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饕餮盛宴(2)
準時上班是不可能準時上班的,遲到早退,擺擺爛,薅點黑心資本家羊毛還差不多。
謝長離也不急着向前走,注意到自己的實力被規則完全壓制住,低頭一看,果然已經自動換上無限服務公司的員工制服。
他在作為系統背包的風衣口袋裏一摸,立馬找到熟悉的工作記錄本,或者說員工手冊。
第一頁是個人簡歷,由于他之前的幹擾,目前還是亂碼,再往後是一個又一個已經完成的任務,服務進度,客戶滿意度等等。
被他接手的身份只做過兩個任務,完成度C,客戶全部打一星,甚至富二代還被永久降低精神值。
實習期就這個水平,也難怪會在轉正考核前被恐懼吞噬。
謝長離沒多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紅色的文字在紙張上浮現,如同緩緩流出的鮮血。
[當前任務:《饕餮盛宴》
截止時間:第六日晚24點
進度:0%
提示:請任務者盡快向雇主報道]
“嗚——哇——”
尖利的哭嚎聲從身後響起,臉上迎來呼嘯的風,伴随着羽毛從皮膚上劃過的觸感。
謝長離一側身,巧之又巧避開怪鳥的突然襲擊,同時舉起手杖,對着要繼續襲擊的怪鳥迎頭痛擊。
怪鳥來不及多叫一聲,就被打蒙,暈乎乎倒在地上。
按照副本規律,最開始襲擊人的都是氛圍組,按照副本實力評估一般在E到F級,皮薄血脆,只要任務者膽子大就很好對付,只不過這一次數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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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離側耳傾聽,如同嬰兒哭的聲音不斷響起,隐隐約約在他身前形成鳥群,躍躍欲試地準備發動下一次猛烈攻擊。
不等謝長離行動,他就被人扯住衣袖向後拖了一步,乳白色的保護罩亮起:“小心危險!”
“你也是和我一樣的新人吧,”來人顯然是個自來熟,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我叫杜崖,保護罩可以堅持三分鐘,這就是我的個人技能,要不要和我合作?”
謝長離打量着他,穿着黑色T恤牛仔褲,高高瘦瘦,面容清秀,目光澄澈,清晰度簡直是超清水平。
見到他不回答,杜崖露出點急切的神色:“兄弟,轉正考核沒有這麽簡單,怪物主顧都是鎖血的,全靠個不知道精神狀态還正不正常的主考官帶隊,其他人早就抱過大腿,拿着一堆資源,進來前都有道具控制精神值下降……”
“等等,”杜崖恍然大悟,開始找精神穩定劑,“你不會沒扛過前面精神值暴跌吧?”
“謝長離。”
“你沒事啊,”杜崖長舒一口氣,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看得見嗎?”
謝長離:。
這下年輕人略顯尴尬地摸摸鼻子,臉紅起來:“我不是故意的哈,如果你看不見,還要戴助聽器,行動也不太方便的話,我們兩個很難毫發無傷地走到任務點的。”
面前的青年回過頭,一瞬間,杜崖覺得自己在和他對視:“可以。”
“什麽?”杜崖趕緊跟上轉身向後走的青年,“你走錯方向了,任務目标在……”
謝長離頭也不回:“它們沒再追。”
确實如他所說,離開這條小徑,那些怪鳥紛紛停歇在樹上,瞪大眼睛觀察着他們,只有嬰兒的哭嚎聲響徹在森林裏。
“從這裏爬上去,”謝長離試探着伸手,摸到樹皮粗糙的紋路,“應該會有一串風鈴。”
杜崖指指自己:“那我去?”
謝長離:。
杜崖:“好吧。”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謝長離看着他一路爬上高處,接着發出一聲尖叫:“卧槽!上面都是這種東西!”
杜崖連滾帶爬下來,倒是抱住那個所謂的風鈴:“這叫風鈴?”
那是一個慘白的頭蓋骨,不大,随着風吹過,不斷發出猶如嬰兒哭嚎般的聲音,此刻,它正在杜崖的手中不斷顫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反手咬上去。
“抱歉,我看不見,只是聽聲音猜這裏有東西。”謝長離興致勃勃地接過這個小東西,手感溫涼。
他甚至饒有興趣地伸進頭蓋骨的口腔之中,從一個又一個牙齒上摸過去:“是人類的牙齒,應該是剛長牙的嬰兒的頭骨,你說上面都是這種東西?”
“可不是嘛,”杜崖擦汗,意味深長地盯着他,“你真看不見?這樹上密密麻麻吊着大大小小的屍體,死的可慘。”
然而,這位新人一如既往,再次重複事實時帶着點厭倦:“噢,看不見。”
撲棱棱——
在謝長離撫摸牙齒的時候,原本栖息在樹上的怪鳥,接二連三的起飛,在空中毫無方向的盤旋,接着便一同飛向小路盡頭那古怪的高聳的尖頂建築。
謝長離抱着骷髅頭邁開腳步:“走吧。”
何小彤覺得很不安,樹林中不斷響起的鬼哭聲停止了,原本氣息在樹上的怪鳥飛上天空,不斷盤旋。
這都是食物鏈頂端掠食者出沒的信號。
她已經完成三個任務,算是這一批轉正考核的新人中出挑的一員,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把心提起來。
然而,她的隊友,工會裏的關系戶孫平毫無所覺,還在叫嚷着新人連進入副本的開場考驗都走不過去。
思忖片刻,她開口:“我去樹林那邊看看,早點把還未歸位的最後一個新人帶回來。”
“有什麽好帶的,過一會确認新人死亡,我們也就進去了。”孫平伸手在脖子上一劃,“說不準我們的主考官剛好遇到新人,提早把這拖後腿的東西解決了。”
主考官是轉正考核時自動分配的特殊隊友,類似于老人帶新人機制,會是轉正考核這種高難度任務中的主心骨,負責帶領團隊完成任務。
但是另外一方面,不同于其他副本中限制攻擊隊友,主考官也具有懲罰甚至處決新人的權力。
何小彤徑直走向小徑,還未近前,便看到樹影晃動,露出一張蒼白俊美到讓人見之難忘的臉。
黑色的怪鳥在他的背後乖順地盤旋,潔白的雪在他的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黑白之間,他是第三種絕色。
謝長離感受到有人的靠近,停下腳步:“不好意思,我無法視物,沿着小路至此,請問這裏就是O夫人的宅邸嗎?”
危險,極端危險。
何小彤早就知道極致的美麗往往伴随着極致的危險,何況,眼前青年在謙和詢問時,懷裏還抱着一顆骷髅。
也就旁邊那個小菜鳥還敢探頭探腦。
他們秩序陣營追求自身進化,能夠擔任考官的大佬們,性格甚至是身體形态都會逐漸逼近副本裏的怪物,可不是吃素的。
何小彤心念急轉,态度立馬恭敬起來:“您好,你應該就是這場考核的主考官吧?我是何小彤,來自烏合之衆工會。請您随我來,新人已經全部到齊,馬上就能進行報道工作。”
謝長離有些驚訝,看起來無限公司在這幾年裏有了新的考核規則,至于能被他清晰看見的杜崖恐怕就是主考官,之前這人果真是想扮豬吃虎。
眼前人說話的語氣裏面有信任也有畏懼,而且他們似乎沒有确認誰是主考官的方法,這倒是一個機會。
他表情管理做得極好,臉上絲毫看不出波動,只是略一颔首:“我叫謝長離。”
何小彤笑容越發親切,她身邊桀骜不馴的孫平也沒有半點不情願,規規矩矩收斂爪牙,一同低頭開口:“謝哥。”
只不過,他轉頭看到拖累他們這麽久的新人,語氣就沒那麽好了:“你叫什麽?來自哪個工會?”
杜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瞬間意識到自己玩脫了,這和他想象中先處決個新人立威再潇灑揭露身份,享盡景仰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暫無工會。”謝長離替他回答。
何小彤在杜崖清秀的臉上掃過,心中啧啧稱奇,原來還真有愛吃清粥小菜的。
杜崖手已經放在兜裏的考官手冊上,卻在衆人表明态度的時候遲疑起來。
這個時候表明自己是考官,豈不是顯得我很呆?
“人總算到齊。”在他遲疑的片刻,在門口敲敲打打尋找機關的男人也走過來,他有着一雙一看就非常靈活的手,自我介紹道:“謝哥好,我是于言,血色皇朝工會。”
他身後的同伴高高瘦瘦,笑起來陽光燦爛,舉起手沖他們打招呼:“趙青。”
剩下的一位顯然和那位富二代一樣知道考核副本難度之後就已經徹底崩潰。
在精神值極低的情況下,他已經無法認人,說話也颠三倒四,艱難才能辨認出他的姓:“王#%”
這一位幾乎是鐵板釘釘的炮灰。
出乎意料的順利,謝長離心想,他們完全沒有反抗主考官領導的意思,看起來主考官權限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他扭過頭,對着充滿怨念看着他的鴉鴉微微一笑:你的身份很好,現在是我的了。
杜崖挑眉,感受到一絲好笑,這小新人是打算直接認了他的身份,倒是一點不怕他這個主考官。
也好,他也不曾使用過處決權呢。
于是,杜崖配合地臉上擠出一個震驚的表情來,結結巴巴說道:“謝哥,你,你居然就是主考官!”
謝長離:這個演技,差評!
員工們的到齊順利喚醒這座沉睡的莊園。
那些怪鳥已經飛到莊園的屋檐上,在煙囪周圍有着巨大的黑色鳥巢。風從一個有一個尖頂之間呼嘯而過,将殘敗的鐵制大門吹得嘎吱作響。
莊園的大門被打開,身着白衣的女傭們捧着紅色的燈魚貫而出,立在道路兩邊,燈光輝映,通向城堡的這條路猶如血河。
O夫人踏着這條血河走來,她個子矮小,衣着樸素,灰白的頭發被她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後,下巴尖的好似一把錐子:“你們就是無限服務公司推薦過來的試吃員?”
她擡起頭,目光刀似的從每個人身上劃過,伴随着毫不留情的嘲諷:“看起來你們的舌頭連蛋清和蛋黃的區別都分不清,你們的手連五百字的通順句子都寫不出。”
“領隊帶着人跟我來,”O夫人目光落在被謝長離抱在懷裏的骷髅上,沒再多說,轉身示意他們跟上,同時嘴裏不斷嘟囔着,“你們公司給我送了一群新手,我真該跳起來用靴子狠狠親吻他們的屁股。”
謝長離看一眼工作記錄本,任務進度達到5%,提示變為“完成培訓,盡快上崗”。
城堡的大門在他們面前打開,伴随着不知從何處飄來的格格笑聲,昏黃的燈光亮起,暗紅色的幽長通道像是食道——城堡就像是一只怪物,張開巨口将它們吞到胃裏。
“作為新手,我有必要向你們強調這裏的規定,”O夫人開口,“第一,晚上十點到第二天三點,任何人都不得離開自己的房間。”
格格笑聲變成嗚咽聲,暗處似乎有陰影湧動。
“第二,每天晚宴後随我一同感謝神賜予我們如此美味的食糧。”
他們通過那條漫長的甬道,視線突然開闊起來,兩座盤旋而上直入天際的樓梯之間是一尊神像。
那是一尊被12條鎖鏈束縛着的受難神明,線條流暢優美,栩栩如生。
他的面目籠罩在一層柔光之中,只隐約看見微微上揚的嘴角,不知道是悲憫還是諷笑。
O夫人帶着隊伍停下,低頭在胸前畫下一個五角星:“我們的父,我們的主。”
謝長離同步動作:“我們的父,我們的主。”
其他人立馬學着主考官動作。
“最後,讓我們進入正題,”O夫人拍拍手,帶領着他們再次進入一個大廳,巨大的餐桌橫放在中央,吊燈散下來暗紅色的光,像是有鮮血在上面流淌,順着紅色的桌布流蘇滴落在地,“請各位入座。”
謝長離自然地坐在她右手邊,而杜崖、于言、趙青依次入座,對面則是何小彤、孫平和哆嗦着的男人。
白衣女傭們推着餐車進來,餐點被金色的蓋子遮住,但是奇異的香氣已經洩露出來,聞不出是什麽東西,只覺得那像是羽毛在心尖輕輕搔過,像是人間難尋的悠揚仙曲,像是絕色美人掀起面紗,勾魂奪魄都不足以形容。
O夫人臉上浮現出異常的潮紅,微閉雙眼,雙手合十,輕聲道:“感謝我們的父,感謝我們的主。”
帶着蓋子的餐盤被安放在每個人身前,白衣女傭為他們墊上餐巾,擺好餐具。
“我一共獲得五道菜,每晚一道,希望在座各位能給出你們的評價,接下來,就請各位試吃員安心享受第一頓晚宴。”O夫人開口,她原本淡而無色的唇已經變得鮮紅,嘴角向兩邊拉開,露出潔白的牙齒,幾乎有涎水要從她嘴邊滴落。
女傭們随之打開蓋子,露出其下的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