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魏彬的場合:記憶是靠不住的東西
更新時間2012-12-25 12:29:45 字數:4423
“你真的會用photoshop嗎?!你看看這些到底是個什麽垃圾!”我把厚厚一疊産品推廣方案的海報重重甩在桌子上,厚重的實木桌子發出一陣悶響,就像是在符合着我的憤怒。看着一張張做工粗糙的海報,我實在是無力再跟眼前這個唯唯諾諾的員工一一解釋海報應該是怎樣抓住人的眼球,怎樣地抓住主題。
眼前的這個剛畢業不久的小姑娘似乎被我剛才的舉動吓壞了,一動不動地低着頭不知道應該做什麽,解釋什麽。我能感覺到她微微發抖的肩膀,她在害怕,也在恨着我,似乎在用低着的頭顱告訴我:你憑什麽這麽說我。
我嘆了一口氣,也不願意和這個女孩子多說什麽,揮揮手讓她走開,三天後再把新的方案給我看,女孩子逃似的把方案緊抱在胸口,再見餓沒有說一聲就奪門而去。這是一個深深恐懼着我的女孩,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變了。
“魏彬,你真的很會用photoshop。”我對着自己喃喃自語道。我指的當然不是這個愚蠢到讓人覺得無聊乏味的簡單軟件,而是我的大腦,我不斷ps着自己腦海中對孫淼的記憶。
孫淼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呢,我恐怕已經記不住了吧,我只記得是長長的頭發,可愛的小臉,還有那個酒窩而已。頭發是齊劉海還是斜劉海呢?臉是圓臉還是瓜子臉呢?甚至是那個酒窩的位置我都不是很确定是否就在我想象的那個地方了。不得不承認,對孫淼的記憶我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但是由于播放的次數過多,這張cd已經磨損地不成樣子,孫淼已經不是那個活潑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她時不時地卡殼,只留下一兩個畫面而已。其餘的只剩下噪音,還有馬賽克罷了。
但是我怎麽會救這麽輕易地讓孫淼的影子在我心裏淡去呢,于是我私自做着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不停地修改孫淼的樣子,讓孫淼一天一天地長大,填補一些我已經忘記的片段,讓她一直鮮活地活在我的腦海裏,是的,我要讓她一直活着。她現在還是比我小一歲,平劉海,黑色的長發齊腰,一陣風刮過,她會笑着按住自己的頭發不被風吹亂。臉還是圓圓的可愛樣子,酒窩時不時地在她的臉頰浮現。
就好像是中世紀的油畫,畫家會在舊的油畫上重新填上新的顏色,讓嶄新的更加完美的線條覆蓋住原有的,一層一層,毫無止境地增厚着畫布,只是為了追求最最完美的作品,或者是因為這個畫家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再畫這樣的一幅畫。孫淼就是我最完美的作品,我可以任意着筆,任意為她做一些發型,畫上美麗的妝容,給她穿一些精致的衣服,而她笑着說永遠不會離開我。
回到家,吳瑩已經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在等着我。其實我還是很幸運的,娶到了這樣知根知底的一個妻子,她聽我的話,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根本不懂什麽是生活的我,更重要的是,她也是從小與我相識,她的存在能夠刺激我強化我對孫淼的記憶,也許這個事實對吳瑩也說顯得殘忍,但是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吳瑩長得很特別,特別是那個彎彎翹翹的鼻子幾乎一點都沒有變,就是那種就算看着小雪時候的合照都能一眼認出“這個就是吳瑩”的那種特別的長相,也是那種我一看見就好像能感到孫淼還活着的幻覺。
但是,我是一個人,作為一個動物,我明白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就算我不停地去可以強化自己對孫淼的感覺,我仍能發覺自己對孫淼的記憶越來越少,我想孫淼的次數也越來越少。我對這種下意識的遺忘感到害怕,甚至可能有一天,長得跟孫淼一模一樣的女孩子站到我面前撫摸着我的臉頰,我卻呆呆回答:“請問你是誰?”如果是這樣那就真的是太可怕了。
真的好諷刺,我在現實的社會混得如魚得水,但是卻沒有辦法抵抗這些不可抗力的東西,雖然我反抗,但是這種遺忘的感覺卻愈演愈烈。我甚至有時候吃飯吃到一半驚訝地發現:我竟然已經有三天沒有想到孫淼了!沒錯,不是孫淼抛棄了我,而是我在抛棄孫淼,我這個背叛者。
我愚蠢地想到,如果我對吳瑩好一點,會不會減弱我對孫淼背叛的內疚呢,甚至吳瑩能夠在背地裏跟孫淼說:“魏彬對我很好,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不過這個怎麽可能呢...但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為什麽不試一試呢,我懷抱着作弊的心理,雖然我以前從未作弊過。
吳瑩顯然對我的态度感到受寵若驚,眉眼藏不住那種驚喜的神情。上一次仔細端詳這張俏皮可愛的臉是什麽時候呢,我想着,竟然突然想到長久以來我竟然沒有認真思考過吳瑩的感受,我對待她更好像是對待商場上的友人,溫文儒雅沒有破綻。
我竟然因為淡忘孫淼所以感到強大的罪惡感,而從沒有因為忽視吳瑩而覺得內疚過,我真是一個不合格的丈夫,甚至連一個朋友都算不上。我摟着她,聞着她的頭發,一股甜甜的蘋果香氣,孫淼…哦不,這個時候我不應該想起她,吳瑩,我的吳瑩。
早上起來吳瑩顯得很開心,臉也顯得格外的有光彩。昨晚的溫存讓她覺得幸福,也讓我感到有一些心疼,這個默默喜歡了我這麽多年的姑娘,好像是深宮不受待見的妃子,偶爾被臨幸,卻還要顯得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甚至連她本人都不知道這是因為真的開心還是強顏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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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還是要繼續,工作自然也是永不停歇。當一切變得很順利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乏味,好像有一種看透萬物的自大,雖然這麽說的确有一點妄自尊大,但是當你發現自己不管怎麽做都是正确的時候,內心有一塊區域的确會膨脹開來填補滿自己的虛榮心。
我的經歷的确能夠讓很大一部分人羨慕,名牌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優厚的薪水足夠買房買車?但是着又代表着什麽呢,我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一些害怕,就好像這些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東西有一天也會被人不費吹灰之力地奪走。那個時候我空有自大卻沒有任何才華去填補,那該是有多可悲呢,我對那樣的未來感到恐懼。
就好像踢足球的時候,你甚至是慢慢吞吞走到了對方球門的門口,這時候恰巧一個球向你飛來,你只是随便一踢就進了制勝的一球。然後隊友們為你歡呼雀躍,你卻顯得手足無措因為其實你并沒有做什麽,但是你只能同樣地歡呼雀躍,變現地像一個睿智的足球天才,享受着那一球給你帶來的榮耀。下一場球賽,下下一場球賽,你以同樣輕松的姿态獲得勝利,隊友甚至對方都把你捧到一個相當高的高度,然後你就沒有辦法從哪個高度下來,因為會摔傷。每一場勝利都會讓我更加心驚膽戰,害怕勝利,卻也更害怕失敗。
我能做的只是維持現狀,哪怕再多安穩一秒。我變态地想要按着自己的時間表走,強迫自己一秒都不能猶豫,但是我卻只能強迫自己,一切不穩定的因素都像是岩漿一樣在我看不見的地下改變着事情發展的方向。
“老魏,我下班帶你去個地方。”老板勾搭着我的肩膀,一臉含有深意地看着我。老板大我十歲左右,并不像大部分富人那樣發福猥瑣,老板看着還是很年輕潇灑的感覺,有好幾個剛進公司的大學生都喜歡這個看着熱情開放的大款。
我不能改變自己的時間表,但更重要地是不能呢個改變自己的工作。兩者之間的取舍我當然要選擇後者:“什麽好地方?”我客氣并且假裝好奇地問老板,當然我已經差不多猜到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看你天天下班就回家,我都替你覺得可憐。”老板鈎鈎自己的眉毛,“下班了公司門口見。你老婆問起來就說是開會,懷疑的話就讓她打電話給我。”
看着老板雀躍的樣子離開,我無奈地聳聳肩,打電話給吳瑩告訴她今天我會晚點回家。吳瑩在電話那頭顯得有點失望,正想要說點什麽安慰她的時候,她已經挂了電話。
上了老板的卡宴,一路老板興奮地跟我說着各種各樣的話題。我很少對男人有好感,老板是為數不多的一個,沒有架子,對生活充滿激情,而且試圖用自己的熱血去感染其他的人。對于這樣一個有時候看起來略微有點傻的大智若愚的男人,我打從心裏感到佩服,也很願意為他在商場上賣命。至于他的一些私生活,這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
卡宴停在了“豪斯”的門口,豪斯是全市最大的一個夜總會,當然明眼人都明白夜總會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酒,錢還有女人而已。我從來不覺得這樣的地方為什麽能夠這麽有生意,對酒并沒有什麽熱愛,雖然我差不多能夠嘗得出年份。錢也是足夠花就好了,多了只不過是數字,而女人,這種地方能有什麽好女人呢,何況我心裏住着最完美的一個了。
走進豪斯,這個地方與我想象的充斥着聒噪音樂的妓院的樣子有很大的不同,反而很安靜優雅而有質感。長得文質彬彬的酒保認識老板,笑着把他引到一個豪華的包廂,我也自然跟上。
包廂裏水晶吊燈就價值不菲,柔軟舒适真皮沙發,優雅的古典樂,想必之夜總會,這裏更像是一個豪華別墅的客廳。包廂內已經有兩個男人了,其中一個是合作公司的老板,另一個看起來是他的跟班,等級跟我一樣。
一目了然,我們來這裏是談生意的。相互握手,然後就坐,兩位老板熟門熟路地點了要喝的酒和點心,我無意間撇見一盤瓜子的價格,雖然對金錢沒有太多的感覺,但是那樣的數字還是讓我覺得心驚肉跳。大致粗略地算了一下,這個價格能買一個瓜子狂人一輩子吃的瓜子了。
生意場上的事情無非如此,對我來說也只是換了一個談生意的地方罷了,何況老板親自出馬,我這個小喽喽只要時不時地附和一下,然後在小地方上提醒老板別吃虧就可以了。柔和輕松的氣氛甚至讓我忘記了自己身在夜總會。
愉快地生意談畢,正是的節目才要開始。老板對等在一旁的酒保使了一個眼色,酒保會意點頭出去,不久就帶進了四個小姐。說是小姐似乎有點貶義,這些女人的穿着剪裁精致晚禮服,更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記得有誰說過:這年頭小姐穿的像學生,學生打扮地像小姐。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呢,向來自認為看人看準,但是看着眼前這四位優雅的女人,我實在看不透其本質。
“來來來,小語,這個是我的左右手,第一次來你陪他說說話。”老板似乎看出了一點我的窘态,招呼着其中一個坐到我身邊。
那位叫做小語的女人一步一步婀娜地走到我身邊坐下,并沒有身體接觸也沒有距離感,這樣的坐姿讓我覺得很心安。“我叫睿語,你呢?”她微笑着看着我,眼睛裏面流露的不是勾引,而是一種類似于友好的東西。
“魏彬。”說罷自己的名字,我又不知道應該什麽,生意場上口若懸河的我竟然會啞然好在其他三位已經開始和身邊的小姐相談甚歡,沒有人注意到我的窘态。
“魏彬,文質彬彬,人如其名啊。”她一邊笑着,一邊優雅地倒了兩杯威士忌,其中一杯遞給我。我嘗了一口,酒精多多少少緩解了我緊張的情緒。
與女人打交道我并不擅長,但是傾聽這個美麗女人一點點講述她亂七八糟的故事,倒也不是無聊之極,偶爾打斷調笑,我學得很快。總之我記住了這個美麗優雅的女人,這個女人情商很高啊,不知道智商怎麽樣,如果不錯的話到也是一個不錯的朋友。
“老魏,過會兒要不…”酒喝罷,也快要離開了。老板意味深長地看着我問道,傻子都明白他在暗示着什麽猥瑣的事情。。
我搖搖頭:“小語這個姑娘是不錯,我跟挺聊得來的。但是我老婆現在催我回去。”我看着老板,對他的好意表示感謝。
“不要那麽聽老婆的話嘛,難得一次兩次有什麽要緊,出了什麽事情我替你扛着,錢也我替你出,你有什麽好擔心的。”老板對我的妻管嚴感到有一些好笑,他把身子轉向我對我調侃道。然後看清了他懷中小姐的面容。很遙遠,但是很熟悉的面容。
“行吧行吧,說了一切都你負責啊。”對于這樣勾引下屬出軌的老板,我也沒有辦法,只有先應承下來,接下來把這個叫做小語的打發了。
這一切包括這場生意都不值得我在意,倒是老板懷裏的那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