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有一些表演會給演員本人帶來成噸的壓力。
‘比提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就現階段的這張面具而言, 屬于套娃又套娃的複合表演。
赤枝扮演的布雷德伯裏扮演的比提,而且在夏油面前還得有所不同。
要僅僅針對某人展現出違和感是很困難的,所以‘比提小姐’在夏油面前的每一句話, 每一處停頓, 一颦一笑赤枝都精心設計過。
簡而言之, 是夏油一個人特供的陷阱。
過去因為能看到咒靈而形單影只。可能曾經因此被普通人傷害過。
強力的術式。非人感。
不計回報式的付出。
這都是赤枝從夏油自身以及他重要的存在那扒下來的碎片。
不過這和赤枝本人實在是相差甚遠, 所以每次‘比提’呆在盤星教的時候他都有一種自己正在卧底的感覺。
其實這麽說也沒什麽問題?
原作畢竟是從學生視角切入故事, 咒術界的內容不是作為常識不會大篇幅敘述,就是作為隐秘不會輕易揭露。
在時常為咒術界的情報感到迷茫這一點上, 赤枝倒是和‘比提’是一樣的。
這些天他努力‘打入’盤星教的內部後, 也的确聽到了一些比較細節的信息。
然後, 赤枝的迷茫加倍了。
如果說異能力側的政府方屬于能力不足(異能特務科)以及有時候手段有點過激(獵犬), 那咒術界這邊——
真的存在對應意義上的政府方嗎?
什麽總監會、咒術協會之類的感覺好像都只是行業自建的來着?
回憶一下原作裏動不動宣告死刑什麽的,結果不是國家特殊部門習慣的那種‘違法操作’, 而是國中之國的類型嗎?!
如果僅僅是分開的兩個世界來作考量的話, 還能以就是不同的政府作風來解釋,可現在這可是一個世界啊……
之前想吐槽夏油傑這些年到底在幹什麽的赤枝如今更想吐槽本國政府都在幹什麽。
接着又花了不少時間從盤星教成員那裏謹慎地套話後, 赤枝意識到了一種可能。
異能力者出現較晚但遍布全世界而且本國這方面實力較弱。
咒術師大概已經綿延了超過兩千年而且由于結界的緣故只有本國比較多而且實力較強。
所以當年政府大概是出于迫切性的考慮才針對性的建立異能特務科,而對已經形成禦三家—總監會這種結構不知道多久的咒術界暫時放于一邊。
從來沒遭受過現代式的‘教育’,在戰争期間也只是縮在安全的本土, 整個咒術界就這麽全須全尾地保留着垂暮之氣延續到了如今。
這麽看來,爛橘子還算是罵得輕的, 咒術界的高層結構完全就是早該入土卻借着時宜茍延殘喘至今,五條悟願意在這個系統下慢慢搞變革實屬被PUA狠了的結果, 赤枝很懷疑五條這個咒術界的第一戰力其實一直都被高層拿來當虎皮和政府方對扯。
把橫濱的情況和東京比較一下, 赤枝油然而生一種采訪森鷗外對咒術界看法的沖動。
擁有先天得來的且具備可遺傳特性的特殊能力, 結果幾千年中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職業就是打打小怪獸或者靠詛咒別人做人命買賣嗎?那個醫生恐怕要笑死了。
甚至赤枝自己都能随随便便想出n個絕對通不過倫理委員會審查的計劃案。
某些人身在其中不能勘破, 但各種意義上都屬于外來者的赤枝不存在那種思想障礙,非常樂意處理一些歷史遺留問題。
如果不是他選擇切入的時間點夏油傑還活着,他會直接用布雷德伯裏的馬甲把羂索這個死而複生的假油舉報給菲茲傑拉德,反正在己方勢力過于弱小的時候,水越混越好,然後自己就作為組合的返聘成員在旁邊伺機竊取勝利果實。*
但既然現在夏油還好好活着,自然可以選擇不那麽粗暴的路線,只是大概會更迂回,更多自己親身上陣的部分。
當然這個親身上陣指的不是打架,而是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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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提燃燒的術式和夏油傑的咒靈操術相性不好,所以即使在比提介入更核心的部分後,她也沒有參與過夏油時不時更新圖鑒的‘寶可夢’捕捉事業。
只不過以夏油資深特級術師的實力,即使她去也就是蹭蹭經驗,既然比提小姐更傾向于處理文書、財務類的事務,大家也就随她去了。
出門之前多一個人說“祝君武運昌隆”,回來的時候多一個人說“歡迎回來”而已。
比提第一次見到夏油其時正值6月,出于咒靈高發期,情況僅僅比最糟糕的每年五月稍好一點,但眼下轉入8月,正所謂七月流火,咒靈相關的事件數量也随着氣溫逐漸回落。
深夜,夏油了結一樁來自高官的‘委托’,獨自回到盤星教的建築之內,雖然談不上更深露重,多少身上帶點寒氣。
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時,他注意到某個房間裏暖橘色的光透過障子投在走廊的地板上。
是比提小姐的房間。
雖然沒有深夜拜訪的意願,但夏油的腳步大約還是在經過時有所減緩,于是在他走過之前,房間的障子就被推開了。
比提小姐穿戴整齊地從裏面探出半個身子來,突然亮了一截的光把她的影子在走廊上拉得很長。
她的手裏拿着一本書,目光和回頭看的夏油正好對上。
“……”
兩人對視了片刻,不知怎麽地互相傳達了毫無睡意的信息,接着在比提小姐把障子拉得更開的動作下,夏油鬼使神差地一起進入了房間。
房間裏自然是保持着和室原有的風格,只是添了一張跪坐高度正好适宜的小幾,上面擺着一臺放射出柔和光線的小燈。
“——還适應嗎?”在障子拉上之後,不大的空間裏兩人對坐着,夏油突然有些尴尬起來,接受信衆告解時的獨處和此時的獨處畢竟有很大區別,即使比提的年齡比他要大也一樣。
紅發的女人把手上拿的書放在小幾之上,把桌上的小燈調了一下旋鈕,将暖光改成冷光,然後才擡起頭回答夏油的問題。
“大家都很友善。”她囫囵答道。
“那很好。”夏油生硬地接上。
比提小姐有一會兒沒接着說話,只是相當無禮地用手指輕敲着幾案的表面。
“真是抱歉。”她突然開口道,手指依舊像敲琴鍵一樣在小幾上跳着,“我可以問問夏油你是怎麽成為盤星教教主的嗎?”
不同了。
雖然依舊是對方習慣了的由道歉開句,但比提接着提問的語氣透出一種‘我已經知道答案了就是随便問問’的百無聊賴之感。夏油想到。
但他也沒有對這種改變感到十分意外,而是好好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盤星教以前不存在實際意義上的教主,我想為家人創造一個能夠一起生活的環境,然後用了一些手段接手了盤星教。”
他沒提報複和滿地的血色。
比提小姐在幾案上亂跳的手指停止了。
“從教內找到的記錄來看,你接手盤星教已經快十年了。你對咒術師的看法依舊沒有發生改變嗎?”比提的問話仿佛她知道十年前夏油的想法似的。
夏油的狹目眯起,身上的氣勢發生了改變。此刻不管誰在這裏,都不會認錯他身周的寒意。
“終結猴子的世代,創造咒術師的樂園,有何不妥?”終于,他第一次在比提面前說出了‘猴子’二字,神色中也透出無情,“你潛入到盤星教來,就是為了問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夏油似乎已經認定了比提的身份。
下一秒,紅發的女人扶額露出一個奇怪的微笑,像是忍笑又失敗了的那種。
“抱歉抱歉,你的回答真是——”
她說話還嗆了幾下。
“太搞笑了。”
在另一邊的殺氣濃到接近實質之前,比提小姐不慌不忙地接着說了下去:“夏油君,我問的對咒術師的看法可不是你回答的那種東西。”
“看法,自然是指你看待咒術師的視角,也就是問你是把自己放在什麽位置。”比提把手肘撐在幾案之上,雙眼從下往上地和夏油對視着,“十年來,你如果一直從未改變過你的目标,結果卻始終從一個叛逃了的特級咒術師的角度處理一切事務,那真是十分搞笑。”
明明在這個距離,用不了半分鐘夏油就能将眼前的這個人殺死,但比提鋼藍色眸子中傳來的某種情緒和她話中暗含的意味讓他僅僅是坐在那裏,默默地聽着。
“非常遺憾,在這個歷史上發生的一切革命性質上都屬‘毀滅’,在這個部分的确是靠着革命領袖就能完成的。”比提身上的那種‘非人感’又一次被夏油捕捉到,“但,接下來的部分嘛,完全是另一碼事。”
“建立一個新的秩序。做這件事的人要有統治者的心态才行,哪怕所在的隊伍、集體所持有的是家人這種信念,建立秩序的人也一定要清楚‘游戲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