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看見朱石和靈犀交頭接耳的談論什麽,兩人擡頭一看是她,放下手裏的東西便迎了過來。
靈犀抱住柳暗胳膊,滿臉喜色:“姐姐,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柳暗眼光在朱石和靈犀身上掃了一圈,笑道:“怎麽?我來的不是時候?”靈犀點點頭說:“你來早些我們就可以一起吃飯,光定從外面帶了兩只烤鴨,可好吃了。”
柳暗這才發現李光定人不在,她問道:“他人在哪?我正要找他!”每次發怒的前兆柳暗都是這幅表情,靈犀朝朱石看了一眼,沒有接話,他們昨天也才收到報道錯誤的消息,對李光定表示默哀。
“幫主,光定……光定剛才還在院子裏給尤殿雙教學,你來的時候沒發現?”朱石遲疑的道。
柳暗搖了搖頭,心知這小子肯定知道自己犯了事兒,躲起來不見她。
“瞧你們那樣,我又不會揍他!”柳暗說完拉開椅子坐下,随手拿了一張桌上的新聞消息,但見上面的報道都是無關痛癢。因為報社名聲漸起,柳暗早已吩咐他們不必要情況就不要炒作,所以當喻善随他們收到當初金九齡的報道,沒有一個人認為這是假的。
柳暗道:“怎麽都是這些不入流的新聞?張三李四王麻子,這都報道多少次了?”
朱石上前道:“幫主,以前積壓的新聞差不多都報道了,現在江湖也沒什麽大事發生,能找到這些新聞,外采部還花不了不少心思。”
這些小新聞在不起眼的版塊寫寫也沒大礙,但是頭條位置怎麽也不能寫這些。剪刀手的案子金九齡明确表示不許報道,後續又沒什麽大新聞,着實頭疼。
“你們方才就是在讨論這個?”
靈犀點頭說:“姐姐,京城太大了,我們分社剛立穩腳跟,這邊的部門都是新人,外采部除了我和光定,每天用得上的新聞也才十來條。”
柳暗摸着下巴,思索道:“這樣下去可不行,得有個專題頭條啊……”
靈犀問道:“可上哪找頭條?”
柳暗凝神想了半天,不知怎麽就想到陸小鳳身上,正要自我嫌棄,忽然一拍腦門站起來:“有了!”
朱石驚訝道:“誰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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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橫他一眼:“你家老母豬。”
朱石噎了下,悻悻不說話了。
靈犀掩嘴笑夠了才問:“姐姐可是想到什麽新聞了?”
柳暗“嗯”了聲,道:“的确想到了個新聞,而且是個可以跟蹤報道的大新聞!”
金九齡說,有一個會繡瞎子的大盜。
金九齡說,此人一個月犯下七八十件大案。
金九齡說,此案非陸小鳳調查不可。
……
陸小鳳是誰?當然是她《江湖日報》的陸主編!柳暗只要跟着他就能随時獲得一手新聞,直至破案。
大新聞有了,頭條也有了。
缺的只是陸小鳳的配合以及金九齡的同意。
柳暗搓了搓手,她可不認為這兩人會輕易答應,只希望陸小鳳還沒走。
“我回客棧一趟!你們等着!”柳暗起身就往外沖,靈犀想要拉住她卻晚了一步。朱石怪道:“幫主怎麽回事,才來了又要走?”
靈犀哎嘆說:“姐姐就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柳暗剛沖出門便和迎面跑來一人撞個滿懷,那人“哎喲”痛呼跌坐在地,正欲大罵卻發現對方是她,頓時蔫了。
李光定捂着屁股站起來,滿臉苦色:“幫……幫主,這麽巧啊……”
“好小子!老娘正要找你算賬!”柳暗想到他寄錯信鬧出堆爛攤子,邊撸袖子邊道:“選個姿勢抱頭,我下手有分寸,殘不了,最多讓你三天下不了床……”
李光定聞言連連後退,大聲道:“幫主息怒!懲罰……不就是懲罰麽!我李光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絕對受得起!但是……得先談正事!”
尤殿雙站在李光定旁邊好像傻了,見了柳暗也沒有反應,對他們的談話更是充耳未聞。
柳暗古怪的盯住他問:“他怎麽了?”
李光定道:“尤殿雙見到他的偶像了。”
柳暗一愣:“什麽時候的事?”
“陸……陸主編要來視察情況,剛才碰見了,喏,就在那裏。”李光定側身指指身後。
“啊?!”柳暗順着李光定指的方向看去,黑黢黢一片,鬼影都沒有。她正想問人在哪呢,轉頭便發現李光定扯着尤殿雙溜得飛快。
柳暗非常不能理解,她看着李光定的背影疑惑道:“他現在是不怕我了?”
“只有真正了解一個人,才會不怕。”耳邊忽然響起這麽句話,柳暗想都不想,擡手一拳揮去。
陸小鳳熟稔的捉住她手。
柳暗冷下臉又用另一只手揮過去。
陸小鳳只好捉住她另一只手。
他無奈道:“每次我出現,你非要這樣?”
柳暗抽回手,輕笑着說:“反正你擋得住,我每次也沒成功過。”
陸小鳳想了想也是,不由也笑了。
柳暗很奇怪他為什麽沒走,想到她需要的頭條新聞還得靠這位,眼神立馬變的谄媚。
“陸主編,你是怎麽找到京城分社的?”
陸小鳳摸着胡子道:“光定兄帶我來的。”
柳暗“哦”了聲,點頭道:“看來光定沒有說謊,你真的要來視察情況?太好了,陸主編你總算對報社的事情上心了……沒問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快請快請!”說着就拖着陸小鳳袖子使勁往報社裏拽。
“我沒說不去!你……”陸小鳳倒吸了口涼氣,“你別掐我――”
“這裏就是編輯部,外采部采集到的新聞消息都會送這裏來審核,順便排好版,然後送往技術部進行印刷,成品的報紙再交給廣告部發行……”
柳暗講的繪聲繪色,陸小鳳本來無意了解這些,但經由她敘述,也都記在心裏。
所以他更迷惑柳暗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柳暗脾氣很古怪,即使陸小鳳見過的古怪人已經很多了,柳暗也可以排的上前十。
陸小鳳雖然覺得自己對柳暗的脾氣有數,但要摸透還很難,所以陸小鳳對柳暗一直很好奇,好奇到容忍她的各種暴力手段。
陸小鳳正在神游天外,可柳暗是完全看不出的,她還以為陸小鳳一直在認真聽講,想到此處,柳暗态度稍微溫和了些。
她問:“陸主編,對于我剛才提出的建議你是同意還是同意?”
陸小鳳愣了愣,随即定然道:“此事應該從長計議。”
“這有什麽好從長計議的!只要你一句話,‘行’還是‘不行’!”
“我說‘行’你會怎樣?”
“那你就是為報社做貢獻,是大好人!”
“我說‘不行’你會怎樣?”
“揍死你丫!”
陸小鳳握拳咳了咳,遲疑着問:“……到底什麽事,方才沒聽清。”
柳暗出乎意料的沒有發飙,而是溫顏笑着解釋:“不是什麽大事,陸主編你一定會答應的。”
“說來聽聽。”
“我要追蹤報道金九齡讓你查的案子!”
追蹤報道,也就是對一宗新聞事件連續不斷地報道。
柳暗已經給陸小鳳提過不下十次,所以陸小鳳頓時就明白柳暗這麽殷勤的原因。
“當然不行!”
陸小鳳一愣,因為這話不是他說的。
柳暗朝聲音處看去,只見靈犀氣鼓鼓的背對着朱石,那句話便是她說的。
靈犀看到屋外的陸小鳳和柳暗,睜大了眼:“陸……陸主編?!”
陸小鳳朝她微微一笑。
柳暗上前問道:“你們這是幹嘛?”
靈犀埋怨的看了眼朱石,道:“朱大哥認為現在沒新聞要我們炒作,我說不行!姐姐,你來評評理!”
柳暗眼珠一轉,道:“的确不行!因為陸主編已經答應我了,最新頭條新聞《繡花怪盜陰陽人》由我們聯合追蹤報道,大家趕快鼓掌感謝陸主編!”
陸小鳳轉頭看着柳暗剛要立即否認,就聽靈犀甜甜道:“陸主編,真是多謝你啦!”
“……不謝。”他對女人一向沒有拒絕的能力。
特別是靈犀這樣的。
柳暗自是了解,心裏一陣暗爽。
朱石這時問道:“什麽……‘陰陽人怪盜’,這人莫非是太監?”
柳暗哎了聲說:“叫他‘陰陽人’是因為暫時不知他是男是女是人是妖,管他奶奶的,你先前不是說要炒作嗎?就按這個炒吧!”
說罷柳暗轉頭看着陸小鳳,笑眯眯道:“陸主編,為報社做貢獻的時候到了。”
陸小鳳感覺柳暗的笑容除了刺眼,還讓他很無力。
“柳暗,金九齡不會同意。”
“萬事有你啊!”
陸小鳳揉揉額頭:“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你真是個大好人!”
“……我是怕你揍我。”
陸小鳳将所知繡花大盜的消息盡數告知,靈犀也認真的記下,準備在下期報紙正式刊登。
朱石問:“陸主編,你說繡花大盜犯下七八十件大案,他會不會看到我們報就銷聲匿跡了?到時候你交不了差,恐怕……”
“無妨,依我來看,此人心高氣傲,獨自做下這些大案就是為了引人關注,越多人知道他越滿足。”
柳暗覺得有理,不由點了點頭。她問道:“陸主編,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查案?”
陸小鳳皺起眉頭:“我們?”
柳暗笑道:“是的,我們。”
陸小鳳道:“你确定?”
柳暗道:“确定以及肯定,追蹤報道他們都沒有經驗,你就更不行了。”何況,柳暗是去半監視,萬一陸小鳳不守信用跑掉了,她報道哪門子的繡花大盜。
陸小鳳想了會兒也理解了她的意思,只說:“你若是不怕,一起也可以。”
柳暗道:“能讓我怕的事情恐怕還沒發生。”
陸小鳳不置可否。
“那你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柳暗愣道:“去哪?”
陸小鳳從懷裏拿出那塊繡了牡丹的紅緞子,分析道:“現在唯一的線索是這塊錦緞,我們只能從這上面尋找。現在去神針山莊問問錦緞來歷,還來得及。”
柳暗覺得他說的不錯,剛站起身便聽靈犀伸手道:“可否讓我看看這錦緞?”
“對了,靈犀也是刺繡的高手!”柳暗想到這點,不禁笑道:“她可是這方面的行家!”
喻善随精通雕刻,而靈犀精通刺繡,柳暗很早就知道了。
靈犀面色微微發紅,她細聲道:“姐姐你就別說了。”
陸小鳳笑說:“倒沒看出靈犀姑娘也懂刺繡。”
靈犀窘然的接過紅緞,端詳半晌,又從自己腰間解下一個荷包,荷包上繡着并蒂蓮。
“若我沒有看錯,這緞子是京城福瑞祥的,絲線是福記的,你們看,和我荷包上的一模一樣。”靈犀将荷包和紅緞子放在桌上,陸小鳳拿起摸摸看看,果然是一樣的貨色。
柳暗誇贊道:“靈犀你真厲害!”
靈犀搖搖頭:“我也是昨天才在那家鋪子買過,不然也分辨不出。不過繡這牡丹的姑娘功夫還不到火候。”
陸小鳳一頓,擡頭問道:“你怎麽知道是個姑娘?”
“這樣的牡丹,男人是繡不出的。”靈犀将荷包系回腰間,又道:“可惜了上好的緞子,這緞面拿來做鞋子也極為合适。”
柳暗聽到“鞋子”二字下意識打了個激靈。她拿過那紅緞子塞進陸小鳳衣襟,道:“你還有沒有什麽想知道的?靈犀還有沒有什麽要說的?都沒有的話那就走吧!”
陸小鳳凝思半晌,道:“沒有。”
靈犀也說:“沒有了。”
柳暗舒了口氣說:“那就各自回家睡大覺!”
“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陸小鳳對柳暗吩咐道。
“什麽?”
“你不是要追蹤報道?我現在開始查案了。”
“這麽急?!”
陸小鳳想了會兒,方道:“金九齡每次破案不超過二十天,我想比他更快。”
柳暗一拍額頭:“我服你了!”
福瑞祥和福記的老板是同一個人。
京城也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陸小鳳現在就打算去找他們,因為越晚能得到的線索越少。
柳暗聽了他的想法,覺得沒錯,反正她睡不睡覺都無所謂,就當是兩個主編一起加班。
“沒想到你真會答應。”柳暗想到這裏不由自言自語的傻笑,陸小鳳答應的這麽輕松是她始料未及的。
陸小鳳瞧着她笑道:“是你說的,為報社做貢獻。”
柳暗道:“直到現在我才覺得你真的是報社主編,多謝。”
陸小鳳撇開頭嘆了口氣:“每次有人對我道謝,都會遇到許多麻煩。”
柳暗笑着說:“每次有人被我道謝,所有麻煩都迎刃而解。”
陸小鳳裝模作樣繼續嘆氣,可眼睛裏怎麽看都是笑意。
“你才覺得我是報社的主編,那司空摘星呢?”
“他輕功那麽好,不用來當靶子太可惜了……嗯,現在應該在被人追殺吧?”
“那我就放心了。”
柳暗跟上陸小鳳步子,興致勃勃的問:“我們現在是查案拍檔,給這件案子起個代號怎麽樣?”
陸小鳳狐疑的看她:“什麽代號?”
柳暗道:“捉拿繡花怪行動?”
“不好。”
“追蹤繡肚兜牡丹大盜?揭秘陰陽人作案規律?”
“……那算了,還是第一個罷。”——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元旦快樂!mua~
☆、
陸小鳳原本打算去神針山莊拜訪,問清這塊紅緞子的來歷。因為靈犀幫忙,這大老遠的路程省了下來,時間也省下來,更慶幸不用碰到母老虎。
柳暗問他哪個是母老虎,陸小鳳卻又不說了。
“你說不說我都知道,肯定又是哪個不長眼的姑娘被你禍害了。”柳暗抱臂哼道。
陸小鳳搖頭說:“不長眼?能被我禍害的可都長了七八只眼睛。”他自認為自己所結識的紅顏知己都是聰明又特別的女人,笨的女人他從來不會放在心上。
柳暗很特別,特別到根本不像個女人。
陸小鳳的好奇心一向很重,所以他願意和柳暗多接觸,也許當摸透柳暗的性子他就會失去那份好奇心,然後像和以前很多的紅顏知己一樣,像老鼠見了貓,恨不得天天躲着她們。
雖然這樣的情況對于柳暗來說不大可能。
越不可能陸小鳳越興致盎然。
柳暗聞言不禁仔細的打量他,陸小鳳長的一點兒也不醜,相反還很英俊。加上有銀子、武功高、會說話,的确很容易讨女孩子歡心。
陸小鳳沖柳暗微微一笑,道:“看出了什麽?”
柳暗伸手遮住他胡子,認真的說:“你把胡子刮了就能稍微年輕點。”
陸小鳳問:“年輕多少?”
“七八十歲吧。”
陸小鳳知道柳暗是在嗆他,若是往常他便一笑置之,但今天他不知怎的來了興趣,突然湊近柳暗,溫言喚道“柳柳。”
柳暗側頭看向陸小鳳,額角一抽:“你叫誰?”
陸小鳳壞笑道:“柳柳,當然是你叫你。”
柳暗抖了抖雞皮疙瘩,正要瞪他,卻忽然神色一轉,柔柔道:“小鳳,鳳鳳,鳳兒……”
“柳柳。”
“鳳鳳。”
“柳柳。”
柳暗聽得骨頭都軟了,她自己也肉麻不起來,于是很正經的說:“問你個正事,為什麽司空摘星要叫你‘陸小雞’?”
陸小鳳頓了頓,道:“落草的鳳凰不如雞。”
司空摘星喜歡給他取外號,那就随他去。
柳暗“哦”了聲,若有所思的嘆氣。
陸小鳳見她這樣,不由得問:“你以為是什麽意思?”
柳暗瞄了他老二一眼,搖頭道:“小雞小雞,你的雞很小麽?”
“……”
陸小鳳半晌才從牙縫裏蹦出幾個字:“你要不要試試?”
柳暗撇過頭,笑而不語。
陸小鳳難以置信的問:“柳暗,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柳暗轉頭朝他怪笑:“你要不要試試?”
“……”
――――――――――――――――――――――――――――――――――――――――――
兩人趕到福瑞祥,店鋪早就打烊了。
陸小鳳指指大門,說:“你去敲門。”
柳暗活動了下手指關節,一臉瞧不起:“敲門?你也太沒水平了!”說罷沖過去一個飛踹,“砰”的聲大響,緊閉的大門應聲而開。
陸小鳳連忙上前将柳暗拉開,愕然滿臉,正要開口卻聽店鋪裏傳來一陣腳步聲,福瑞祥的掌櫃和夥計披着衣服跑出來,震驚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門板以及門口的兩人。
“你們好大膽子,這門是誰幹的?!”
柳暗刷的指着陸小鳳:“他!”
陸小鳳後悔怎麽沒想到柳暗嫁禍的本領,趁着那掌櫃沒上來掐他脖子,趕緊掏出一張銀票。
不論是誰,見到銀子都會笑臉相迎。
掌櫃也不例外。
陸小鳳給他的銀子足夠換十次大門,順帶詢問有誰買過黑色絲線和紅色錦緞。
掌櫃的看了看紅緞子,回答道:“每日來買紅錦緞的黑絲線的人數不勝數,這……”
他只說了半句話,陸小鳳便知道自己這次是料想錯了。
繡花大盜不會只買黑絲線和紅緞子,他很聰明,不會留下馬腳,單獨買這兩樣目标太大,他肯定會買些其他的掩人耳目。所以陸小鳳從一開始就錯了,來福瑞祥并不能給他找到有用的線索。
柳暗于是又和他原路返回,天已經大亮。
陸小鳳想了很久很久,這才記起柳暗陪他走了一整夜。
他很過意不去。
“你不困?”
柳暗也在神游天外,聽他這麽一問才回神,答道:“不困。”笑話,她怎麽會感覺到困。每日的按時睡覺也只是為了融入社會,不消說讓她走一晚上,哪怕是走一年……估計也沒有困意。
但陸小鳳以為她是在客氣,心下微微感動,他道:“走吧,回客棧。”
雖然這種溫柔的語氣柳暗聽他說過很多次了,唯獨這次有些不同。柳暗甩了甩頭,覺得自己肯定是走太久走糊塗了。
回到客棧,店小二正準備開張,柳暗徹夜未歸,這時又和一個男人一起回來,小二的眼神不禁帶了些顏色。
陸小鳳找了張桌子坐下,倒了杯茶,對柳暗道:“去休息,我在這等你。”小二看向他,覺得莫名其妙,誰大清早的跑客棧來喝茶?
柳暗心裏好笑,她湊近店小二,指指自己腦袋,小聲說:“他這裏,有些問題,麻煩你好生照顧。”柳暗說完對陸小鳳揮揮手,回房去睡覺。
雖然她用不着,但是想到陸小鳳專程送她過來休息,不躺會兒似乎都對不起他。
柳暗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所以她只睡了一個時辰不到就醒了。
洗漱完畢正要去找陸小鳳,忽然聽得一陣鴿子展翅的聲音,柳暗一愣,快步走到窗前,果然看見一只雪白的鴿子。
鴿子上系着根紅繩。
柳暗登時就不太高興,躲避不是辦法,也不喜歡躲避。她從鴿子腿上解下信筒,但見上面寫的是:“兩日後子時,老地方。”
柳暗本以為是叫她彙報些金九齡的消息,沒想到是讓她去赴會。公孫大娘現在應該還在黃石鎮查那虛構的剪刀手案,組織暫由二娘三娘理事,她倒要看看紅鞋子又發生什麽破爛事……
陸小鳳還坐在那張桌子旁邊。
桌子上擺着撥浪鼓、壽桃、大肉包子、布老虎、草編的蚱蜢……
柳暗正了正色,走到陸小鳳身邊,指着桌上的一堆小孩子玩意問:“你哪來的這些?”
陸小鳳似乎也不清楚,他指指腦袋道:“這家客棧的小二,腦子估計有問題。”
柳暗正在喝水,聽見這句忍不住“噗”的噴了出來,陸小鳳看她這樣就知道不是店小二有問題,是柳暗有問題。
不過此時此刻他也無心去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你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
柳暗擦擦嘴角,擡眼看着他笑道:“你都不睡,我也不好意思發懶。”
陸小鳳搖了搖首,自是不信。
柳暗問:“我們下一步怎麽做?一直吃吃喝喝?”
陸小鳳又将那塊紅緞子拿出來,道:“剛才有一個來過,你猜是誰?”
柳暗道:“你不給點提示,我怎麽猜的到。”
陸小鳳道:“報社另一位主編。”
“噢,司空摘星啊!”柳暗神色一變,驚聲問:“他不會是來辭職?!”
陸小鳳不明她怎麽如此介意司空摘星辭職,好奇問了問。柳暗于将司空摘星答應每年給報社大筆銀子的事重提了遍,又補充道:“而且像他這樣肯當活靶子的人不多了。”
“你覺得他很蠢?”陸小鳳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柳暗愣了愣,苦笑說:“怎麽可能,我見過的人就沒有不聰明的。”
司空摘星當初答應做主編,也是因為想和陸小鳳較個高低,柳暗那些小伎倆她自己心裏有數,若是這些人不願意上當,她還真有些困難。
陸小鳳聞言一笑:“我也包括在這些人其中?”
柳暗不答了,反問說:“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陸小鳳道:“你願意說真話還是假話?”
柳暗想了想,說:“你也包括在其中。”
于是陸小鳳很滿意的笑了。
司空摘星來找陸小鳳,是提前給他通個信,因為他今晚之前要偷走那塊紅緞子。
柳暗對這位偷王之王的古怪行偷方式已經很了解了,但親耳見到着實覺得新奇。越新奇就越好玩,所以柳暗萌生了不讓司空摘星偷走的念頭。
柳暗朝陸小鳳伸出手,道:“将那紅緞子給我。”
“你幹什麽?”陸小鳳依言給了她。
柳暗道:“你可信得過我?這緞子給我保存,絕對讓司空摘星偷不到。”
陸小鳳好像并不是很在意,無所謂道:“随你高興。”
陸小鳳趁着午飯時間外出了一趟。
随即兩人就在客棧大堂坐了整天,等着司空摘星來偷那塊紅緞子。
陸小鳳打個呵欠,伸了伸懶腰,故作埋怨道:“子時馬上就要過了,再不來偷,可就失信了。”
“看樣子是不會來了,不如燒了。”柳暗拿出紅緞子,想也不想便放在蠟燭上,錦緞易燃,片刻就被火舌環繞,化為灰燼。
陸小鳳驚道:“你燒了幹什麽?”
“不燒不專業。”
一個專業的查案人員,不能留給對手任何線索。
陸小鳳:“……”
蠟燭的火苗跳動了一下,随即燃的更亮。
司空摘星捧起那堆灰燼,急的跳腳:“你你你,你們怎麽就将它燒了!”
陸小鳳聳了聳肩:“不燒不專業。”
柳暗認真的點頭。
陸小鳳又道:“看來這個賭約你是輸定了。”
司空摘星道:“不錯,我輸定了。沒法幫那人偷到東西,我的确輸定了。”
陸小鳳從袖裏摸出塊一模一樣紅緞子,道:“你雖然輸給我,但不能輸給那人,這塊緞子是假的,你拿去吧。”
司空摘星剛一伸手,卻又縮了回來,他胸有成竹的笑道:“陸小雞,你休想騙到我。你給我一塊假緞子讓我交給那人,你便可以跟蹤我查出是誰買的這些絲線綢緞,從而知道誰是真的繡花大盜。”
陸小鳳将錦緞放在桌上:“要不要随你。”
柳暗這時算是聽明白了,原來司空摘星知道誰是真正的繡花大盜。
她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肯說?”
司空摘星捂住嘴退後兩步:“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柳暗道:“大家都是朋友,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司空摘星顯然也很為難,他道:“若是平常說不定我會告訴你們,但這次……不行!”語畢,他眼睛忽然亮了亮,但一瞬即逝,幾乎不能發覺。
柳暗正要再問,司空摘星已經連連擺手:“陸小雞,你們再問我也不會說的!我走了,那錦緞你們留着玩好了!”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陸小鳳收起那塊假的錦緞,道:“我去跟蹤他,你等我消息。”
柳暗叫住他,怪道:“跟蹤?!”
陸小鳳指指柳暗笑道:“你将假的錦緞燒了,又将另一塊假的放在袖裏,說話間裝作不經意讓司空摘星看到,讓他以為是真的,然後偷了去,這樣我就能順利跟蹤他找到幕後之人。”
柳暗搜了搜袖子,果然沒有了。
她擡頭驚道:“什麽真緞子假緞子!那是我給靈犀買的肚兜!”
陸小鳳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問:“那真的在什麽地方?!”
柳暗眼神看向地上黑乎乎的一團餘燼,緩聲道:“我剛才說了,不燒不專業。”——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劇情問題,略有涉及,但不會走~~
補分的菇涼辛苦了~mua!!
☆、
紅緞子被燒為灰燼,但他們誰也不認為線索斷了。
陸小鳳追出司空摘星十裏路,卻還讓那狡猾如狐貍的人溜之大吉。并不是說陸小鳳的輕功不如司空摘星,而因為他還負着柳暗。
柳暗本不想給他拖後腿,但陸小鳳擔心調虎離山毀屍滅跡,堅持不留下柳暗一人。
好在兩人都不算笨,由司空摘星離開方向,順藤摸瓜找到這裏。
栖霞庵。
高大茂盛的白楊樹枝桠從矮牆探出,散了一地星星點點細碎的陽光。
江重威此刻便坐在樹下,眼皮凹陷,遠遠看去像是兩個黑洞。
“是陸小鳳來了?”
比起江重威知道是他,陸小鳳更訝異他怎麽在這裏。
曾經威風八面的王府總管,怎會在這小小的庵堂?
江重威似乎知道他的疑惑,淡淡道:“一個瞎子,不在這裏,還能在哪裏?就算王府不趕我走,我也毫無臉面繼續留下。”
陸小鳳聞言心裏很不好受。
他本該是個前途無限的人,卻因為繡花大盜闖入王府盜走金銀,刺瞎他的雙眼,這一生都葬送了。
陸小鳳和江重威說着話,柳暗盡量不去關注黑洞般的眼睛,她也覺得很不好受。
柳暗背過身四下裏東看西看,打量庵堂。
院子裏種着一顆白楊樹,白楊樹下置着一口水缸,往左便是一條很普通的走廊,走廊上立着位紫衫白襪的道姑。
明眸秋水,美的出塵。
道姑這時也看着柳暗。
柳暗愣了愣,伸手打了個招呼。
那道姑對她微一颔首,臉上神情雖然冷冰冰的,态度還算溫和。正當柳暗以為她就是這樣的性格,接下來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輕霞?是不是你來了?”江重威忽然朝走廊這邊側頭問道。
道姑走到他身邊,柔聲說:“是我,你該吃藥了。”
江重威拍拍她手臂,轉過頭對陸小鳳道:“舍妹江輕霞,是這裏的主持。”
陸小鳳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他雖是回答江重威的話,眼神卻盯着江輕霞。
江輕霞面上還是一片冰冷,她看向柳暗道:“姑娘可否幫我下忙?”
柳暗一怔:“什麽?”
江輕霞道:“家兄的藥需要一人掌火,一人打沫,我忙不過來。”
柳暗幹脆的說:“沒問題!”
“請随我來。”
柳暗當下便要跟着江輕霞走,卻被人一把拉住胳膊。
陸小鳳神情略有遲疑,湊到她耳邊,小聲叮囑:“小心。”
柳暗心下一突,指指江輕霞背影:“有鬼?”
陸小鳳也沒回答,笑的耐人尋味:“有老虎。”
柳暗罵了句有病,便匆匆去追江輕霞。
江輕霞故意放慢腳步,等着柳暗和她并肩。
廚房裏充斥着草藥的味道,江輕霞反手便将門闩的密不透風。
廚房裏更悶了。
柳暗想到陸小鳳方才古怪的叮囑,心不由懸的老高,生怕面前這女人突然捅她兩刀塞把毒藥。
“……那啥,藥在什麽地方?”
“你怎會和陸小鳳在一起?”
江輕霞此時就像變了一個人,方才柳暗雖覺得她面罩寒霜,但是為人應該有禮,像是夜晚的風。現在的江輕霞也像晚風,卻是凜冽至極。
柳暗半晌才回過神,傻呆呆的答道:“怎麽和陸小鳳在一起?這個問題有點高深,你是想聽完全版本、簡略版本還是壓縮版本?其實不止這幾種版本,這個事情它還可以分為其它類型,例如評書啊戲曲啊之類……不過我本人比較愛好用報紙的形式刊登。哎,對了,這位道友,報紙你可聽說過《江湖日報》?說起這《江湖日報》啊,我的話就長了……”
柳暗炮語連珠巴拉巴拉不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掰什麽。
她心下正在飛快羅列江輕霞對自己的威脅:從江輕霞問的這句話就知道她一定和陸小鳳有關系,可具體是什麽關系?江輕霞雖是個道姑,但年輕貌美;陸小鳳是個花心大蘿蔔,于是第一個假設“被情敵”已經在柳暗心下成立。
第二個假設,司空摘星偷了肚兜……啊不對,原本他是要偷紅緞子送到幕後主使的手中。而他的目的地是栖霞庵,江重威看起來腦子沒病,所以不會自己刺瞎自己的眼睛;另一個就是江輕霞,從她的出現到兇巴巴的問話,柳暗下意識就覺得不是好人。也許江輕霞知道陸小鳳已經涉及此案,準備綁個票贏個籌碼。
“……所以我認為本國周邊關系緊張的主要問題出現在金太郎身上,如果他不去勾引金正曰就不會未婚先孕生出金九齡……”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