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向你提親,你可會同意……
靜谧的黑夜一下變得慌亂吵鬧, 隐隐中帶着一些窒息,沉重的感覺席卷在場的每個人,他們都意識到, 出了大事情。
也讓他們清楚的知道,裏面那個女子在将軍心裏是不一樣的。
觸碰不得。
燈籠來回搖晃,光線忽明忽暗,他們低着頭,臉上的神情不明, 但都抖着一雙腿候門外,偶爾擡眼瞧瞧安靜的房門, 猜測裏頭發生了什麽。
屋內, 溫思月躺在榻上, 出了一身汗,難受的抱着錦衾不停磨蹭,雙鬓微濕,屢屢青絲貼在臉頰上,她的眸底染上了一點紅, 水霧氤氲, 嬌媚又脆弱,讓人心生憐惜。
秦術別開臉,喘了一聲,去一旁擰了帕子過來, 冰涼的感覺貼在她臉頰, 她舒服的嗯了聲,随即抓着他的手不放,臉頰在帕子上輕蹭。
眉心擰的更深,看着溫思月紅透的面龐, 腳趾蜷縮在一起,又瞥見她誘人的動作,秦術心底一涼。
為何覺得這次比那次嚴重?
把手抽了出來,手背觸到擦臉的那一面,好燙,不似常人的體溫。
秦術看了她一眼,将帕子放進涼水裏洗洗,擰幹,朝她走過去,幫她擦汗,如此反複,直到趙勉帶大夫回來。
“公子,大夫來了。”趙勉在外邊敲門,聽聲音很急切。他也怕耽誤了時辰。
秦術拉好紗帳,拉着她的手,道:“進來。”
一轉頭,又對溫思月說,“你也不想別人聽見吧。”
榻上人停止嗚咽,沒了聲音。
大夫來得急,又聽是将軍傳喚,更是緊張,寒冷的夜裏慌得出了汗,擡起手臂擦拭兩下,才過來回話,“将軍。”
“別行禮了,趕緊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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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裏面的人看不清,只能從身影中窺探一二,大夫斂眸,拿出幹淨的帕子墊在她的手腕上,認真把脈。
須臾,大夫神色一變,抽動嘴角難以開口。秦術見狀,問:“如何?”
他沒說話,從箱子裏拿出一枚藥丸,給了秦術,“此乃清心丸,只能緩解,不能根除…”
話未說完,秦術便目光一凝,直直看向他,“怎樣才能解?”
大夫被他凜冽的目光看得心慌,挺直的身板彎了不少,急忙道:“姑娘中的是北國的催/情藥,此藥比合/歡散的藥效強十倍,無解,若是不與男子…只怕,只怕…”
“只怕什麽?”
話裏帶了些許怒意和不耐,大夫擦拭額頭,堅定的說出來,“只怕要-”
“禀報将軍,那 ,那人死了。”
秦術震驚,看了趙勉一眼,又看向大夫,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怕會死。
抱着最後一絲希望,他問:“怎麽死的?”
來人不敢隐瞞,如實說:“七竅流血而死。”
秦術眼睫微動,臉色難看,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優越的下颚也緊繃着,他轉頭看向裏頭的人,随後揮揮手,讓人下去。
“趙勉,去查。”
趙勉應了聲,關門出去,接着聽見趙勉說些什麽,大概是讓旁人都退下,沒吩咐不得過來之類的。
門窗關好,屋內的炭火也熄滅,一切歸于平靜。
秦術撩開紗帳,盯着浮動的人看,暗嘆事情難辦。她不喜旁人觸碰,更讨厭他對她做那事,可讓她找旁人,秦術做不到。一想就難受得厲害。
也罷,恨就恨吧,比起她的性命,恨算什麽。
指尖在她衣襟處留戀,遲遲下不了手,半響,還是收了回來。
溫思月服下清心丸,這會神智清明些,她睜開眼,瞥見秦術,“沒有別的辦法?”方才的話她都聽見了,可她就是想确認。
秦術搖頭,若有法子他也不必這麽難受了,不想她死,又怕她恨。
“那人死了。”
簡單幾個字,擊潰她最後一絲希望,那人死了,她也會死。
可她不想死,殺害母親的兇手還沒找到,她還年輕,不能死在這,可…
她咬着紅唇,目光掙紮,只有這一個方法了,要怎麽辦?
秦術有些坐不住,看見她飄忽的眼,帶着怒氣說道:“怎麽?你想找旁人。”
找旁人?
她在腦中想了想,不管是何人,她都接受不了,想到那些惡心的氣息,直想吐。既然不想別人,那麽,只有眼前的人了,至少她不會惡心。
溫思月搖頭,臉上的紅又深了些,火辣辣的,燒灼了般。
“不,不行。”
身子似有螞蟻爬過,又輕又癢,她要忍不住了。
“呼…”
清心丸的藥效快過去了。
溫思月睨着秦術,眼裏的暗示明顯,她不要別人,要秦術。
要秦術當她的解藥。
對,是解藥。
秦術會意,喉結滑動,對她的回答還算滿意。不過,就算她說要別人,秦術也不願的。
“你确定?”他又問遍,似乎是确認她的心意。
溫思月難掩羞澀,咬唇道:“你是解藥。”
“呵。”解藥。
秦術自嘲的彎起唇角,修長的手指在自己的衣襟處滑動,快速急切。就算此刻捏着她光潔的肩頭,心裏的苦澀也沒下去。
她合上眼,側頭,艱難的吐出一句:“別那麽兇。”
這話聽着像嬌嗔。
秦術傾身,輕提喉結,灼熱的氣息在耳蝸後,聲線略微暗啞勾人,“何時對你兇過?”
靠得太近,她的感官在靜谧的夜裏放大,時時刻刻感覺到他的氣息與冷香,以及堅硬的身軀。她咬唇,克制住聲音,卻控制不住顫抖的身子。
溫思月深呼一下,不想解釋,明顯的,秦術和她說的不是一個意思。
汗濕的掌心緊抓着底下的錦衾,關節用力到發白,悠忽,他的手掌尋了過來,一根一根的掰開她的手指,而後與她十指交扣,握在掌心。
溫度更加滾燙。
她一怔,接着便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感覺蔓延,而後又是他的氣息。溫思月被他的身影籠罩,看着他滿含情意的側臉,溫柔缱绻。
他好似懂她的意思了,時時刻刻顧忌她的感受。
可是清心丸的藥效漸漸過去,取而代之的是那藥。
溫思月感覺自己要死了一般,忍不住哭了出來,楚楚可憐,“我,我,嗚…”
她難以啓齒,指甲用力掐着他的手背,留下一排小小的指甲印。
秦術擡眸,沒感覺疼,但是滿含擔憂的凝視她,“嗯?後悔了?”
此刻後悔,也晚了吧。
溫思月依舊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咬牙忍着,可她最終還是敗給了這藥。她做了些什麽。
秦術目光一暗,情緒大好,明白了她的意思。眉梢上揚,溫柔的眸子蘊着一點光,那光随之下移,一寸一寸,仿佛折磨她。
似乎也在拯救她。
她側頭,望着一旁的蠟燭,看見它由亮到暗,最後熄滅。
而嗓音也随之停息。
天剛拂曉,秦術汗津津的掀開紗帳,重重的喘息一聲,氣息裏帶着久違的舒适與暢快。接着他深吸一下,鼻端盡是濃郁的味,不覺得難聞,只怕她不喜歡。
對着門外吩咐兩聲,很快就有人應了。
下人擡進熱水,迅速出去。
睡中的溫思月嘆了聲,接着睡,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也是,她可沒有秦術的精力,一晚了依舊精力旺盛。
從浴桶起身,秦術徑直往軟塌去,方才沐浴時已整理好軟塌,屋內的氣息也散了許多,點了一爐香在旁邊。
此刻聞着很舒适。
秦術低眼,眉目間是溫柔,還有未散去的情愫,他拿了一盒藥膏來,抹在指尖,細細上藥。
“身子弱,還來招惹。”他低喃一句。
再看看她光潔的臉頰,紅撲撲的,啓着唇在呢喃。目光沉了沉,還好今日他在。
上好藥,秦術不舍的看了她一眼,便整理好衣裳出去。他的臉龐微紅,看着溫和,只是目光淩厲,旁人還是不敢親近。
見他出來,遠處的趙勉趕忙上前,等候他的吩咐。
“人處理了?”
“處理了,公子現在要過去嗎?”
秦術點頭,多給了他們一晚的時間,夠了。
牢房內,謝寶珺和錢英跪在地上,比起謝寶珺的驚慌害怕,錢英坦然許多。畢竟兩人的罪不一樣。
謝寶珺一看見秦術,就爬過去,拉住他的衣擺,言辭懇切,“表哥,不關我的事,不是我做的。”
秦術坐下,定定地看着她,“表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饒你一命,這是最後一次。”
“說吧,你哪來的藥?”
那藥是北國的,外頭買不到,定然是別人給的。
謝寶珺睨着秦術眉間的情/欲之色,冷哼一聲,心底湧現嫉妒。他又跟那個女人睡了,再一次為她責備她。
她如何能甘心。
“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
秦術沒了耐心,“也罷,你回盛京。”
聞言,謝寶珺失了理智,瘋了一樣從地上爬起,怒吼道:“不回去,別想把我趕回盛京,我要留在表哥身邊。”
“要麽回謝府,要麽回秦府,你選。”
謝寶珺沒了聲音,眼淚簌簌的落下來,難過,憤恨,不甘,幾種情緒在她心底繞,可是那又怎樣,秦術決定的事不會輕易更改。
她注定要回盛京了。
“她有什麽好,不過跟她母親一樣,想攀上高枝罷了,她不喜歡你。”
“夠了。”
不知是哪句觸到秦術的底線,讓他一下變了臉。心底那股酸澀狼狽被人知曉,所以,他怒了。
“送她回去,即刻啓程。”
一句話,不顧舊情與顏面。
尖叫怒吼聲中,謝寶珺被拖了下去。不管她有多不甘,此刻也反抗不了。
秦術深呼一下,平複情緒,他捏着眉心,神情疲憊,“錢英,昨晚怎麽回事?”
錢英不卑不亢,如實道來:“昨晚姑娘賞了湯,屬下帶了回去,剛好肚子疼沒喝,回來時湯沒了,也沒多想,想着是哪個弟兄喝了。夜裏睡得熟,沒注意誰進來過。”
說完,秦術嗯了聲,這事應當是和錢英沒關系,若是錢英喝了湯,那麽此刻中藥的人就是他了。
讓他當溫思月的護衛,日日跟在身側,若是兩人茍合,旁人也會信。
秦術不禁暗罵自己太心軟,謝寶珺弄死粉團的時候,他就該知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若不是她苦苦哀求,自己是不會帶她來漠北的。
秦術擡手讓錢英起來,“回去好好當差。”
“是。”
人一走,趙勉上前,擔憂道:“公子,這事怎麽看?”
此時無旁人在場,兩人說話方便,但也刻意放低聲音,怕隔牆有耳。
“想必,她是和人做了交易。”
趙勉不解,揣測謝寶珺跟誰做交易,府中的一舉一動可都盯着呢。
“什麽交易?”
秦術瞥了他一眼,忽然覺得他變笨了,這麽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你以為她常來書房是為了什麽。”
趙勉張大唇,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他搖頭,大步離開牢房。
這個時辰,不知她醒了沒有。
春花開了窗,透了點微風進來,吹得香氣缭繞,霧蒙蒙的感覺。須臾,她又将窗臺合上,擋住涼風。
春花轉身去了桌邊喝口熱茶,秦術走後,她便過來了,也不知姑娘何時醒,便一直待在屋內等候。
不多時,軟塌上的人眼皮動了一下,睜開了眼,水眸惺忪,蘊着一絲迷離的感覺。
她動了動,随即皺起了眉頭,渾身上下都發軟,沒一點力氣。溫思月不禁想起昨夜的荒唐,臉上紅了紅,多一次和少一次,似乎并無區別。
只是昨夜該忍着的,不該去招惹他,要不然也不會這麽難受。
身下涼涼的,身上也幹爽,應該是清理過了。
溫思月撐起身子,喊了春花一聲,春花趕忙倒了一杯茶來。幹澀的喉嚨舒服些。
她問:“外邊怎麽樣了?”
她有些心虛,害怕聽到那些議論,只能從春花這打聽了。
“那人死了,謝寶珺被将軍送回盛京了。”春花将自己知道的都跟溫思月說了,“姑娘放心,此事無人提起,只是姑娘和将軍這般,奴婢看着…”
春花沒說完,但是意思很明顯,溫思月不想糾結太多,于是道:“別多想,我餓了,去拿些東西來。”
“好,姑娘等着。”
溫思月斂起笑,不敢想她與秦術之間的事,她始終記得秦術說過的話。
我不會讓你懷孕。
也不會娶你。
她一直記得,那她又何必去靠近,到頭來受傷的都是自己。
春花拿了小米粥來,她吃了一碗,又躺回了塌上,她要好好休息,今日是出不了門了。
望着頭頂,想想這事的始末,她大概也知了。
謝寶珺想除掉她,藥是她下的,恐怕秦術也是她引來的吧,想毀她的清白。
事情太多,腦子也亂,她閉上眼,休息了一會。
此時,外邊傳來低沉的嗓音,她一愣,翻過身去。
經過昨夜,她還沒整理好情緒面對他,他來做什麽?
溫思月思忖着怎麽打發他,還未想好,就聽見開門的聲音,接着又是關門的聲音,沉穩的腳步漸漸逼近。
她合上眼,假裝睡覺,身後驟然沉下一片陰影,她吐咽下,不動聲色。
秦術沒走,眼神炙熱的凝視她,幾息後,擡手輕撫她的秀發。
這都不打緊,偏偏他不依不饒,一下又一下,摸了發絲又摸臉,最後竟然掀開了錦衾。
溫思月驟然起身,愠怒着睨他,“想做什麽?”
秦術笑笑,“醒了,還疼嗎?”
她知道抹了藥,這會是不疼,只是無力而已。
“我累了,想休息,你回去吧。”她靠在一側,面無表情。
秦術輕微嘆息,拿她沒有辦法,但也不想走,于是道:“是累,這樣罷,今日的午膳晚膳你負責了。”
她動動唇角,因他的話心虛起來,說什麽累不累的,多尴尬。
溫思月面不改色,想了想,認真道:“我不想污了将軍的名聲,昨日只是意外,以後必不會了,所以,你懂嗎?”
秦術胸口一緊,覺得很悶,因她的态度,更因為她的話。他想起謝寶珺的話來,她不喜歡你。
不喜歡你。
曾經,他也以為自己對她不在意,可她走了,他心慌了,整日想着她。後來又聽聞她要嫁人,他更慌了,那般明媚的人,怎能嫁給旁人。
笑容是他的,耍小聰明的機靈樣也只有他見過,嫁人了,就不再是了。
帶她來漠北,就算她整日冷臉相待,他也願意,至少人在他眼前。
如果,如果,她走了…
秦術心口一疼,面色白了些,知曉自己為何心疼了,他想整日看着她,擁着她。
“我向你提親,你可會同意?”
她一愣,啓着唇,說不出話來,說不上是何心情,沒有高興,也不讨厭。只是這句話太突兀,不适合他們之間。
溫思月吐咽下,神色認真地問他:“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嗎?”
她可一直記得,從來沒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