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毒
第16章 中毒
疊風苑暖閣內,屏風後趙醫正捋着胡須給暈倒的常林診脈,他皺着眉頭,額頭上都起了褶子,“這是南疆木算子花粉的毒,只要沾到皮膚上,就會悄無聲息滲入骨血,少則半月,多則三個月發作,幸好發現及時,否則滲入五髒六腑中,将藥石無醫。”
煜王的神色徹底暗了下來。
說罷,趙醫正又搭上煜王的脈搏,“王爺的症狀輕一些,幸好老夫曾經跟随師父游醫時遇到過此毒,師父歷經千辛以身試毒才研制出解藥。等老夫開幾幅方子,喝上一個月,便可除去體內毒素。”
聽罷,一旁的韓羽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問道:“王爺怎會中毒?”
“王爺想必是與常林接觸過多,才會被傳染,這下毒之人居心叵測,看來是沖着王爺來的。”趙醫正分析道。
“接觸過多?”煜王眸色一暗,英俊的眉宇染滿了陰鸷,“那麽近日與常林接觸過的人都有可能染了此毒?”
趙醫正點了點頭。
“趙醫正,全府上下所有人全都診斷一遍。”煜王用內力強壓下身體的不适,起身按了按他的肩膀。
趙醫正拱手一拜,應下命令。
既是被人下毒,煜王首先想到的就是铩羽閣,只有他們恨不得把朝廷的人都粉碎。
他身體猛然一震,忽而想到什麽,既然他都難逃毒手,荊落笙會不會也已經中毒了?
一想到這裏,他立刻大步垮了出去,直沖向荊落笙所在的偏院。
院內靜谧恬靜,高大的垂楊樹下偶有枯葉飄落,房門緊鎖,竟令人有種安靜地過分的錯覺。
他猛然冒出一個念頭,心髒砰砰地急跳,她會不會已經.......
害怕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就像七年前,明明是他們約好的再次相見,再見時,曾經明媚的小姑娘卻變成了一捧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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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曾救他一命,而他卻再沒有機會報答。
“苒苒,真的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嗎?”
“嘎吱”一聲,随着門推開的聲音,煜王的思緒徹底被拉回來。
然而視線所及,卧房內冷冷清清,沒有一絲聲音,他走向床榻,撩開紗帳,只見被褥整整齊齊堆疊在一邊。
煜王立刻轉身去了荊慕羽的西廂房,然而卻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心中越來越不安,他們究竟去哪了?
這時,韓羽跟随煜王而來,恭敬地站在一側,煜王轉頭問道,“她今日可有出府?”
韓羽思忖一瞬,忽而一股不好的預感蔓延至心頭,他搖頭道:“最近荊姑娘和荊慕羽幾乎沒有出過院子。”
煜王眸色愈來愈沉,拳頭攥得緊緊的,既然他們沒有出去,難道是被铩羽閣的人鑽了空子,想要以此來威脅他。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府中守備森嚴,諒铩羽閣千方百計,身形鬼魅,但只要進了煜王府,他們只能有去無回。
煜王冷靜下來,下令道:“給本王搜。”
整個王府處在一種緊張壓抑的狀态中,煜王不停地在荊落笙卧房和西廂房穿梭,一絲蛛絲馬跡都不願放過。
鏡臺上的木匣子精致古樸,是他送給她的,他鬼使神差地打開,卻發現裏面空無一物。
煜王眉頭深深皺起,人無故失蹤,細軟錢財也随之丢失,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卻不敢承認,她竟然攜錢私逃了。
“啪”一聲,木盒被狠狠扣上,刀削般的面孔愈發淩厲,他難道對她不好嗎?
之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上演,荊慕羽的陰陽怪氣,荊落笙的軟言軟語,這一切難道都是假象嗎?
可當初不是她主動招惹的他嗎?
他越來越想不通,還有木算子的毒到底是不是铩羽閣下的?
将才還明朗的判斷一剎間變得撲朔迷離。
他仔細檢查着屋內的每一寸角落,蹲身時,竟發現地板底下是空的,他振臂一拍,地板應聲而碎,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昏暗的甬道。
他狠狠閉了閉眸,再睜開時,眼底浸滿了陰戾。
“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本王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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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河以北遲縣。
李記面館靠窗木桌旁,有兩名客官身着灰青色簡裝,相對而坐,一者斯文小生,一者清麗美人,雖穿着樸素,卻掩飾不了他們的天姿優渥,此刻他們正有模有樣地比劃着什麽。
荊慕羽用指尖蘸了蘸茶水,在粗糙的木桌上分析着地形圖,他臉色雖蒼白,但少有的露出了輕松笑容,“阿姊,不如我們越過瀾河,南下揚州,聽聞那裏地産富庶,民生淳樸,有魚米之鄉之稱,到時我們再換個名字,尋一安靜府宅,找個營生,日後我來養阿姊。”
少年眸色發亮,帶着點希冀的微光。然而荊落笙卻只是垂頭‘嗯’了一聲,語氣有點恹恹的。
少年察覺到她的情緒不高,剛想開口,荊落笙就先一步說道:“你說蘇子墨會來抓我們嗎?”
“阿姊始終是他眼中的替身而已,而且铩羽閣逆賊的事情難道還不夠他忙的嗎?”少年一聽到蘇子墨這個名字,心中一陣反感,他蘇子墨不過是仗着權勢罷了,一點都配不上阿姊。
荊落笙這才扯唇笑了笑,但眼中愁緒仍是未散,“說得是沒錯,可我畢竟同宋铮有殺兄之仇,蘇子墨與宋铮又是至交,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阿姊,你是被逼的,這根本就不怪你。你當初若是心軟,就會被铩羽閣當做叛徒處理掉,那小羽早就沒有了阿姊,求生無罪,阿姊值得活下去。”少年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
心中頓時一陣暖流劃過,她擡手摸了摸少年的頭,臉頰梨窩淺淺,“好,我知道了,以後我們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這七年她和小羽相依為命,如果沒了對方,另一個真的不知怎麽活下去。
兩人吃過午膳,正要打算離開面館,熱鬧街市卻突然出現一隊官兵,“閑雜人等,速速避開!”
荊落笙當即怔住,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攥緊小羽的手,兩人對視一眼。
她不敢相信會是煜王,就算他發現了,也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和小羽來了這裏,也許是她多慮了。
但下一刻,她的自我安慰就被徹底打破。
一對訓練有素的官兵正大步襲來,荊落笙和荊慕羽立即回到原先的位置,假裝繼續吃飯。
為首的軍長身形高大,嗓音洪亮,一進來迅速環視一周,小兵拿出一幅畫像朝着各處辨認。
荊落笙瞥去一眼,發現畫像上的人竟是她和弟弟。
她頓時全身一顫,此時面館內萬籁俱靜,早就沒有了喧嚣聲,那幾名士兵眼看就要行至他們身旁。
她與小羽對視一眼,旋即握住小羽的手,跳窗而逃。
身後傳來猛烈的呼喊聲,“抓住他們!”
而荊落笙和荊慕羽可是什麽都顧不得了,在人海中胡亂穿梭,剛剛還井然有序的街市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攔住他們!”
姊弟二人穿進了小巷,像游魚一般甩掉了多重追擊。
荊落笙十分不解,煜王怎麽這麽快!
他和小羽連夜跋涉,結果竟比不上後知後覺的煜王。
她又拉着小羽沖進了一條隐秘的小巷,看身後無人,兩人才靠着牆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然還沒完全緩過來,巷口處一抹暗藍色身影剎那間撞入眼簾。
荊落笙如垂死病中驚坐起,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這個仿若從地獄裏來的男人。
她猛然拉住小羽要轉身逃跑,可還沒邁出一步,身後的巷口就聚集了大片官兵,她驚恐地咽了口口水,現在前有猛虎,後有群狼,更何況她一人根本對付不了這麽多人,他們顯然是這甕中之鼈,逃不掉了。
只見煜王緩步走來,但氣勢卻壓迫性十足,直至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擋了日光,嬌小的兩人在陰影中瑟瑟發抖。
“王......王爺。”她把小羽護在身後,唇角不自覺地哆嗦。
只見煜王盯了她良久,才薄唇輕啓,嗓音似是淬了冰,“為什麽逃走?”
荊落笙腦中一團亂麻,她總不能說她是铩羽閣的殺手,還是殺掉他摯友兄長的仇人,而且曾經接近他也只是為了殺他吧。
絕對不能告訴他真相,她緊緊咬着唇,忽地擡眸,盡量表現地氣憤,“因為你們欺負小羽,趁我不在還虐打小羽,憑什麽?憑什麽這麽對小羽?”
“本王什麽時候打他了?”煜王俯視着她,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
她一臉倔強道:“是常林,他不僅把小羽綁了,還暴打了小羽一頓。所以我要帶小羽遠離延京。”
“所以......”煜王聞言眸色一動,故意停頓了下,眼底劃過一抹陰狠,“是你對常林下的毒?”
“什麽?”荊落笙面露疑惑,怔怔地望着他,她發覺周遭頓時更冷了,她不自在地動了動唇,她還從未見煜王這般一副想殺了她的樣子。
就在兩人對峙間,荊慕羽一把扯過她,擋在她身前,直視煜王,“毒是我下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那本王問你常林有沒有打過你?”煜王看了看他身後的荊落笙一臉疑惑的表情,又把視線落在少年身上,他擡手搭上少年的肩膀,用力一捏,“別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招,說實話。”
少年肩膀一塌,臉色鐵青,朝身後的荊落笙道:“阿姊,對不起,我騙了你。”
說罷,又轉向煜王,瞪圓了眼睛,“你們本來就令人讨厭至極,你用你的權勢逼得阿姊與你夜夜笙歌,你問過阿姊的意願麽!”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們。”
少年唇角噙起一抹冷笑,“是又如何。”
看在荊落笙的面子上,蘇子墨好心把這個少年放在府中,沒想到竟成了一個白眼狼。
現如今跟随他多年的常林還卧病在床,若不是趙醫正知曉解毒之法,後果将不堪設想。他恨不得立刻殺了眼前這個少年。
怒氣愈加遏制不住,煜王徑直舉起手臂,朝着少年狠狠掄過去。
荊落笙見狀,一把扯過小羽,只聽得‘啪’地清脆一聲,她差點站立不穩,白皙的臉頰立刻泛了紅,唇角亦滲出一絲血跡。
煜王徹底怔住。
荊落笙緩緩回頭,精致的眼眸中染滿了哀傷,“王爺,您消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