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記憶
第29章 記憶
一名黑衣人拿劍指着暈倒在地的荊慕羽,請示道:“殿下,這個小子,要不要殺了?”
蘇子炎的目光一直落在懷裏的荊落笙身上,連頭都沒有回,嗓音冷淡至極,“把他放了。”
“殿下......”黑衣人不解,剛想勸道,蘇子炎當即出聲打斷了他 ,“總得留個報信的人。”
說罷,打橫抱起懷中的荊落笙,朝北繼續行去,一行人迅速消失在了山谷夾道中。
天色漸暗,烏雲遮月,秋風簌簌吹動,秋枝搖曳,沙沙作響,獨留暗夜中的一抹白,煞為顯眼。
暈倒在地的少年,終于動了動手指,他緩緩睜開眼睛,雙臂支撐着爬起來,殷紅的血和灰塵混在一起,少年的白衣已然黏膩肮髒不已,他驀然擡眸,茫然四顧,心中愈加絕望,他擡手抹了抹唇邊的血跡,放聲嘶吼道:
“阿姊——”
“阿姊——”
“阿姊,你在哪?”
一聲聲哀絕凄喊聲回蕩在山谷中,又一聲一聲跟着寒風傳回來,卻根本無人回應他。
少年的目光漸漸變得呆滞無光,“咣”一聲,他猛然跪下,自責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滑下,喃喃自語道:“對不起,阿姊。”
“對不起......”
“都是我沒用。”
良久,少年才收起了眼淚,他身體微顫,擡手拂了拂淚,忽地想到了什麽,撐起早已麻木的雙腿,掉轉方向,瘋狂地往回跑。
風聲呼呼,刮得面頰生疼,但此刻他已然什麽都顧不上了,他要救阿姊,他一定要救阿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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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王府。
煜王回府後,卻見常林一臉焦急慌張,在門口徘徊不止。
并且常林望向他時,眼神中多有閃躲,他心中咯噔一聲,忽有不好的預感,緊緊盯着常林。
“王爺,王妃她......”常林一時難以啓齒,心中掙紮許久,狠一咬牙,“她跑了。”
煜王聽罷,不自覺握緊了劍鞘,尾音揚起,“你說什麽?”
常林“撲通”一聲立刻跪下,“是屬下辦事不利,請王爺責罰。”
當日他一醒來,王妃和荊慕羽便不見了,之後他們找遍了延京城,更是發動暗衛去城外,但是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屬實是因為他大意,才中了他們的計。
只見煜王狠狠閉了閉眸,幾乎咬碎了牙,“什麽時候走的?”
“已有三日。”常林垂着頭,聲音發顫,“已經遣人去尋,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尋到 。”
煜王緊緊握了握拳,他此去追擊廢太子的蹤跡,結果費了幾日,一個人影都沒有尋到,而現在一回府荊落笙竟然也走了,這般棄他而去,她就這麽迫不及待嗎?
良久,他才回過神,壓下心中的憤怒,快步朝偏院走去,推開門扉,裏面早已空無一人,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荊落笙的離去把他徹底紮了個鮮血淋漓,現下廢太子的蹤跡還沒找到,皇城随時都有危險,他一時脫不開身,他不禁自嘲道:“荊落笙,你可真會挑時候。”
他在屋中徘徊了許久,留戀這一隅餘香,直至晌午,他才失神一般地離開。
他渾渾噩噩地走進書房,想着還有一些卷宗沒有整理,可他心中卻煩躁不堪,怎麽都靜不下心來,一個揮手,打翻了桌案上的卷宗。
然底下一宣紙邊緣卻顯露出點點紅痕,顯眼醒目,他拿起其上壓着的紙張,然後‘和離書’這三個大字赫然呈現在他眼前,他控制不住地心慌,紙張上還殘留淡淡的血腥味直刺入鼻,這三個血字徹底刺痛了他的眼。
他雙目緊鎖,捏緊了這封血字紙箋,面色痛苦,喃喃道:“荊落笙,你就這麽不願意。”
指尖微微用力,把整個紙張揉在掌間,頃刻間被撚成了碎片。
悲痛漫上心尖,他忽感一陣無力。
這時門外陡然傳來一道喊聲,仿若巨石投入波瀾不驚的水面,激起千層浪。
常林在門外,聲音夾雜着些慌亂,“王爺,荊慕羽回來了。”
煜王聽罷,登時起身,眸中瞬間聚起光彩,挎着大步迅速打開門。
只見常林拎着一個滿身泥濘的荊慕羽,他身上血痕遍布,髒亂不堪,煜王的心霎時掉到了地底,盯着少年道:“她呢?”
荊慕羽跑了一夜,現下氣息還不穩,整個腦子懵懵的,嗓音沙啞顫抖,“我把阿姊弄丢了。”
“你什麽意思?”煜王聽罷,立刻上前揪起少年的領口,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阿姊被铩羽閣的人抓走了。”少年眼底血絲彌漫,難掩疲憊,聲聲泣淚。
“究竟發生了什麽?”煜王幾乎目眦欲裂。
少年扶着門壁,才堪堪站穩,他順了順氣息,把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一向煜王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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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漆山驚雨樓。
荊落笙幽幽轉醒,入目一片燭光,她長睫扇動了幾番,才适應了這裏的光線,她朝前望去,左右晃動了頭,發現這裏裝飾簡單,只有一榻一桌一椅,但卻空間頗大,四周空曠,即使有燭火還是有一些昏暗,而此刻她正被綁在太師椅上,她動了下僵硬的身體,這時,身後倏地傳來一道清涼的嗓音,“身上的傷已經給你包紮好了。”
荊落笙陡然回頭,只見蘇子炎踱着步子不緊不慢地朝她走來,她望着他,此刻才真正打量起他,只見他眉毛微挑,臉龐精致,下颌線清晰,皮膚白皙,透着點病态的白,唇角含笑時,竟給人一種柔美的感覺,但跟小羽的陰柔不一樣,他身上還多了一絲陰郁,更有比之煜王不減的威壓,直至他行至她面前,她才出聲道:“殿下不殺了我嗎?”
蘇子炎聽罷,擡起手,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下巴,“我怎麽舍得殺你呢?”
陡然的觸碰令她十分反感,她別過頭,避開他的手,猛然想到小羽,眸色染過一絲慌亂,根本顧不得其他,問道:“我弟弟呢?”
“放心,他沒死,你還會見到他的。”
她沒聽懂他的話,心中越發焦急,只聽得蘇子炎繼續道:“他不在這裏,去跟蘇子墨報信了。”
荊落笙聽罷,緩了一口氣,但又屬實不解,他怎麽會輕易放過她弟弟?
然她剛想要問,下一刻卻聽見蘇子炎輕笑了一聲,“還記得你曾經被侵犯的事情嗎?”
荊落笙瞳孔驟縮,過去的記憶忽地撞入腦海,她十歲來到铩羽閣,當時就被幾名殺手盯上,他們虎視眈眈的雙眼令她驚悸,直到有一次她被他們給綁了打昏了,本以為那次她就會失身于此,可是她醒來後,衣衫仍是完整的。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逃過一劫,她終是竊喜的,此後對他們愈發警惕。
但最終還是沒有逃過他們的毒爪,她又一次被他們抓住,她不停地掙紮,他們只好對她用了迷藥,在暈過去之前,她只看到門口一抹暗色的衣角,之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最後醒來時,只知道她又一次被救了。
并且此後,再也沒有人敢來侵.犯她。
回想到此處,她猛地擡眸,“是你?”
“當然是我。”蘇子炎眼尾上挑,唇角含笑,定定瞧着她道。
“為什麽?”荊落笙不禁發問,之前她與蘇子炎根本沒有真正見過面,那他到底又為何救她?
心中一團疑慮,她又忽地想起昨日他所說的,讓她聽不懂的話,“你昨日說的虛假的夢又是什麽?”
冰涼的指節又觸到她的面頰,荊落笙厭惡地別過頭去,“別碰我。”
話音剛落,蘇子炎頓時眯了眯眼,眸中一抹愠色劃過,眼中透出些許癫狂,硬生生掰過她的下巴,冷笑道:
“閣主的消靈丹還當真是好用,竟瞞了你到現在。”
荊落笙眉頭緊鎖,眼中一片茫然。
下一刻只見蘇子炎附耳過來,繼續道:“你不是荊落笙,更不是什麽荊南州牧的女兒。”
荊落笙登時瞪大了雙眼,思緒一片混亂,腦中仿佛有無數頭猛獸在叫嚣,她對上蘇子炎的眼,怔怔問道:“我到底是誰?”
蘇子炎似是很滿意她的反應,勾唇一笑,望着她的眼睛定定道:“庭州聞府大小姐聞卿苒。”
荊落笙登時腦中“轟”地一響。
聞卿苒?
她是聞卿苒?
她......就是煜王的白月光?
她一時不敢相信,不停搖着頭,嘴裏喃喃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
她腦中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有作為荊落笙的記憶。
可如果她就是聞卿苒,那麽煜王最近的反常就都能解釋了,她恍然大悟,怪不得煜王會帶她看聞卿苒的畫像,還問了奇奇怪怪的話,可煜王又是怎麽認出的她?
而她為什麽什麽都想不起來。
蘇子炎的聲音繼續纏繞在她耳邊,“七年前延京宮變,我被禦林軍追殺,逃至庭州,幸得你父親救了我。”
“我爹?”蘇子炎頓了一下,荊落笙聽罷猛然一僵,她的父親?
她幾乎脫口而出,“他現在......怎麽樣了?”
只見蘇子炎垂下頭,深深嘆了一口氣,面色哀恸,偏頭望向她,“你爹被朝廷的人殺了。”
荊落笙登時腦中一炸。
“是蘇子墨下的令。”蘇子炎擡手搭上她的肩膀,與她平視,嗓音輕緩至極,繼續道:“是他殺了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