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沈悠第二天就從遠郊姥爺那回到了市區，沒好意思回家給她爸媽添堵，悄沒聲的借住在閨蜜周默租的單身公寓裏。
周笑天要回學校，正好順道載她，順便看看堂姐周默。
到公寓後，他幫沈悠把為數不多的行李搬了上去，因為上午還有課，也沒多待，搬完東西就走了。
“你說你何必呢？”沈悠邊往梳妝臺上擺護膚品，邊跟周默聊天：“一個人租房，這麽偏，還不便宜。”
周默上班的地方離她家并不太遠，不到一個小時的地鐵，其實沈悠知道她出來租房是因為繼母，繼母對她不壞，但終究不是一家人。
可看見周默過得這麽捉襟見肘，還是替她難過，忍不住想勸她。
周默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不想跟人合租，不自在，一個人住多好，誰也管不着。”
沈悠不好再勸。
“別說我了”周默幫着沈悠收拾東西，開始轉移話題：“前幾天說要你那家車企我覺得還不錯啊，實習工資是低了點，但又不是不漲了。”
沈悠正看着還剩不到二分之一的大粉水肝疼，聽她這麽一說，肝更疼了：“默兒啊，你看我這粉水還能再撐一個月嗎？”
周默斜睨她一眼：“別用化妝棉了，直接用手吧，沒準還能撐一個月。”
沈悠老佛爺似地捧着大粉水，嘆氣：“護膚品、面膜加上化妝品平均下來一個月就得要一千，衣服包包鞋子至少一千五，交通、社交費用總得要個一千多吧，實習工資就四千，我哪夠花啊？”
對自己消費水平倒是門兒清，怪不得不去那家車企。
周默轉身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又拖過來一把椅子，打開網頁給她看：“助理工程師，起薪七千，最低學歷要求985院校的本科生，機械、材料專業的都行，怎麽樣？”
“這是，你們公司？”沈悠看到七千到一萬的薪水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又看到了公司名稱，擰着眉問：“之前你問你們人事的時候，不是說今年不需要材料專業應屆生了嗎？怎麽突然又招人？”
周默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只能歸結于人事不想搭理新人，當時是随口應付她的。
“管他呢，去試試吧”周默說：“底薪可比我們市場部的高了兩千呢！”
難得沒什麽事不用加班，林懷遠放下手中的企劃案，左右動了動酸脹的脖頸，關電腦打算回家陪兒子。
剛點完關機鍵，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
林懷遠無奈的捏了捏眉心：“進！”
地面鋪着深灰純色地毯，高跟鞋踩在上面也沒一點聲音，來人一頭利落的短發，紅唇耀眼。
“哥哥，我聽······”
話剛起了個頭，就被林懷遠一個淡漠眼神打斷，林悅想起現在雖然下班了，但還是在公司，又改口道：“林總，海城分公司研發部目前沒有人員需求，也沒提交過助理工程師的用人申請，但張總下午的時候突然給了我一份簡歷，說是你的意思。”
說完，将手中兩張薄薄的簡歷放在辦公桌上：“下屬人員增減，我這個部門經理總有過問的權力吧？”
果然，就知道張瑞應付不了林悅。
林悅居然因為這點小事，專門從海城分公司跑來燕城總部質問他，讓林懷遠不禁思考最近是不是對她脾氣太好了。
雖然公司在人頭控制上是有要求的，但他身為總公司副總，對分公司下屬部門人員數量适當調整的權力還是有的，只不過這次，本該自下由上報告申請的事情，變成了從上至下，讓林悅找了空子。
“海城分公司明年下半年打算出一系列新産品，具體産品系列你問張瑞”林懷遠不緊不慢道：“到時研發部壓力肯定很大，先招實習生進來培養着，備用。”
“下次再有類似疑問，直接反饋給分公司你的直屬副總——越級報告的事不要讓我反複強調，林悅，管好你自己。”
林悅本來聽林懷遠居然真向她解釋了，很是高興了一下，卻沒想到“為研發部減壓”的解釋只是個鋪墊，重頭戲在下面，都拿越級報告出來說事了，想也知道他心情是不太妙了。
林懷遠的領導風格一直算得上寬容，很少直截了當說“管好你自己”這種重話，她要識趣的話，該走了。
但她依然抿緊嘴唇，站着沒動。
對公司來說，自然是希望用最少的人幹最多的事，但對用人部門來說，多一兩個人實在不是壞事，公司主動提出給用人部門增員，就算不偷着樂，也完全不用這麽大動幹戈跑過來對峙。
但林懷遠什麽時候會關注一個小小的助理工程師崗位了？還親自推人過來？最近他身邊怪事太多，而簡歷上女生的照片好看得太晃眼，讓她忍不住心慌。
“備用？”林悅頂着壓力追問：“那這人要是不符合要求，我是辭還是不辭？”
林懷遠聽出了話裏滿滿的試探，表情沒變：“以她的能力，勝任這個崗位完全沒問題。”
林悅還想再掙紮一下，林懷遠已經站起身來，邊往外走邊不容置疑地截住話頭：“下班了，沒事早點回去吧。”
說着，為林悅拉開辦公室的門，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小叔前兩天給我打電話，還說讓我少給你安排點工作——有空多回去看看，工作重要，家也重要，別讓老人空等。”
林悅見林懷遠态度緩和，忙道：“哥哥，希希最近怎麽樣？我給他買了架天文望遠鏡，正想着給他送過去呢！”
林懷遠耐心行将告罄，連客套都懶得客套了：“希希這幾天都睡得早，再說吧。”
林悅肉眼可見得失望了。
看着林悅離開的背影，林懷遠皺起眉頭。
很久沒在下班高峰期回家了，從公司到江邊高檔住宅區，平時半小時的車程足足堵了一個半小時。
回到家，知道他今天會早早回來的兒子還在等他吃飯，保姆做的菜都涼了，林懷遠索性帶小家夥出去吃，順便還帶他去射擊場玩了會兒，再次回家時已經九點多了。
小家夥玩得很開心，白嫩小臉興奮得通紅，到了平時睡覺的點也不肯睡，要求講睡前故事。
兒子平時都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話也不多，像這樣近乎撒嬌的情況很少見。
林懷遠看着那雙神似沈悠的眸子，心髒一抽，不由地摸了摸小包子柔軟的發頂：“要聽什麽故事？”
“再講一遍我名字的故事吧！”小包子奶聲奶氣的商量。
關于他名字的來歷，林懷遠講過不下十幾遍，但小包子還是不斷要求他一遍遍地講，不過是因為這個故事裏面，有一個滿心期待孩子降生的母親。
“嗯”林懷遠語調低沉：“你媽媽懷着你的那段時間，總是夢到《道德經》，她最喜歡‘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兩句，就非要叫你‘林大象’。”
林希聲咯咯地笑了：“我一點也不像大象。”
林懷遠也忍不住笑了：“你媽媽一堆的歪理，說有森林有大象，倍兒美，還有比這更好的名字嗎？”
說完，林懷遠頓了一下，又開始解釋：“大象無形，說的是最宏偉的形象是沒有形象的，是包羅百态的，這是‘道’的最高境界，你媽媽其實是希望你活得自在、包容。”
小包子肯定還聽不懂這解釋，但小孩子記憶力很好，這些東西會深深刻在他腦子裏，在以後的歲月中，慢慢融入骨血，等待某一日，福至心靈、悠然心會。
林懷遠接着又講他是怎麽勸說孩子他媽換個名字，最終确定下來叫林希聲的，其實他沒什麽講故事的天分，語調都沒起伏變化，但小包子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聽完故事，小包子困了，大眼睛半睜半閉，聲音滿是濃倦的困意，問林懷遠：“媽媽是喜歡我的吧？”
“喜歡”林懷遠肯定的說：“睡吧。”
小包子睡眠好，不一會兒就響起了清淺平穩的呼吸聲，睡臉平靜滿足，紅撲撲的。
林懷遠輕手輕腳地關掉床頭燈，走回自己的房間，房間黑黢黢的，他也不開燈，一片黑暗中，他想：“沈小悠，你兒子今天問我你喜不喜歡他，這個問題得你親口來答，我說了不算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