!大爺我才不奉陪!你一個人丢人現眼去吧!”
李星滿呆了兩秒,沒料到事情敗露的這麽快,一張白面憋得赤紅,嚎的愈發勇猛,圍觀的人竊竊私語,對着他指指點點,走廊裏突然響起了洪鐘般的一聲喝令,掐斷了這一切嘈雜的源頭:“都在吵什麽?不上課了嗎!”
衆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古銅色皮膚的魁梧男人立在不遠處,他的軍裝肩頭上有一串彰顯身份的星徽,有人小聲的驚呼:“加加林上将!”
時蔚然亦回眸。
他來首都星的日子不算長,還不足以讓他對聯邦的現狀産生了解。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加加林是除開陸山彥以外的另一外地位尊崇的上将,某種程度上來說,陸山彥退居二線去搞教育,加加林便比他擁有更多的軍事權力。
但時蔚然不聾不瞎,他知道來人不好惹。
于是他沉默着往旁側退了退,讓出一些空間來,卻見加加林走到李星滿跟前,皺眉道:“這是在做什麽!”
李星滿被他身上的壓迫感所震懾,癟着嘴只敢小聲哼哼,旁邊的兩個高個男更是擔心多所多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也沒人敢搭話,倒是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小聲插了句嘴:“他們三個人搞霸淩沒想到內讧,就誤傷了。”
“我問你了嗎?”加加林赫然回首,目光銳利如鷹,精準的在烏泱泱的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個多嘴的小家夥。
那小同學被瞪得一個激靈。
“知道當軍官的第一條準則是什麽嗎?”加加林上将說。
那小同學一愣,沒料到會禍水東引,張口結舌:“啊這個我..”
“什麽你你我我的,我在問你話,啞巴了嗎!”加加林的語氣愈發狠厲。
那小同學顯然是沒見識過這種陣仗,當即被吓得臉色慘白,渾身直打哆嗦,話則是全然不會說了。
時蔚然在一旁看着,眉峰漸蹙,他忽而笑了一聲,搶答道:“上将,您說的該不會說「絕對服從」吧!”
加加林緩緩的轉動身軀朝他看過來,森然道:“那你服從了嗎?”
時蔚然聳了聳肩:“看樣子好像沒有,畢竟您沒讓我說話。”
“那你知道違反紀律的軍人會有什麽樣的下場嗎?”加加林上前一步,身影如烏雲壓頂,死死的盯着時蔚然。
“大概能猜到,但是——”時蔚然用眼神瞟了一下地上的李星滿,“是他不回答您的問題在他擾亂課堂紀律在先,上将,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總沒錯吧?”
他看起來半點也不害怕,加加林的表情愈加陰鸷。
這魁梧的男人上前一步,迫近了時蔚然,冷冷道:“我知道,你號稱在市中心駕駛機甲阻止了一場浩劫,救了許多人,所以陸山彥那老狐貍用「信譽抵扣」的方式将你從卡茲曼星那鬼地方弄了出來。
但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完全洗清自己的過去,由一個害蟲搖身一變成了舉世無雙的大英雄了吧?還是說,你覺得在卡茲曼星上的那些生存經歷是你引以為豪的資本?”
今天自己的身世來歷已經不止一次被提及,時蔚然覺得自己的肚量夠大了、“你錯了。”銀發青年挑起眉峰,與那魁梧兇悍的大将軍對視,揚眉一笑,鋒芒畢露:“我不會蠢到去贊揚苦難本身,純純只是覺得能從卡茲曼星上活着來到首都星的我本人很牛逼,非常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