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過平凡的日子

第3章

第二天，李安栩沒能兌現承諾。

當他發信息問攝像那邊要點孟琦素材的時候，攝像老師回了個笑哭的表情：“栩哥，有點多啊……”

“有多少？”

攝像發了張照片。

好家夥，十幾個T。

他自己手機裏那段是對着導演監視器的直拍，當時覺得孟琦當時的情緒相當好，就先拍了下來。沒想到還真有些用處。

李安栩從自己行李裏面扒拉出一個移動硬盤，去敲了攝像老師的門。

“栩哥，你要這幹嘛呀？”攝像老師也是合作過很多次的老熟人了，跟李安栩也沒多啰嗦，打開電腦開始操作。

“這不是剛來新人嘛，今天NG了好幾條，鄭導都生氣了。以前孟琦的素材也是很好的學習素材。”

“可這素材也太多了，你要哪些啊？”

“這樣，我先挑出來你再給我。”

“行。”

于是李安栩花了幾個小時時間從劇本裏篩選孟琦拍過重頭片段，然後跟攝像老師找素材找了幾個小時，看時間已過淩晨一點，李安栩萬分歉意地讓攝像老師先去休息，自己等在電腦前做最後的打水印和轉格式工作，等到全部弄完回到自己房間，已經是早上五點了。

除了拍戲要熬大夜，他好久沒有主動熬夜的時候了。

房間裏還有沐風送的拿鐵，幾個小時過去已然沒有了溫度。不管怎樣都是個咖啡，李安栩拿起來一飲而盡。

這個時間點，睡也睡不了多久了，他幹脆拿了件外套出門買早飯。

他們這個戲是個架空的權謀戲，除了幾個後面需要去實地取景的地方之外，大多數場景都用的這個知名影視城的場景。随着影視産業的發展，影視城周邊的配套也越來越齊全。李安栩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兒的時候，買早餐只有兩三個小鋪子有，選擇還很有限，除了燒餅油條，都沒有李安栩喜歡的豆腐腦。現在鋪子越來越多，品種也越來越豐富，你要是早上想吃個成都鍋魁，都有鋪子能給你安排妥。

天剛破曉時候的街道，還是略有些冷冷清清的，早餐鋪子剛開始營業，蒸鍋、油鍋冒着袅袅的白煙。街上有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扛着梯子、燈慢慢往別的場景走。

“換景啦？”

在影視城呆久了，總有一些面熟的老師們，盡管叫不上名字，但在見到面的時候也能夠點個頭打聲招呼。

“嗯吶，早起換景開工。”

李安栩買了好些油條、豆漿、燒餅、雞蛋灌餅，給攝像大哥發了個包早餐的信息，其餘的都帶去了片場。

“吃了麽，鄭導？”

“還沒呢。”

“這還有豆漿，熱乎的。”

“成。”鄭導接過豆漿，看了李安栩一眼，“你昨天幹嘛去了？”

李安栩這個人，熬夜之後特別上臉，他自己沒啥感覺，但整個人表現出來就是一種眼圈濃重、面色發白、步履虛浮的形态，尤其是臉色，有時候白得能和吸血鬼媲美。

“昨天麻煩楊老師要了點孟琦之前的素材，打算給沐風多研究研究。”

“你還挺有心。”

“鄭導覺得他怎麽樣啊？”

鄭導吸了一口豆漿，沒直接回答。

今天的進展相對昨天來說順利了許多，也不知道是沐風突然悟了還是昨晚上去用功了，今天對于角色情緒的抓取突飛猛進，甚至有一場戲比之前孟琦的效果還要好，給到了另一種層次。

“還是可以的。”下午收工的時候，鄭導突然給了李安栩這麽一句。

“嗯？”

“就你早上那個問題，還可以再觀察觀察。”

李安栩收東西的時候，沐風又帶着咖啡過來找他。沐風的戲服已經換下了，妝還留在臉上沒有卸。

“小栩哥，給。”

突然換了個稱呼，李安栩還一愣，倒是被沐風看出來了。

“大家都這麽喊你，我也就跟着這麽叫了，原來組裏的李哥另有其人。”

那是位武行大哥。

今天李安栩沒把咖啡拿過來：“早上喝過了，一天不能喝太多。”

“行。”沐風見咖啡送不出去，也沒多失落，等李安栩收拾完，跟着一起往住處走。

“小栩哥昨天沒睡好？”

“啊……嗯……”

沐風随意找了個話茬，李安栩倒覺得有些沒法接，是自己跟人說給人把視頻放手機裏給他帶過來，結果一天沒找人家說這事情……

“要不這樣吧沐風……”

“嗯？”

“你晚上到我房間來，1207，視頻太大了手機裏放不了。”

沐風聽到這話顯然一愣，之後眼神裏流露出雀躍：“那我給小栩哥帶晚飯吧，謝謝小栩哥！”

等到晚上給沐風開門的時候，李安栩咂摸出了一點點不對勁。

幸好沐風不是個當紅大明星啊，幸好他李安栩是個Bate啊，這兩個條件但凡不成立一個，那就是他李安栩半夜私會大明星，孤Alpha寡Omega共處一室，就算這沒什麽事情也被八卦小報寫出了什麽事情，他長十張嘴都說不清楚的程度。

等等，沐風不會真以為他是個Alpha吧？

李安栩吃着沐風打包來的小炒，把移動硬盤插在了電腦上給沐風學習，之後看沐風一邊對着劇本一邊逐幀回放研究得相當投入，他也沒多管，吃完飯沒多久就迷糊了過去。

就這樣在沙發上眯了大半夜，直到淩晨時分被凍醒。

迷迷瞪瞪睜開眼的時候，房間裏留了一盞小燈，沐風已經不在了。吃剩的飯盒都已收拾幹淨，電腦被規規整整地放在了寫字臺上。

李安栩起身想上個廁所，薄毯從他身上滑了下來。

沐風進組的第三天，又是被鄭導罵到臭頭的一天。

鄭導也想不明白，不是已經開竅了嗎？不是已經上路了嗎？怎麽又退回去了呢？

昨天的好狀态，是鬼上身嗎？

今天的沐風，處處顯示着“用力過猛”四個字。

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刻意，刻意到近乎拙劣。

鄭導擺擺手表示提前收工，讓沐風好好想想昨天的自己在比對比對今天的自己。

再罵下去也是一樣的內容，他都罵累了。

李安栩今天的工作，是看一下群演的情況。

整個劇組幾個副導演，李安栩是負責“人”這一塊的，還有負責道具的、負責場景的，所以選角、群演的把關都是李安栩在管。這幾天補的都是孟琦之前在這個場景裏的重點鏡頭，沒什麽群演的需求，後面幾天不一樣了，好幾場群戲，還得換場，得把人湊夠了、選好了。等他這頭忙完回去，發現今天居然已經收工了，還聽說了鄭導很生氣。

沐風還在片場沒走，看李安栩過來，活像見到了主人的小狗狗。

“小栩哥……”

“被導演罵了啊？”

沐風點點頭。

“哪一場啊？”李安栩掏出劇本。

沐風把幾次NG的情形描述得很詳細，包括對昨天孟琦視頻的理解和領會，正是“孟琦老師”這四個字在描述中出現的頻率太高，讓李安栩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

“那你是怎麽理解的？”

被問到這個問題，沐風竟然在李安栩面前表演了一個“想說而不敢說”。

不得不說這個神情給得非常到位，很有一種“皇上，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的韻味，一時間，李安栩覺得自己是個偏聽偏信的昏君，堵塞言路讓良臣苦不堪言。

“你說吧……什麽都可以說。”

“我覺得孟琦老師對這個人物的理解，可能有一點點偏差，”沐風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辭，“三皇子這個時候應該還是中立的态度，他拒絕了大哥的宴請，去二哥府上看新獵到的莺雀，只是出于同袍之儀，還沒有站在二哥這邊的意思。”

這部劇裏，沐風接替孟琦飾演的就是這位三皇子，二皇子是男主角，所以這部權謀戲的結局最終是二皇子奪得皇位，作為男二號的三皇子站對了邊，并且助二哥稱帝一臂之力。

李安栩摸了摸下巴。

當時孟琦演這場戲的時候，鄭導親自給孟琦講了戲。鄭導講戲的方式，頗有一種“我就把話放這了，悟不悟得了看你天賦”的意思。此處三皇子确實還是中立的态度，沐風竟從孟琦的片段裏讀出了三皇子已經有偏向的感覺。

“你的理解是對的，但你為什麽沒這麽演呢？”

這回，沐風精準演繹了一個“我以為是你讓我這麽做的”表情。

李安栩覺得，自己真成昏君角色了。

先是不讓忠臣暢意直言，後又阻礙能者發揮，再說他什麽時候讓沐風照着孟琦的錯誤思路……

好吧，貌似他還真有。

畢竟他拷過來的那麽多素材都算是鑿鑿鐵證。

“你怎麽理解你演了原本孟琦的角色這件事呢？”

沐風顯然對于這個問題毫無防備，他明顯地一愣，還沒等想好怎麽措辭，李安栩自己就把話接上了：

“你确實不是來當孟琦的替身的，可能是我之前的方法讓你有了些……誤解，總之你的理解是對的，你明天用你自己的方法試試看。”

李安栩收起劇本起身，既然幾天提早收工，就好好回去睡一覺。

“哦對了，”他剛擡腳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今天可以不用來了，我得把那些素材都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