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摸摸頭。
時淮發了兩個ok的手勢過來,回複得相當官方,想來是被他表白過太多次人都已經看麻了。
應允淺淺欣賞了一下自己的自拍,正準備去找關潼,小姑娘也發了張照片過來。
【這個挺不錯的诶】
關潼沒他那麽自戀,照片裏沒有自拍只有整面牆的塗鴉。看得出是相當費功夫的大圖,畫了野花遍地的曠野和遠山,跟牆根底下的木栅欄銜接的十分自然,離得遠些看效果逼真,像能直接走進去。
色彩清新畫風十分眼熟。應允眯了下眼,放大圖片看過後回複關潼走近一些牆根下拍張局部照。
這下就能看清楚了,藏在草叢裏那個灰綠色的tea,和學校裏嘉園路塗鴉牆上蓋他圖的那個tea是同一個人。
應允算是記在心裏了,“可以啊這小綠茶,跟我這麽有緣分。”
總覺得這緣分不會簡簡單單地結束在今天。後天回去上課,經過嘉園路他還要再去看一眼。
這天出門沒有玩到很晚,下午回家之前,他跟關潼拍了張合影,連同作品,還有路邊随手拍到的景色照片一起湊了個九宮格發朋友圈。
配文,油漆工今日營業實況。
發出去第一分鐘,時淮給他點了個贊。
應允看見了就順手把語音撥過去,“你要吃什麽?我馬上回家了,順路給你帶回去。”
“炸雞。”
“雙拼?”
“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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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着吧。”他效率很高地結束了對話,出租車剛好開到身邊,開門上車報地址,先去離家最近的炸雞店。
時淮休息的時候哪裏都懶得去,就在家裏看書聽音樂點炸雞,在外面好歹也是個大明星,不用營業就活得像個宅男。
這個區的炸雞店都已經被點了個遍。他是嘗不出哪家店好吃的,只要是剛炸出來的趁熱吃感覺都差不多。基本把店都試一遍之後時淮最喜歡的剛好是離得最近的,從此就固定只點那一家了。
剛發的朋友圈收到了許多評論和點贊,應允大致掃了一眼,評論裏還有人在問是不是跟女朋友出去約會,什麽時候好上的也不單獨發一條朋友圈官宣。
底下還有兩三個人在附和起哄,不是什麽很熟的朋友,連關潼都不認識,他也懶得回,倒是因此又多看了眼合照。今天兩個人碰巧穿的衣服跟約好了似的,确實挺像情侶裝。
沒過多大一會兒,關潼同樣發了九宮格朋友圈,也帶着這張照片。估計也有人問同樣的問題,她在自己朋友圈底下回複解釋了。
應允混進評論裏開了兩句玩笑。眼看炸雞店快到了,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也順勢就把這事抛在腦後了,沒放在心上。
打包好炸雞,回去投喂他哥才是正經事。
——
應允回到家時,下午的陽光還很充足。客廳裏亮堂堂的,空氣裏飄着熟悉的甜香味。
他拎着炸雞直接去廚房找人。
時淮穿着他出門前順手扔床上的那件綠格子外套,以一個慵懶又自然的姿勢靠在島臺邊翻食譜,微曲的長腿相當矚目。
“您點的外賣已送達——”
應允吹了聲口哨。時淮擡眼的瞬間,烤箱悅耳地發出叮的一聲響。黃油小餅幹新鮮出爐。
“上周我的牙醫還說我又多了一顆齲齒。”他放下炸雞,看着時淮戴上厚厚的防燙手套把小餅幹們端出來,理直氣壯地怪罪,“肯定就因為你把我喂成這樣的。我平時都不吃糖。”
時淮不置可否,看着他轉身去打開冰箱,才慢條斯理道,“你知道一瓶檸檬茶裏含多少糖嗎?”
“呃……”應允手握飲料,老老實實地說,“我不想知道。”
時淮起床晚,這頓炸雞算是午飯。他還不餓就沒怎麽吃,把剛出爐的小餅幹當零食,跑到自己房間去拿了書,坐在沙發上邊吃邊看。
偶爾也想在哥哥面前表演一下努力學習的上進心。
時淮看着他咔咔嚼了半盤餅幹書都沒翻過兩頁,心裏一聲嘆息,出聲安慰,“乖,你已經考上大學了,可以放過自己了。”
“呃……”應允沉默片刻,腦子裏飄過自己高中時學習學到流鼻血,在醫院的病床上喊着「我好沒本事」埋在哥哥胸前失聲痛哭的往昔畫面,冷靜地合上了書。
“打不打游戲。”
時淮銜接默契地把游戲手柄丢進他懷裏,“開。”
短暫的努力之後,宅家內容又恢複到常态。就像那顆齲齒,應允習慣性把鍋甩到他哥身上,拐彎抹角地想雖然沒有好好學習,但打游戲是用來聯系親情的,也不算荒廢。
很遺憾,在游戲裏他也打不過時淮。對1v1徹底失去信念感後,他更喜歡跟時淮一起打雙人解密或者逃生游戲。遇到難度高的關卡或者奇怪兇殘的怪物,跟在時淮身邊就能妥妥被帶飛。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既然打不過他那就加入他。他常常會幻想有一天這個世界真的變成了游戲裏的末日世界,大家都要打怪升級才能活下去。到那個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都來抱時淮的大腿,只有他離大腿最近,分分鐘搶占先機。
就算時淮不幸感染病毒變異了,也肯定是那種很厲害的終極大Boss,反正誰跟他作對誰倒黴。
應允想得起勁,眼睛看着屏幕心卻不在上面,一個懸崖跳好幾次都沒跳過去。時淮把游戲手柄敲在他腦殼上,“打游戲也分心?”
“沒分啊。”他胡扯敷衍,“我就是在想這種地形,在現實裏真跳下去是什麽感覺。”
時淮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這種雙人通關游戲不太會激起勝負欲,随時都能存檔暫停。上一次玩還是在時淮出差之前,只玩了一小半,這回索性一推到底,用了五個多小時通關,天色已晚。
阿姨每天會固定來做一頓晚飯,兩個人讨論着游戲吃完就又到點睡覺了。他平時不會睡這麽早,但在時淮面前已經習慣性裝得很乖。洗完澡躺在床上又起來,到閣樓上去想找個好看的盒子,把那條歐泊項鏈裝起來。
小時候把這個閣樓當秘密基地,有什麽覺得珍貴的東西都會放到這上頭來,現在看都是些雜七雜八的小物件。
應允翻了半天,沒找到什麽容器能配得上他新收到的生日禮物,心想改天還是去首飾店裏挑一個。
離開時被腿邊的箱子絆了一跤,他下意識地扶住桌子搖晃了一下,書桌抽屜滑出來半截。裏頭滿滿當當擺的都是他從前的日記本。
也是很久沒有見過的東西了。應允随手拿起一本,翻開能嗅到紙張陳舊的木質氣味。裏面每頁都寫得滿滿當當。起初是帶着完成任務似的不情願,後來發覺了話唠屬性,也就不覺得難寫了。
他小時候因為應小蝶車禍去世變成了孤兒,還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其實他覺得沒什麽用處,但時淮每周六上午都會過來接他去診所報道。
做完心理咨詢以後,時淮跟他說話的語氣都會變溫柔,而且剩下的半天時間,他想去哪玩都行,要什麽都給買。為了那許許多多附加的好處,他也就勉為其難地配合了。
當時治療的一項內容就是寫日記,後來他寫作文都被老師評價跟日記似的,像流水賬。硬是從抒情記敘文往議論文上掰正,費了好大的勁兒。
應允随手翻到中間,看到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跡。
“我不想住在我哥家裏。”
“不是我不想跟我哥一起住,而是我媽媽沒有人陪很可憐。我知道她還在這棟房子裏,我晚上shui着了就能看見她。”
“時叔叔為什麽要叫我去看醫生?我不想看醫生。我不給他開門。”
“我讓阿姨給我liang體溫了,36.4度。我沒有生病,為什麽總要去看醫生?”
“要是我哥來就好了。我只給他開門。”
“呃……”
“你哥來了也是帶你去看醫生。”應允嘀咕着往後翻了兩頁,泛黃的筆記本上全是他的碎碎念,時不時遇到不會寫的字還蹦出個拼音,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時子虞的虞字也太難寫。他喜歡畫一個躺着的8,左邊點上眼睛,右邊不封口,就是簡筆畫的小魚。後面的日記裏也常常用這個符號代替他哥。
“今天是周日。周六我哥要上補習班,所以我們以後周日才去看醫生。雖然我不xi歡去看醫生,但我更不xi歡以後都要晚一天見到他。”
“我不開心,我哥給我買棉花tang。我還是不開心,我不吃棉花tang,我媽媽才xi歡吃。”
“我問我哥,她真的死了嗎。我哥說是的,我看見他眼珠裏有兩片很小的亮光在抖。”
“他好xiang覺得對小孩說話不能太直jie,就又補充了一句,是去另一個世界了。”
“我知道另一個世界是只有死了才能去的地方。我就問他會不會開車,能不能讓我也死過去找我媽。我覺得他會。我哥什麽都會。”
“可是他不理我,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确定要去嗎?明天烤ye奶蛋ta。”
“我chan了,就說我明天不死了。可我還是想見我媽,又說要不我後天再死吧。”
“我哥說後天烤抹茶曲奇,裏面有巧克力碎的那種。”
“他怎麽什麽都會啊。”
“呃……”好好的日記越寫越離譜。應允打了個哈欠,興致寥寥地合上筆記本放回抽屜,下樓去卧室睡覺。
時淮剛洗完澡,浴巾只圍了下半身,正站在飲水機邊舉着杯子仰頭喝水,滾落的水珠劃過梭動的喉結,不知道是從嘴角漏下還是從浴室裏帶出來的,色氣值加滿。
美人出浴,他少不得多看幾眼。
時淮不回頭都能察覺他的視線,“看什麽?”
應允露出乖巧的笑臉,“數腹肌。”
睡前淺淺飽一下眼福,希望能做個美夢。他躺到床上滾了一圈,可能是受到日記裏「我不開心」的精神攻擊,總覺得原本還挺輕松的心情莫名繃得有些難受。
等時淮坐到床邊,他就很自動地滾了半張床過來,“摸摸頭。”
時淮睨他一眼,“你都二十了。”
“哎呀,二十了也是哥哥的小狗。”
他不依不饒地往時淮身上拱,可憐兮兮的,“小魚哥哥,摸摸頭。”
作者有話說:
來唠!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