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景斯遠難得回來, 今晚就在豪逸華庭多待了會兒。
九點多準備離開的時候,景斯彥回來了。帶着一身酒氣,醉醺醺的, 喝的不省人事,驚動了一家子人。
司機小張扶着人進來,付柔遠遠就聞見那股臭酒氣, 擔憂的皺起了眉:“怎麽喝的這麽醉?”
景斯遠幫忙把人扶到沙發上後,又走回玄關穿鞋, 出門前, 目光在景斯彥身上停留了一陣,離開了。
駕車回禦景小區的路上,景斯遠接到了江之炎的電話, 并不是什麽好事:“下午你提過李正洪和反貪局之後, 我就讓沈鈞抒去注意了, 他下班後一路跟着李正洪, 看他去了場飯局, 就一直在飯店外頭守着, 離開的時候才發現,景斯彥也和李正洪在一場飯局上。”
江之炎頓了一下,又說:“Neil說景斯彥是你哥, 我就和你一提,你最好勸勸。”
話已講完,景斯遠望着前方的夜路, 眉頭緊擰,臉色也陡然沉了下來:“我知道了。”
憤怒, 是必然的。
但更多的, 是震驚, 是失望。
通話挂斷,景斯遠踩着油門的腳,不自覺加重。
事情變得有些棘手,景斯彥大概還不知道,李正洪私下已被立案調查,日後挖到證據,他大抵也難逃審問。
……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景斯遠沒想到,談判失敗後,程雲霞竟會反咬一口。
開學在即,大學裏事務繁多。翌日景斯遠一早去學校便忙到了傍晚。
本想回家放了電腦和資料去工作室找虞甜——因為她早上說過,她今天會忙得比較晚。結果沒想到,回到家門鎖解開,一拉門,屋裏頭的燈,竟是亮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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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景斯遠一愣,跨步進去,側目在客廳的沙發上,尋到了虞甜的身影。
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背脊貼着靠枕,雙目直視前方,眼神卻好似空洞無光,在發呆。
景斯遠似有所覺地蹙了下眉,出聲:“虞甜?”
聽見聲音,虞甜眼皮動了動,過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神思,把腦袋轉過去,想用力擠出一個微笑,可嘴角一擡,卻空扯出一抹苦澀,說話聲也變得幹澀落寞:“抱歉,我媽在家裏打麻将,有些吵,就擅自來你這兒了。”
上回來過後,景斯遠給她留了指紋鎖,方便她随時上來。雖是錄上了鎖,虞甜卻沒單獨來過,今天是第一次。
她臉色蒼白,神情間滿是倦怠,大概是哭過,眼睛和鼻尖有些微的紅腫。那樣迷惘失神地坐着,仿若一個沒有靈魂的瓷娃娃。這讓景斯遠驀地聯想起曾經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種疲倦孤獨的破碎感。
心裏突然就像被什麽刺了一下,劇烈地痛着。不好的預感也同時席卷而來。
景斯遠關門走進來,把電腦往邊上的沙發一扔,蹲到她面前,溫聲詢問:“怎麽了?”
虞甜垂着腦袋搖了搖,緊緊咬着唇,想努力讓自己堅強一些,可眼淚又難以控制地投了降,只一瞬,便滾了下來。
砸在她的牛仔褲上,浸深了顏色,尤其刺目。
跟着,一顆接着一顆,像斷了線的珍珠,連說話聲都在顫:“景斯遠,私甜被查了,工商局的人今天突然來抽檢,說有人……有人投訴吃了蛋糕後拉肚子,要我暫停營業十天,等抽檢結果出來再通知。”
“然後剛剛……我就看到有客人發了朋友圈,說吃了我的蛋糕壞肚子,在醫院治療。怎麽辦……怎麽辦?我看不到別人如何評論,可是越看不到我就越害怕。”
她嗚嗚咽咽地哭着,整張臉皺起來,滿是淚痕,極為狼狽。
景斯遠心裏一下咯噔。
看着她淚流滿面的模樣,竟也心生出了幾分慌亂。不知所措地擡手,一把抱住她,攬進懷裏。緊緊擁着的同時,也在輕輕拍撫。
任由她發洩。
過了許久,直到哭聲漸弱,直到她情緒穩定,景斯遠的思緒也冷靜了下來,坐到她身邊,手卻依然抱着,問她:“營業執照和食品經營許可證都在期的吧?”
虞甜點了點頭,從他懷裏稍稍退開,呼吸還抽抽嗒嗒:“在期,我做微商最怕同行以執照為由舉報,所以每年都會準時年檢。”
“工作室裏頭的東西也都在保質期內嗎?”
“都在的,我平日裏做蛋糕都很注意衛生,所有的食材也是快臨期我都不用,就怕不幹淨給人吃了鬧肚子。”虞甜抹了抹淚痕,“這個客人是新客,昨天下午買的蛋糕卷,吃過後沒多久就開始拉肚子,可是昨天所有的材料都是剛拆封的,連雞蛋都是最新鮮的,買了同一卷的其他客人都沒有反映,我真的不懂哪裏出了問題。我也給她發了微信,她不回複。”
景斯遠思索片刻,說:“給我看看朋友圈,她發了幾條?”
虞甜打開和那個人的聊天框,遞給他:“兩條,內容都相差無幾。”
景斯遠先粗略浏覽了一下聊天記錄:“這個人是三天前加的你微信,昨天定的蛋糕?”
“對。”
他再點進她頭像,查看她的朋友圈。
僅三天可見。
除去一小時前發布的私甜差評,昨天和前天都各分享過一條生活日常的動态。
其中一條,有一個私甜微信號能看見的贊。
景斯遠點進那個贊的頭像,問她:“這個人也是客戶嗎?”
虞甜接過來看了看,第一眼覺得頭像眼熟,再點進聊天記錄一瞧,怔然:“這個人是李子霖的姑姑啊。”
就是那天被叫李倩的女人。
這下,景斯遠心裏全有數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如實說:“我昨天和李子霖媽媽見過面,聊了幼薇的事,沒談攏。”
虞甜恍然大悟:“所以這是他們有意報複?”
“大概率是。”
虞甜塌下肩。沉默了。
景斯遠感到自責地閉了下眼,啞聲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空氣沉寂了半晌。
聽到他的道歉,虞甜卻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麽,又振作起來,把殘餘的淚痕抹幹淨,紅鼻子紅眼的看他,說話還帶着哭泣後濃重的鼻音:“沒關系,如果是他們有意報複,我反而不那麽擔心了。本來我的食材就沒有問題,不怕工商局抽檢。至于那些朋友圈……”
她聲線漸弱,明顯沒了前一秒的底氣,“就由她們說吧,嘴長在他們身上,相信我的客戶自然信我,不信我的,我怎麽解釋都沒用。”
少頃,虞甜又聳肩,擡了下唇,故作輕松不在意,“如果真的開不下去了,大不了就做別的,反正我還會畫畫。”
景斯遠默然,面沉如水。
……
從前喜歡她,就是喜歡她身上的韌性,她的樂觀、獨立和堅強。
可這會兒不知為何,見她如此強撐,心裏卻覺得酸酸漲漲,像是被捏了一把,難受極了。
他重新把她擁進懷裏,攬住她肩膀的力道收得很緊很緊。
溫涼的唇貼着她耳畔,語氣沉沉,對自己,也對她許下承諾:“我會想辦法解決,私甜不會就此停業,絕對不會。”
眼裏又有一絲灼熱,心底也不自覺湧起一陣暖流。虞甜回抱住他,也不管會不會弄髒他的襯衫,任性地把臉埋在他頸窩間,蹭了蹭,開口說話悶沉沉的,自我安慰着:“反正搓不成月餅,這十天就當休假了,可以好好陪你。”
說完,她又立即反應過來:“不對,你還有幾天開學了,有好多要忙的。”
景斯遠掌心撫上她腦袋,語氣輕柔:“無妨,讓我看到你就好。”
虞甜破涕為笑:“那我這休業的十天沒地兒去,就來你這兒吧。”
景斯遠微微愣:“不打算和你爸媽說?”
虞甜搖頭,退開他的懷抱,方便說話:“不了,他們高高興興的回來,不想他們擔心,等抽檢結果出來後,再說吧。”
“那……”他的掌心挪到她下颌處,輕輕托起她的臉,指腹溫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膚,忽然問,“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趁此出去走走?”
虞甜目光亮了亮,心情逐漸的開朗:“有。”
翌日,虞甜起得很早。
昨晚哭得太傷心,早上醒來照鏡子,她眼皮腫得像發面饅頭,不忍直視。
她和景斯遠決定去聞姝前幾天提過的海邊民宿,玩上兩天一夜。
聞姝上回約她周六一道去,今天周一,已經過了相約的時間。另外,她暫且不想說那些不愉快的事,便沒打算再去問聞姝。
反正,該來的早晚要來。
和景斯遠單獨住一塊兒什麽的,她也不抗拒。
收拾了兩套衣服、日常用品和睡衣,虞甜在關箱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往裏頭扔了套成套的內衣褲。
跟着,面紅耳赤的把箱子合上了。
……
拉着箱子出了房間門,難得看到有一早上的餐桌,人是齊的。
打着呵欠的虞婕見虞甜整裝待發的模樣,詫異的暫停了呵欠聲,問她:“姐,你提行李要去哪兒?”
聞聲,背對着虞甜的虞本斌轉頭看去,愣了愣,也問:“去玩嗎?”
“對。”她實話實說,“和朋友去海邊玩兩天,明晚回來。”
“月餅不搓啦?”虞婕問。
虞甜默了下,扯謊:“玩兩天回來搓。”
廚房裏聽見對話的梅麗萍着急忙慌地端着盤荷包蛋出來:“怎麽突然去海邊?”她聯想到什麽,表情忽然變了變,笑得意味深長,“和男朋友?”
虞甜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把箱子放一邊,坐到餐桌前吃早餐,問:“還有咖啡嗎家裏?”
虞婕說:“沒了,最後一包挂耳,昨天被我喝了。”
虞甜“哦”一聲,夾了個荷包蛋塞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那我待會去外頭買。”
梅麗萍皺眉拍拍她:“你怎麽不回答我問題,是不是和男朋友啊?”
虞甜簡單吃了幾口,一看快到約定時間,沒一會兒又站起來,沖梅女士一挑眉,賣關子:“你猜猜?”
話落,她拉着行李箱到玄關穿鞋出門了。
留梅麗萍一臉莫名其妙地在後頭念叨她:“我猜什麽呀我猜,你直說就不行啊?”
回應梅女士的,是沉重的關門聲。
虞婕暗暗尋思半晌,找梅麗萍确認:“她和你們說她談男朋友了?”
梅女士拉開椅子坐下,笑眼彎彎地說着:“啊,說中秋後帶回來給咱們認識認識呢。”
“哦~”虞婕頓時心中有數地點着腦袋,眼含笑意,“挺好的。”
而後,她悄摸摸地給虞甜發了條微信,問她:「你和景教授一塊兒去海邊嗎姐?」
那頭很快回過來:「對。你先不要和爸媽說太多。」
「虞婕:收到!」
「虞婕:祝你們愉快(壞笑)」
聞姝說的海邊,虞甜之前在網上刷到過。是附近縣城近兩年新開發的旅游景點。
房車露營、民宿、棧道,還有一系列沙灘活動,豐富極了。
從延川到那兒,駕車需兩個小時。虞甜本想出發前去鐵咖買杯冰美式去去水腫,結果一聽導航播報要倆小時車程,立馬改變主意不買了。
因為她怕上了高速,內急起來沒地方方便。
于是,在地下停車庫兩人碰面後,景斯遠駕車直奔目的地。
受停業影響,虞甜昨晚睡的不踏實,坐在車裏又不敢打擾景斯遠開車,路上一晃一晃的,還沒上高速就睡着了。
且睡了全程。中午到民宿的時候還是景斯遠把她喊醒。
虞甜囧,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嘴角,确認沒有流口水出洋相後,扯唇讪讪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開車,辛苦了,回去可以我來開。”
景斯遠淺淡一笑:“下車吧。”
……
拿了行李,兩人找到民宿,去前臺辦理入住。
因為是試營業,網上沒法提前入住,所以這會兒民宿的房間還空着很多。
景斯遠要了間海景大床房,然後遞上兩張身份證。
虞甜在一旁聽着“大床房”三個字,心髒莫名就緊了下,預感頓時強烈起來。
大概就是……今晚了。
看着景斯遠英俊挺拔的身姿,虞甜心裏竟然有幾分期待。
太羞恥……
一定是被聞姝洗腦了。
……
神思游走間,眼前的男人已經辦理好入住,走過來把身份證遞還給她,說了聲:“走吧,在五樓。”
從前臺到電梯間,有一小段路要走。
景斯遠自己帶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小袋行李,架在虞甜的箱子上,被他往前推着,走在前頭不急不緩。
虞甜放慢腳步跟在後頭,邊走邊四處瞧瞧看看,他卻忽然停下來,側身朝她伸了手。
虞甜先是一懵,目光落到他遞出的手掌上,随即反應過來,把自己的手放上去,走在他身側。看他又着一身襯衫西褲,這才想起來問他:”你怎麽來海邊,也穿的這麽板正?”
景斯遠垂眸瞧一眼,笑了:“習慣了,我帶了衣服,一會兒換了。”
虞甜鼓了下嘴:“哦。”
到了電梯間進去刷了卡,直通到五樓。
長廊鋪了靜音地毯,萬向輪滾動的動靜一時變得沉悶無聲,一路推着箱子找到房間,虞甜不禁感慨:“這裏也太大了。”
話落,房門已經被推開,景斯遠進去放好箱子,打開自己的行李袋,從裏頭取出T恤長褲,走到浴室門口,說:“我去換衣服,你看看想去哪裏吃午飯?”
虞甜走到床邊坐下,應他:“好。”
沒一會兒,景斯遠就從浴室裏出來了。
虞甜聞聲側目看去。
平日裏穿得嚴肅冷漠的,今日出來玩,連T恤休閑褲都逃不過一身深沉的黑色。
虞甜忍俊不禁,吐槽他:“你可真是把嚴肅黑色刻進了骨子裏呀,襯衫是黑,運動衫是黑,普通T恤也是黑,怎麽這麽喜歡黑?”
“還好,黑色不顯髒。”他淡淡地說,“襯衫也有白的。”
第一次見他穿T恤,虞甜的視線忍不住多停留了一陣。
黑色襯得他肌膚更加冷白,明明長得俊朗斯文,卻因着這黑色而生出幾分冷峻疏離,像遠山上未融的春雪,明明觸不可及,卻又美好的頻頻引人注目。
不過,也許是看慣了他平日沉穩內斂的一面,今日這普通T恤,莫名給虞甜瞧出了些許溫潤随和的少年感。
再一對比,甚至都讓她覺得自己身上穿得那件碎花長裙子,顯得有些老氣了。
虞甜不滿意,皺起眉頭站起身,把行李箱放倒,一邊解鎖欲打開,一邊說:“我還是換套衣服吧。”
說完,她掀開箱子。
只是,才開了一半,她就被她随手往箱裏一扔的內衣套裝給晃了下眼。
心頭一跳,迅速“啪”地又合上了。
站在她身後的景斯遠冷不防愣了下,問她:“怎麽了?”
這蓋箱的聲音有多大,虞甜的心就有多虛,飄着聲兒應了句:“沒……沒,還是不,不換了。”
虞甜緩緩站起身,忐忐忑忑地瞅了瞅景斯遠,見他神色淡淡地按着手機,暗自松了口氣:應該是沒看到。
作者有話說:
中秋快樂!
明天DO!大家千萬不要錯過!
有可能會越寫越多,所以明天大概率更新會比較晚!反正傍晚五點來看絕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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