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但丁
太宰治平時不怎麽看書。
但太宰治還不叫太宰治的時候,的确是在津輕的老宅裏讀了不少。或是為了打發時間,或是家長布置的作業,總之,封建糟粕和古典精華他都讀了不少。
來到橫濱,被森鷗外撿走之後,太宰治又被無良黑醫壓着讀了不少研究戰略、博弈的大部頭,結果導致他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開始工作後,出于一種逆反心理,一直對看書不冷不熱。
愛倫·坡和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小說對決他當然有所耳聞,畢竟一方可是在橫濱擁有特殊地位的武裝偵探社的鎮社之寶,另一方作為在美國聲名赫赫的偵探也不容小觑。但太宰了解到這只不過是雙方的一場智力游戲後就不再多加關注,是直到發現『但丁』和江戶川亂步有所聯系才重新投以目光,同時依舊沒去讀對決的作品。
結果在lupin,連工作超級繁忙的安吾也能和織田作深入讨論,自己卻插不上嘴。這種事太宰治是絕對忍不了的。
他第二天就叫部下買回兩本小說,直接在工作時間摸魚讀完了。
迅速讀完小說後,太宰的不爽程度加倍了。
一半是‘切,不就是推理小說嗎,我也可以寫’,一半是‘那個江戶川亂步寫的什麽亂七八糟的,閱讀體驗也太差勁了’。
年少輕狂的太宰君此刻還沒有建立起對江戶川前輩的尊敬。
太宰治把看完後的小說随手擱在辦公桌的文件堆裏,也不管會不會給文件的接收方造成困擾。
他對推理小說沒有偏好,不過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麽友人會在這兩本作品上投注熱情。
愛倫·坡和江戶川亂步的推理小說中的謎題的難度都相當高,即使是他也不能一眼看穿。恐怕就是在這個方面,戳到了安吾的喜好,而織田作,對輸入不同的作品,也相當有興趣。
要不要訂幾份推理雜志以作談資呢?年少的黑手黨高層陷入了思考。
在那場推理小說對決之後就訂閱了數本推理雜志的『但丁』在早飯後打開了最新一刊,開始每日愉快的閱讀時光。
他的目光在雜志的第26頁因為一個名字停了下來。
「平井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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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沒毛病,江戶川亂步的筆名當然可以是「平井太郎」。
『但丁』回到這篇小說的标題,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讀起來。
讀着讀着,一種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
這黏糊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氣質是怎麽回事?
「平井太郎」的這篇作品很有既視感,非常接近三次元江戶川亂步的風格,一個詞來總結就是《陰獸》。
這不是織田作之助寫的小說本人和三次元氣質參半的那種風格接近,而是完全看不出來名偵探氣息的那種。
赤枝回憶了一下那天『但丁』和江戶川亂步都說了些什麽,不由得心情複雜。
江戶川亂步果然是個天才,在寫作一道上也是一點就通。可現在問題是,他通過頭了啊!
文章裏那種陰翳的,充滿惡意的氛圍,仿佛是作者本人将邪惡的幻想轉投在紙面上形成的。單看這一點,根本沒人會相信這是亂步這個破解案件以萬計依舊純潔如故的人寫出來的。
赤枝敢打賭亂步絕對沒讓武裝偵探社裏任意一個人讀過這篇小說,不然他能看到的版本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真不知道該感慨對方為了投出文章竟然能自己做到避人耳目地寫作、投稿再到發表,還是感慨原來你也知道這樣的小說被社長看到肯定會出事。
盡管如此,赤枝還是覺得江戶川亂步的馬甲批的很不牢。亂步在劇情上當然是已經開竅了,可文筆依舊不佳,但結合他文章的氛圍居然有點風格化,不再是大的缺陷。而這種風格,有心人仔細一看就能發現和之前亂步本名發表的作品很像,二者間隔的時間又不久,估計只要是深知內情的人都瞞不住。
赤枝翻回「平井太郎」小說的開頭又重看了一遍,越看越覺得心梗,覺得江戶川亂步的馬甲被扒之日,恐怕就是『但丁』因為教壞某大齡小孩被福澤谕吉制裁的前夜。
不行。他怎麽能坐等惡果成熟呢?
他的目标可是永不翻車啊。得趕緊找個背黑鍋的家夥分散火力。
人的大腦果然只有在這種時候運轉的最快。沒過一會兒,赤枝就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說到文野的教唆犯,而且主要在日本活動,那自然就是京極夏彥了。
對不起了,绫辻行人老師,借你宿敵一用。
出産于日本的推理作品和民俗學似乎常常糾纏不清,不管是作為意象,故事的背景或是新本格派中的特定現實存在,妖怪和鬼都是日式推理作品的常客。
在現實世界中,京極夏彥就以妖怪型推理聞名。在文豪野犬的外傳小說中則提到‘妖術師’京極夏彥的異能力是可以制造附體妖魔的‘憑物落’。
而在赤枝眼下所處的這個文豪野犬和咒術回戰以及一些其他作品融合了的世界裏,‘憑物落’的能力很有可能和咒靈産生了關聯,這麽一想,京極夏彥想變成妖怪的願望難度倒是降低了很多。
京極夏彥作為教唆犯的手法是篩選‘惡人’,再給予行兇作案的手法,通俗而言就是像賣手槍一樣把犯罪方案給‘賣’出去。京極夏彥事先準備的‘測試’也足以确保達到最後一步的是擁有足夠智力和毅力和一定要去犯罪想法的人的同時,可以将祈求邪惡的‘祠堂’的聲名若有若無地傳播開來。
他準備的測試難度和‘惡’傳播的速率都是精心計算并檢驗過的最佳方案。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然而,最近取得暗號并成功破解的人突然變多了,倒不是說‘惡人’的标準有所下降,奇怪就奇怪在這些預備犯的水準一如往日,只是數量增加,導致一時間全國奇怪的難以偵破的兇案也一并增加。
‘惡之祠’的名聲也随之高漲起來。
此時遠不到京極夏彥計劃中大規模散播‘惡’之模因的時候,提前被‘引爆’只會導致在計劃尚未完備時就引來麻煩的偵探。但全國上下的許多布置也不是他能立刻消除痕跡的,一時間他不禁有些坐蠟。
作為操縱別人的行家,京極夏彥自然能發現這背後有人為痕跡。
并不是因為通過測試的‘惡人’數量變多,兇案增長最後導致‘惡之祠’揚名,而是正好相反。
有人刻意傳播了‘惡之祠’的名聲,然後才導致聞訊而來祈求邪惡的人增多。
而背後插手引發這一切的那個人,他甚至沒有傳播通過測試的方法,只是在全日本非常均勻地助推了‘惡之祠’的都市傳說。
本來正在操縱囹圄島上的案件,試圖拉绫辻行人入局的京極夏彥不得不先專心控制整體局面。
在他被迫手動停止一些以前的布置之後,出自他手的兇案才逐漸回降到原本的頻率。
等京極夏彥終于騰出手來調查到底是誰在背後捅刀子暗算他的時候,對方仿佛往池塘裏扔顆石子就跑一樣完全失去了蹤影,而他不得不面對被之前的‘波浪’引來的可能是全世界最麻煩的偵探——江戶川亂步的注意。
這個麻煩大到京極夏彥都顧不上原本的布局,只求暫時收縮保全自己,結果過了幾天,不僅江戶川亂步沒走,連绫辻行人也到齊了。
即使是一向優容不亂的‘妖術師’,也不禁焦頭爛額地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暗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