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同坐馬車
溫思月立在走廊下, 目光染上一絲複雜情緒,平息好一會才進去。
她跨過門檻,入眼看見幾人, 其中還有謝寶珺,她神色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優雅笑笑。
她俯身行禮,随後在末端坐下, 而坐在她對面的人,則是那個李嚴, 李公子。溫思月羞澀, 一直垂着腦袋, 沒看他一眼,她轉轉黑亮的眼珠子,趁着他們閑聊時,用餘光瞥了一眼。
簡潔樸素,長衫微微發白, 挺着背脊, 頗有讀書人的傲骨。長相也算端正,只是入秦府難免驚慌,一雙手無措擺放。
溫思月心裏放心,至少長相舉止來說, 是好的, 就是不知家人如何了。
她端坐着,沒吭一聲,倒是謝寶珺聊得熱乎,一點沒客氣。
王嬷嬷繞到她身後, 彎身靠近,跟她解釋:“謝姑娘是不請自來,小将軍就不知了,夫人說,不必計較,要拿出大家風範。”
“嗯。”
就算溫宛如不叮囑,她心裏也有數,這種場合,自然要端莊大氣些,哪能讓旁人看了笑話。
溫思月轉過身,一副心思放在他們閑聊上,于是她就聽到謝寶珺略微嘲諷的開口:“李公子家中以什麽為生?”
她擡眼,剛巧看見謝寶珺鄙夷地白了她一眼,看來她不是跟着瞧熱鬧的,而是來看她笑話的。
笑話她小門戶出生,也只能嫁給小門戶,上不得臺面。
她默默聽着,神情淡然,沒将她的話放心上。
“家中父母務農為生,只有薄田幾畝。”李嚴心中緊張,可是表面卻鎮定,能沉住氣。
“嗯。”秦萬海摸着下颚點頭,随即說道:“我問過你恩師劉大人,他對你贊賞有加,只要努力,中個進士指日可待。”
秦萬海一開口,旁人就識趣的合上嘴,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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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師過譽了。”李嚴說完,趕忙喝口茶潤潤嗓子,順便疏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寒門之子,能被秦府看中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雖然只是個繼女。
李嚴放下茶盞,往她的方向看了眼,正巧對上她的視線,兩人一愣,紛紛別開眼。
溫思月從容,颔首打個招呼,随即喝口茶,繼續聽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聊。
她颦着眉,餘光瞅了眼秦術,原以為他別有目的的來,可此刻又安靜的可怕,實在不懂他想做什麽。
瞧他氣定神閑的坐着,當真悠閑得很,像是看客一樣。
溫思月斂眸,手指纏着絲帕在不停繞,有些心煩了。
因為來來去去都是那些話,沒什麽特別的,她都知道。
“用過午膳再回去。”
秦萬海發話,旁人不敢言語,李嚴自然也應下。
“李公子可要多吃點,咱們将軍府可不是誰都能來的。”
李嚴面色尴尬的看了眼謝寶珺,沒說話。
“住嘴,沒規矩。”秦萬海呵斥一聲,臉色冷了下來,然後轉頭對着李嚴笑笑,說些客套話。
謝寶珺失了面子,氣得跺腳,福福身,說道:“我先失陪了。”
然後帶着丫鬟出了大廳。
她一走,氣氛當真是和諧多了,少了冷嘲熱諷,李嚴也自然些。
片刻後,下人陸續将午膳端了上來,他們一一入座。溫思月身側分別是秦術和溫宛如,本想坐遠些,可怎麽看,都沒合适的地方。
罷了,她也不糾結這些。
溫思月有些不自在,畢竟秦術坐在身側,一點的距離,他的體溫都能感受到,躲都躲不掉。
她盡量不看他,偏偏,有時候不得不注意他。
比如現在,相談甚歡,秦術驀然問道:“李公子可有婚配?”
冷淡地語氣,聽不出喜怒。
“尚未。”
秦術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不知聽到沒有,半響才聽見他道:“聽聞你表妹住在你家中?”
聞言,不知李嚴一怔,溫思月更是驚訝,這事她和溫宛如都不知,秦術是怎麽知道的?
她停頓幾息,不解地看了秦術一眼,又移向李嚴。
“是,表妹可憐,自小沒了父母,家父看她可憐,便接了過來。”
李嚴咽下口水,目光微垂,有些心慌。
“你父母心眼好。”
溫宛如笑着打個圓場,想着輕輕松松吃頓飯,旁的事,其它時候也能說。
溫思月吃着碗裏的飯,夾菜時,特意夾了秦術跟前的。她側目,挑着眉梢瞪了他一眼,剛想收回眼,就見秦術擡頭,直勾勾的凝視她。
眼尾上揚,薄唇輕彎,笑得放肆,不懷好意。比平日看着好相處,可她知道,他再怎麽僞裝也藏不住眼底的想法。
她咽下嘴裏的魚,慌忙坐正,安靜吃飯,沒再說一句話。
大廳內傳出歡笑聲,聽着聲音甚是愉悅。一上午時間,溫宛如和秦萬海旁敲側擊的問了許多,李嚴的情況大致了解了。
與媒婆說的相差無幾。
人一走,她和溫宛如便找個借口離開,回了自個院子。房門一關,沒了外人,母女兩說話方便許多。
溫宛如拉着她的手關切問:“如何?母親覺得不錯,禮數周全,人品看着也差不了。”
溫思月點頭,贊同她說的話,頭次接觸是不錯,就是不知是表面,還是真心了。
“依我看,定下來倒不急,先拿着生辰八字算算,若八字相合好說,不合,就要再商議。”
溫思月轉着眼,不解地看向溫宛如,向來是要成親了再合八字的,她這…
她神情冷靜,看不出喜悅,“是不是不妥?”
溫宛如不在意笑笑,解釋道:“沒什麽不妥,成親是大事,自然要謹慎些,你瞧,我和将軍的親事不就因為一個吉日耽擱了。”
所以,她是擔心了。
溫思月明白了,合八字總歸來說是好事,沒壞處的。
“是,聽母親的。”
溫宛如滿意颔首,望着門口思忖半響,說道:“找個日子去長華寺。”
“啊?”
她頓住,又要去長華寺嗎。想起那日去長華寺,她的腿現在還是顫抖的,太累了。可人說必定要心誠,才能如所願。
如果躲避不了,那就去吧。
溫思月腦中鬥争一番,還是妥協了,“母親想何時去?”
溫宛如想了想,于是說道:“後日去,剛下過雨,山路濕滑不好走,且等兩日。”
“嗯,還是母親想得周到。”
溫思月無聲輕嘆,待了一會後就借口回去。
她想回去休息,順便靜靜,認真想想自個的親事。她低着頭,一路苦想,李嚴看着也算老實,好相處,家境雖不好,可也不自卑,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只是,她真的要嫁他嗎?
她對李嚴并沒有心動的感覺。
“哎。”
溫思月又是一聲嘆息,表情相當苦惱,她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雙手不停來回擺動,顯得無聊。
“姑娘,你是不是沒看上那個李公子?”
“別胡說。”
她驟然轉身,嚴厲的看了春花一眼,她四處看看,幸好沒旁人在。
溫思月面色緩和,忙向春花解釋,“被人聽見不好,這話關上門自己說說就罷了,在外頭可別說了。”
春花捂着唇一個勁點頭,知道自己說錯話,歉意地說道:“姑娘,奴婢錯了。”
“行了,回去吧。”
她也沒責怪,只是怕人聽見而已。
去長華寺那日,溫思月早早準備好,為了不像上次那樣,這兩日她還在院子裏跑步,就是為了體力能跟上,別再累得雙腿顫抖。
就是不知頂不頂用。
“夫人怎麽還沒來?”
她和春花在門口等良久,也不見溫宛如人來。她有些心急了,吩咐春花:“你去看看?”
春花提着裙擺就去,“是。”
只是春花剛跑兩步,迎面就撞見秦術過來,步伐從容,一派悠閑,不像辦公務,倒像去玩樂。
春花腳步一頓,慌忙行禮,“小将軍。”
“嗯,急着去何處?”
秦術平靜地問了句,目光望向溫思月,随即又收回眼,了然道:“是去找夫人。”
“将軍是怎麽知道的?”
他勾唇一笑,比冷臉的時候看着好親近,“溫夫人去不了,拜托我送你家姑娘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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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半信半疑,回頭瞧瞧溫思月,拿不定主意。于是跑了回去,把秦術方才的話告訴了她。
溫思月看見秦術本就驚訝,以為是巧合,結果春花這麽一說,她霎時來了怒氣,瞪了他一眼,就走回去。
她不去長華寺了。
“不勞煩你了,我有事。”
秦術擋在她身前,不讓她離開。溫是月氣得哼了一聲。
“你母親有事,所以拜托我了,你若不去,我很難交差。”秦術若無其事的扯扯衣袖,看向她的神情無波瀾,“對了,方才我父親也在,他特意交代,要好好照看你。”
最後一句他拖着尾音,有股壓迫感,聽在耳裏不容拒絕。
她咬着牙沒說話,垂眼深思,“我去問問。”
“不信我說的。”
溫思月撇撇嘴角,當然是不信,可想到秦萬海真說了這話,那…
思忖半響,她妥協了,扭頭朝門外走。反正秦術騎馬,她坐馬車,相安無事便好。
溫思月上了馬車,不等她坐穩,就見骨節分明的手指撩開車簾,一躍而上。
她慌忙後退,手撐着坐墊上,“你,你不是騎馬?”
秦術撩開衣袍坐得端正,笑着說道:“整日騎馬也累,今日便坐馬車。”
溫思月朝外頭看了眼,只有一輛馬車,春花和趙勉都走着,若是不坐,也得跟着走去長華寺。
思量片刻,她咬咬牙,下了馬車。
“你這麽有誠心,神佛定能看見。”秦術不冷不熱的說了句,他望着烈日,又補充道:“當心點,別中暑了。”
溫思月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可一句辯駁也說不出來,論卑鄙,秦術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她拎着裙角往前走,沒朝後看。
春花不明所以,擔憂又關切道:“姑娘怎麽了?跟小将軍鬧別扭了?”
她扯着溫思月的衣袖,急得團團轉,連聲勸慰她:“大熱天的,可別中暑了,姑娘千金之軀,可不能有事呀。”
“還是坐馬車吧。”
她皺着眉眼,目光倔強堅定,“不用,我能行。”
才說完,她就大喘氣,捏着帕子直擦汗。她伸手擋擋,有點後悔了,長華寺那麽遠,她不會沒到就暈了吧?
臉頰熱得通紅,白皙嬌嫩的脖頸也透着粉,着實熱的夠嗆。她扯扯領口,一絲風鑽進去,舒服了些。
“別逞強,奴婢都累,更何況是你。”
溫思月抿唇,腳步頓住,此刻又去坐馬車是不是顯得沒骨氣?
“我…我,我渴了。”她說出口。
“哦哦,來喝水。”
她喝了一大口,眸光不經意一瞥,瞧見秦術探着半個腦袋出來,“要上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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