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饕餮盛宴(13)
抽屜出現在兩人面前。
不過A4紙大小,底部覆蓋着厚厚一層紅色的物質。
謝長離戴上手套,伸手觸摸,只覺得觸感柔軟堅韌,輕輕一按便有汁水滲出來,像是某種吸飽汁液的海綿。
更為重要的還是這塊海綿狀物體中心,分明有一個凹痕——那是常年累月飯放置東西後留下來的印痕。
趙青開口:“我有個想法。”
謝長離:“可以試試看。”
他從風衣口袋裏取出那個小冊子——封面上交疊的兩個六芒星在水下依舊熠熠生輝,将它放進凹陷處。
嚴絲合縫,渾然天成。
海綿裏的液體也滲出來,它不溶于水又比水更重,無聲地淹沒包裹這本小冊子。
謝長離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原本已經褪色的字跡逐漸在白色的紙面上浮現出來。
“所以,這就應該是這本小冊子的保存地,下面這層東西應該是用來保證字跡不褪色。”趙青摸着下巴。
“于言比我們更早一步發現它,甚至已經找到某種解讀的方法,”謝長離翻動着書頁,果然找到神像下面那一排代表不同階段的圖案,“之後,以防被我們發現,他特意卡住這個機關。”
“心狠手辣啊。”杜崖捧哏,他不擅長用腦子,百無聊賴地單手撐在神像底座,另外一只手賤賤地把鬼嬰放在鎖鏈上,推着它搖來搖去。
鬼嬰龇牙咧嘴,又和他撕扯起來。
謝長離聽到他這句話,擡頭看去,停下手頭動作:“松動了。”
“我可什麽都沒做。”杜崖立馬跳起來,把鬼嬰向前一推,舉起手以示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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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說你,之前這些鎖鏈更像是雕刻的一部分,現在看起來,至少有兩根,”謝長離繞着雕塑走了一圈,伸手一一确認,“不,四根,是真實地纏繞在上面的鎖鏈。”
趙青跟着确認一遍:“聽上去更加符合O夫人囚禁神明利用神明的推斷。”
“或許這神像上的鎖鏈也和那位神秘的煉金術士裏格先生有關。”謝長離手沿着鎖鏈一路向下,底端的鎖鏈被完全固定在地上,他手上還沾着點盒子裏的液體,碰到地上,地面的底端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圖案——兩個交疊的六芒星。
他半跪下來,在地上尋找片刻,并沒有多餘發現,幹脆側耳貼在地上,伸手叩擊地面。
“是空的,有聲音,”他說,“我懷疑下面關着什麽東西。”
湖邊,霧氣朦胧。
何小彤提着燈,可以清晰的感覺手套下的掌心一片濕潤。
她通過單人新人副本之後就加入工會,一直都是組好隊齊心協力破局,還是第一次面對被隊友背刺的情況,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太快了,她想,希望不會被他注意到。
跟在她身後的是于言,此人通常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便是在這讓人不安的濃霧中的行走時,他也絕不出聲,能讓人注意到他存在的只有輕輕的腳步聲。
“前面就是湖。”何小彤挺下腳步,昏黃的燈光照出平靜無波的湖面。
太深太黑了,虛弱的光到半途便失去威力,只能隐隐看到底下不斷劃過的黑影。
“就在這裏。”于言突然出聲,他已經找到路線圖上的嬰兒墳,将它打開,露出下面層層疊疊的死嬰。
何小彤差點跳起來,但是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穩定,利落地開始在裏面翻照檢查起來:“确實是堕胎,也有一部分是缺氧,早就成為死胎。”
燈光被放在兩人之間,何小彤微微擡頭,餘光卻只能夠看到于言下巴,對方的大部分神情都隐沒在黑暗中,難以預測。
纏在袖間的法杖已經悄無聲息滑動到手腕處,靈光內斂,卻時刻準備着爆發。
趁着換手套的功夫,何小彤從包裹裏翻出最适合當前情況的小道具謊言珠啓動。
這是對抗性副本常見的C級道具,當談話者說謊的時候,會自主發熱,規則級別,判斷準确率極高,不過只能用三次。
每個人的裝備格有限,而具有對抗性質的副本開啓之前便有通知,所以很少有人會在一般性質的副本中多塞這麽一個道具占據道具格子。
只不過何小彤第一個拿到的C級剛好是這個,便整理出一個格子帶上,總覺得或許能用上。
現在看起來,還真是先見之明。
何小彤心中苦笑,一邊記錄屍體檢查結果一邊狀似無意地開口:“感覺這幾天真是檢查不少屍體,上一次還是孫平的。”
這樣的對話放在她身上不算少見,對方沒什麽反應,但也沒有繼續搭話的意思。
她繼續:“那次你回來的那麽晚,有沒有發現什麽重要線索?”
話一出口她又有些後悔,這話問的鈎直餌鹹,怕是要不好。
好在,于言似乎沒注意到不對:“沒有什麽重要線索,原本打算去找女仆探聽,沒找到人,去廚房找謝哥,也剛好錯過。”
謊言珠沒有發熱,一次機會用掉。
何小彤松了口氣,忽然又意識到,就算這句話是對的,也不排除于言隐瞞再找謝哥之後跑去殺人的事實的可能。
道具可以判別真假,卻不能夠判斷是否隐瞞。
難道要直接詢問是不是他動手殺的人?
何小彤心亂如麻,好在這時她挖出兩具畸形的嬰兒屍體,小小的手臂生産出來的鱗片和羽毛被血糊的成一片,讓人作嘔,很好的掩飾她變得難看的臉色。
怎麽會有這樣的嬰兒?人體實驗?□□獻祭異化?我下一個問題問什麽?
她腦海裏翻滾着諸多想法,一只手不自覺拿出法杖,回過神,腦海中無數想法閃過。
何小彤詢問:“之前聽趙青說,你等三個副本才拿到合适的道具,吹笛人的魔笛,聽上去很厲害。”
于言:“有一個功能是将音波變成刀刃,操控起來更好用。”
謊言珠依舊沒有發熱。
何小彤不自覺攥緊手中的武器,根據他們工會得到的情報,這一把笛子應該還有一個隐藏功能,但是于言說話滴水不漏,多半隐瞞去重要事實。
現在她還有一次機會。
她回憶起吹笛人的童話,聯想到孫平死亡現場破碎的主要是精神穩定道具,狀似開玩笑:“我小時候還聽過吹笛人的童話,真可惜這個魔笛沒有精神操控方面的能力。”
于言失笑:“怎麽可能。”
謊言珠突然發燙起來,在熱度中悄無聲息的宣告自己使命的結束。
他在騙人,何小彤迅速确定這把笛子的隐藏功能便是精神操控。
主考官不屑于如此做,趙青杜崖純粹萌新,而于言實力強勁,手上也有最适合的道具。
他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不知道于言是不是發現自己失言,并沒有繼續與她對話,專注于手頭的工作。
何小彤一顆心悄無聲息地沉下來,她毫不猶豫地運轉起庇護之光,白色的光芒開始在法杖尖端閃爍。
下一秒,尖銳的笛音幾乎要撕破濃霧!
何小彤耳邊一陣嗡鳴,整個人搖搖欲墜,好在庇護之光已經展開,溫柔的覆蓋在體表,瞬間撫平帶來的創傷。
只是,就是這麽一個瞬間,于言已經徹底失蹤,呈現在何小彤眼前的,只有遠處樹林的陰影,張牙舞爪,像是預示着暗處凝視着他們的毒蛇的眼睛。
“謝哥,水位在下降。”
杜崖看着倆人敲敲打打,他也不好意思在旁邊閑坐着當大爺,一邊和鬼嬰打鬧一邊四處摸摸看看,試圖誤打誤撞找出什麽機關,将地下室打開。
這會兒正扒在神像的荊棘上,一擡頭,杜崖便看見頭頂的水位開始向下降。
謝長離面色嚴肅,起身,果然看到鐘樓處的時間不知在何時已經飛速轉到三點。
潮水飛快退去,不遠處傳出啪嗒啪嗒魚尾拍打地面的聲音,整個地面也随之震動起來。
好在,聲音不僅沒有靠近此處,反而在逐漸遠去,恐怕又是多虧受害者陣營的幫助。
鬼嬰卻突然蹿出去,一聲接一聲短促而尖利地叫起來。
“這裏。”
謝長離跟着走到神像後數十米處,半跪下來,手輕輕撥開塵土。
地面激烈的震動使得地板的石塊之間露出一條可見的縫隙。
趙青立刻抽出小刀,一邊撬在縫隙上,手臂肌肉鼓起用力打開此處。
被鐵欄杆封印的洞口出現在兩人面前,幽深黑暗,暫時沒看見任何生物。
燈光照下去,終于照出通道粗糙的凹凸不平的表面,深度大概在兩米,垂直轉彎之後應該一路通向神像底下。
鬼嬰突然安靜下來,緊緊貼着謝長離,幼小冰涼的身體明明在顫抖。
“鬼嬰在害怕,它認識這裏,”謝長離将燈靠近洞口,“我聞到一點血的味道。”
這鬼嬰原來不是謝哥早就有的下屬,是在這個副本裏找到的,怪不得突然出現,不過為什麽杜崖也能看到隐匿狀态中的鬼嬰?主考官給他開挂了?
主考官也很奇怪,剛剛還能看見神像,現在又不能看見洞口。
每一個人都是薛定谔的瞎子是吧。
趙青心中疑惑不少,面上不顯:“通道上有血,而且這種挖下來的痕跡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應該是有人徒手挖出來的。”
三人都不由地看向遠處的神像。
有人拼盡全力徒手挖出幾十米的通道,卻在再次見到光明的時候,發現自己仍在原地打轉,被主使者以欄杆封印,嘲笑他的無能。
趙青将燈光更加靠近洞口:“用血寫着救命。”
謝長離聽見爬動的聲音響起,細細碎碎從神像的方向出來,顯然是有什麽東西感受到他們的行動,飛快地爬來。
鬼嬰也不顧害怕,躁動起來,恨不得把大腦袋直接探到欄杆下面,然後被杜崖一把拖回去。
其他人都警惕起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卻完美的證明了自己的無害。
昏暗的燈光下只能夠看見亂糟糟的黑發和枯瘦幹癟的身形,不知被囚禁了多久的人發出嘶啞的低微的聲音,非常急切,非常痛苦。
“不要緊張,我們是來救你的,”趙青聲音立刻溫和起來,探出身低下頭,态度極為溫柔。
被囚禁之人似乎意識到他們難以聽懂,費力地舉起一只手。
那只手幾乎瘦脫了形,骨骼突出到讓人懷疑随時會撐破薄薄的一層皮膚,也因此勉強從欄杆之中探出,在地上磨出血,留下痕跡。
與此同時,随着她急切地擡頭,一張與O夫人完全一致的錐子似的下巴暴露在光下。
鬼嬰:“嗚哇!”
杜崖立刻叫起來:“這個下巴,你是O夫人的親屬。”
趙青詢問:“你是不是她失蹤的大女兒?”
似乎是聽到O夫人的名字,她的手哆嗦起來,然而依舊堅定地在地上留下幾個詞。
在逐漸亮起來的光線下,這幾個字極為刺目:“瘋了”、“祭祀、“好多人”
那只手的動作突然停下。
趙青詢問:“還有呢?”
那只手突然動起來,但是動作就透着不顧一切地瘋狂和急切:快走!走!
趙青盡可能放輕聲音,避免知情人被吓到:“我們就是為了調查這件事情來的,你不用害怕……”
他話說還沒有說完,謝長離扶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轉身:“時間不夠了。”
不知何時,白衣女仆們幽靈般包圍這裏,O夫人則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背後,她的身邊,被白衣女仆們抓着雙手滿身狼藉的何小彤露出苦笑:“于言失蹤了,我一回頭就被她們抓到這裏。”
在窗口映進來的夕陽下,O夫人露出禮貌的笑容:“先生們,現在是下午五點,我們的晚宴馬上就要開始,還請各位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