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虞甜今天一上午, 心不在焉。
不是灑了面粉,就是攪渾了蛋黃和蛋清;不是蛋清打過頭,就是白糖重複多加。
在工作室忙活了大半天, 也只做出來兩個蛋糕卷,其中一個還卷的不漂亮。
距離那天音樂會,已經過去兩日。
那晚收到景斯遠的回信, 她稍稍安下心。
可後來也沒在電梯間遇見過他,但她也沒有多想, 只覺得大概是還有瑣碎事沒有處理完, 近日早出晚歸了。
直到今早上,虞婕一條微信消息,徹底攪亂她一整日的心情——
「虞婕:姐!景教授怎麽了嗎?今天本來要和我們代表延大一塊兒去R市參加互聯網加省賽的, 結果他臨時說有事, 沒法去了!是什麽事啊?」
「虞甜:有事?」
「虞婕:對啊, 顧教授說的。你們前兩日不還一起去聽音樂會嗎?你知道不?」
虞甜心下一愣, 腦海裏跳出他回複的“還好”兩個字, 一時納悶:「音樂會那晚他确實有點事, 不過結束後我們就分開了,後來再發微信問他,他說還好, 我以為他已經處理好了。」
「虞婕:啊,這樣啊……連你也不知道。」
「虞婕:話說,你們倆還沒有進展嗎?景教授都請你去聽音樂會了, 怎麽也沒其他行動啊?按他那樣做事有規劃又有分寸的人,不應該啊。」
虞甜一顆心漸沉, 打字的手也有些擡不起來:「不知道啊, 可能就是單純的, 想謝謝我請他聽演唱會吧。」
畢竟那晚,他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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嘆了聲氣,虞甜恍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景斯遠這個人,左右了情緒。
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景斯遠優秀、強大又自律。
她真的很難不被吸引。
尤其,又在經過這麽多次的近距離相處。
這些相處,不知不覺将她心裏原本以為的妄想轉變成了期望。
可同時,她又膽小怯懦,不能踏出邁向希望的那一步。
總是原地停留,不停的猜想他的心意。
她是喜歡他的。
只是不想那麽過于草率的承認接受。
也許這次的空檔,是她深思熟慮的好時機。
……
拍拍臉頰,虞甜重新振作,挺起腰杆子,倒了失敗的蛋糕糊,重新去冰箱取來雞蛋,認真制作。
不論如何,生活和工作還要繼續。
秦茹華的手術時間,定在了明天。她傷了腿,行動不便,手術前吃飯方便都得躺着,少不了人照顧。
付柔此刻懷着孕,沈幼薇前幾天剛報了暑期培訓班,上下課需要接送,景斯彥除了兼顧她們倆,還有公司事務要打理,無法分身陪護。
景盛天年紀大了,景斯遠也不忍他起夜操勞,所以這陪護的工作,最終落到了景斯遠身上。
好在,這會兒是暑假,學校沒課。平日裏只需要做項目研究的工作,這在醫院帶着電腦和資料就可以。
起初,秦茹華也擔心耽誤景斯遠工作,提過請個護工就好,但景斯遠這人,做事嚴謹較講究,更傾向于親力親為,再加上他又不是上課沒時間,于是這請護工的事兒,就沒了下文。
當晚,他回禦景小區拿了電腦、資料和洗漱用品來醫院。晚上的時候景盛天回家休息,他就在醫院陪護。
夜裏,病房熄了燈,秦茹華擔憂着明日手術,遲遲睡不着。
景斯遠在一旁敲着鍵盤,聽見秦茹華一再扭動身子的動靜,暫停打字,擡頭望過去:“媽,是不是我太吵了。”
他把電腦合上。
原本就昏暗的室內,沒了最後的光亮,眼前忽地黑了一陣。
秦茹華回答他:“沒有,我就是睡不着。”
“擔心明天手術?”
秦茹華默了會兒,怕他跟着擔憂,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反問他:“你最近和那姑娘怎麽樣了?喜歡人家不?”
聞言,景斯遠冷不丁想起那晚虞甜的微信消息,答非所問:“等你手術完再說吧。”
秦茹華:“你就不好奇,我怎麽知道的?”
景斯遠并不驚訝秦茹華會知曉他和虞甜之間的事,畢竟身邊她的眼線不少,比如沈幼薇,比如楚銜。
因為聽音樂會的事兒,也就楚銜知道。
景斯遠沒應聲,秦茹華又說:“真喜歡人姑娘,就別讓人等太久了,你等得起,人姑娘可等不起。”
她的聲音平靜而淡然,卻是說中了景斯遠的心事。
可眼下秦茹華手術更加重要,他實在沒心思去想其他。
一開始,他确實等不及。若不是景盛天那通電話,他大概已經和虞甜表明心跡了。
但他也想過,自己的浮躁也許會讓虞甜難以接受,畢竟虞甜對他,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還不得而知。倒不如趁着這幾天,給她一些心理準備,到時再說明也不顯得唐突。
“睡吧,媽。”
這是景斯遠的回應。
……
次日的手術,很成功。
術後被叫醒後,秦茹華被護士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雖然半睜着眼,意識卻還因麻藥的後勁迷糊着。
回到病房,又經過兩日休養,秦茹華已經可以半坐起身了,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沈幼薇今日培訓班休息,一早跟着景盛天來了醫院,說要在這兒陪上秦茹華一整天。
景斯遠見秦茹華狀态轉好,暫且安下心來,回了趟學校和省哲社項目組的同事開會。
等結束後再回來,就見沈幼薇坐在病床旁捧着個蛋糕,開心地吃着。
秦茹華和景盛天也拆了其他蛋糕的包裝,準備吃上一口。
景斯遠立在門口,病房裏的三人擡眸瞅見他,紛紛靜止。
沈幼薇最先出聲:“你回來啦小舅舅,要不要吃蛋糕?剛送到呢。”
景斯遠在床上桌板的紙袋中,捕捉到“私甜”兩個字。
景盛天忙解釋:“你媽怕幼薇無聊,就給她點個蛋糕吃吃,我問過護士了,你媽吃一點兒不礙事。”
景斯遠“嗯”了一聲,倒沒有說太多。沈幼薇這時給他遞上一個未拆封的便當紙盒,笑說:“給,今天這個莓果提拉米蘇很不錯,小舅舅你也試試?”
景斯遠沒有猶豫,伸手接過來,慢條斯理的打開。
酒紅色的果醬上鋪滿了各種莓果,藍莓的異色在中做點綴,色彩豔麗,勾人食欲。
莓果味的提拉米蘇。
又是他沒聽過的口味。
這個季節的草莓偏酸,沒什麽甜味。吃進嘴裏的時候,咬到半顆草莓,酸味忽地刺激了一下味蕾,頓時有種提神醒腦的感覺。不過,莓果加糖做成果醬,塗抹在手指餅幹上,再加上馬斯卡彭的醇香順滑,酸中帶甜,兩種味道的比例把控得剛好,清爽又解膩。
雖然草莓不應季,但這口感卻意外的很适合夏天。
景斯遠坐在一旁,默默獨自吃着,不一會兒,盒子見了底。
說來,有一段時間沒吃到虞甜的蛋糕了。
心裏也還有話,還沒對她說。
景斯遠打開手機微信。
和虞甜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回他回複的那句“還好”。後來,他刷過一次朋友圈,她依然是每天在營業,偶爾在夜裏分享好聽的歌曲。
她的生活在繼續。
可這種和她中斷的聯系,讓他心煩意亂。
收了手機再擡頭,景斯遠撞上三人慌慌張張別開的目光。
他站起身,扔了手裏的紙盒,說:“我今晚回一趟禦景小區,明天中午再過來。”
話落,病房裏忽地沉寂,持續了足有十秒左右後,秦茹華出聲,喜上眉梢的就差歡呼了:“好好好,你回去睡,好好休息休息,明天不來也沒事!”
沈幼薇也接茬:“是啊小舅舅,有我在,姥姥不會無聊的,我晚上可以在這兒和姥姥一塊睡。”
景斯遠一點頭,面色平靜如常:“晚飯後我再走。”
天将暗未暗的時候,景斯遠離開了醫院。
駕車一路向着晚霞,到了禦景小區。
停好車子走到單元樓內,電梯正好在一樓停靠。
景斯遠按開進去,正要把門關上,外頭忽地有道女聲傳來:“電梯等等!”
心下一愣,還沒擡起眼的景斯遠,下意識想到了虞甜。
第一次在電梯和她相遇,便是這幅場景。
景斯遠伸指按住開門鍵,再看去。
只見一位身型微胖的中年女人小跑着進來,抓着手機貼在耳廓上,應該是還在通話中。
見到景斯遠,中年女人眸色一亮,眉歡眼笑地沖他道了聲謝後,按下樓層,又繼續和手機裏的人通話:“哎呀,你就放心吧,這回介紹的絕對好!”
她的嗓門有些大,景斯遠覺得聒噪地蹙了下眉,腳步也不自覺往後而退。
“我看過照片!這小于又漂亮又水靈,自己還開工作室,有獨立收入,多好啊!”
小虞。工作室。
景斯遠眉心一跳,又把目光擡了起來,望着那女人的背影,眉頭皺的更深。
中年女人說得天花亂墜:“你相信我,我這會兒就去小于家裏,和她當面聊聊,看看讓你兒子和她明天去見一面,這一面要是成功了,後天七夕節,他倆也不用單獨過了你說對不對?”
“叮”地一聲響,電梯停靠。
景斯遠看向停靠的樓層,背脊一僵,心跳開始變得急躁。
11層。
女人出了電梯,往右。
是虞甜家所在的方向。
電梯門自動關上。
“不過你也不能太拖沓了啊,有的姑娘她等久了也會沒耐心的,覺得你不重視她。”
“真喜歡人姑娘,就別讓人等太久了,你等得起,人姑娘可等不起。”
有兩道聲音在耳邊不斷重複。
景斯遠愣在這空間裏,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所以,虞甜是要去相親?
虞甜今日特意早收工,因為後天是七夕,又是爆單的日子,經過上次通宵的經驗,這次她準備提前養精蓄銳,備戰七夕。
吃過晚飯,虞甜洗了澡,把衣服扔進洗衣機。
剛從陽臺出來,門鈴聲響。
虞甜納悶地望向家門,邊走過去心裏邊想:聞姝晚上加班,應該不會突然來啊?
想法一落下,人已經到了貓眼前。
湊上去一看,虞甜困惑了。
這個陌生的女人是誰?
許是久了沒等來人開門,那女人又擡手摁了下門鈴。
虞甜推開門鎖,整個人貼着門,只露出一個腦袋,問她:“你找誰呀?”
中年女人側目一看虞甜,覺得不對勁:漂亮是漂亮,怎麽和照片有點不一樣?
女人笑笑,伸手扶上門框:“你好,我是你媽媽說的李阿姨。”
我媽?
虞甜一頭霧水。梅麗萍女士身在老家什麽時候認識了個新朋友?
這心頭的一個疑問未解,那女人又接着說:“你媽媽不是托我給你安排相親嗎?”
“相親??”虞甜驚愕,“什麽時候?”
“就昨天啊,昨天我和她見面聊的。”
虞甜越發聽不明白了,梅女士不是不在延川嗎……什麽時候又跟這人見面了。
這不會是新型的誘拐詐騙吧?
這個想法湧上心頭,虞甜忽地發怵,警惕地把門拉近一些,快速說了句:“你找錯人了。”
話落,她就要把門關上,那女人眼疾手快從外頭拉住門把:“哎哎哎,你是姓于吧?”
虞甜沒回聲,暗暗驚訝這騙子居然知道自己姓什麽,看來是跟蹤她很久了!
女人又問:“你這兒是9棟一梯1103吧?”
虞甜愣了下,搖頭:“我這兒是二梯。”
“二梯?”女人驚呼出聲,打開手機瞧了瞧後,神色一滞,跟着又立馬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對不起啊,是我找錯了,我就說怎麽和照片上不一樣。”
最後一句,她咕咕哝哝的,邊說邊往虞甜臉上又仔細看了看。
虞甜尴尬地扯了下唇。
她轉身準備離開,嘴裏不停地:“抱歉啊,抱歉。”
虞甜僵着笑:“沒事。”
跟着,一把關上了房門。
回到屋裏,她松了口氣,但依然覺得這人奇奇怪怪的,忙回房間拿手機,給她媽梅麗萍打了個電話。
梅女士聽完,回應她:“我确實是有找你二姑給你安排場相親,這兩天你二姑正幫你物色人呢。”
虞甜:“……”
“不過你這自己一個人住,還是注意點兒。”梅麗萍想想覺得不安心,“最近新聞上誘拐年輕女性的還挺多,雖然你也不怎麽年輕了,但你這單身未婚的,也有可能中招。”
虞甜“呵呵”一聲笑:“謝謝您總是提醒我一把年紀。”
梅麗萍苦口婆心:“所以啊,你早點找個男朋友,有個人保護,媽也犯不着擔心你一個人不安全——不行不行,我看你還是叫虞婕回來住,兩個人好歹有個依靠。”
見着梅女士即将開始啰嗦神功,虞甜忙連連應聲,借口自己還有衣服要晾,結束了通話。
耳邊安靜一陣,虞甜躺下床,見着時間剛好八點,打算睡覺,轉而一想衣服還沒晾,最終從床上起來到客廳,打開藍牙音箱和音樂軟件,點出了“每日30首”。
聽着歌曲,靜下心來,腦子裏難免的又開始神思游走。
和景斯遠,有五天沒見過面。
本以為寄情于工作,可以少些胡思亂想。可每晚躺下,又總忍不住想到他。
這幾天的深思熟慮,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結果。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如影随形。
無聲又無息,出沒在心裏,
轉眼,吞沒我在寂寞裏。
……”
空靈優美的歌聲從音箱傳來,熟悉的旋律,動人的歌詞,莫名唱中了虞甜此刻的心情。
打開手機,看着滾動的歌詞,虞甜随手點了分享。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虞甜就這樣靠在沙發上,無限循環着這首歌,肆無忌憚的想着景斯遠。
直到洗衣機運作結束,發出一段提示音樂,将她拉回神。
與此同時,門鈴響起。
虞甜瞧了瞧牆上的挂鐘,神色一驚。
居然過去一小時了。
門鈴又被按響,很急切,像在催促。
虞甜心有防備,站起身過去,依然先瞅了瞅貓眼。
這回,門外的人,不是陌生阿姨。
竟是多天未見的景斯遠。
那種驚喜的小雀躍頓時就從心底騰了起來,“噗次噗次”地冒着小氣泡,将她腦袋裏原有的困意通通掃走,雙眸都是難掩的激動之色。
她急忙打開門,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地看他:“景先生?”
景斯遠應該剛洗過澡,換了身幹淨的居家服,洗過的頭發沒幹透,發稍還有些濕潤。颀長英挺的身形被暖黃的路燈籠罩着,沒了平日裏冷峻的疏離,反而添了幾分溫柔平和。
他沒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良久。聽到有歌聲從裏頭傳來,又擡目瞧了眼屋裏:“你一個人嗎?”
他這麽問。
虞甜點點頭,注意到他的視線,想起屋裏好像有些亂,欲蓋彌彰地想擋住他,卻不想怎麽站也掩不住,只好開口轉移他的注意力:“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半晌,他出聲,低沉的音色醇厚平緩:“音樂會那天,我媽媽出了車禍。”
聞言,虞甜面色一怔,驚慌地張了下口,忙問:“那她現在還好嗎?”
“手術過等恢複中。”景斯遠解釋着,像是要把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給她,“這幾天我都在醫院陪護。”
虞甜淺淡一笑:“怪不得這幾天沒見着你。”
“虞甜,那天的話,我還沒說完。”話題轉變的有些突然,他眉目沉沉,此刻卻沒有絲毫的冷寂,反倒有一絲幾不可察的緊張和小心翼翼。
“請你聽音樂會,沒有任何理由。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日常的生活喜好。”
“身邊人的撮合意圖,我早就知曉,不管是海洋館還是演唱會電影院,而這一切之所以會這樣順其自然的發展,都是因為我默許、我願意、且心甘情願地‘被’撮合。”
“因為……”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再開口時,聲線變得沉啞,“對象是你。”
虞甜覺得她的心髒顫了一下。
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電流,風馳電掣地傳遍身體每個器官,最後回到心房,猝不及防一擊後,心跳就開始劇烈的收縮跳動。
頭皮、血管、甚至細胞,都在沸騰躁動,吵得她神經“突突”發跳。
“你……你。”
虞甜覺得她的腦子跟不上自己的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喜歡我嗎?”
“不止是喜歡。”景斯遠頓了一下,目光灼灼。
他說——
“還想做你的男朋友,和你戀愛。”
作者有話說:
喜大普奔,表白了!為了慶祝這等喜事,評論區100個紅包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