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血脈相連
淩雲就這麽在床上縮着,手依舊死死地按在胃上,一副疼到受不了樣子，卻是拼命地想把頭埋起來不讓人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淩天皓心疼得不行,卻根本不知道怎麽辦，好在組裏的醫生過來得倒是快，總共也沒等幾分鐘的時間。
醫生看了看縮在床上的淩雲,已經明白了幾分，走到床邊問，“是不是胃疼？”
淩雲只是點了點頭，根本沒有力氣說話。
醫生也不再問他,回頭轉向了淩天皓,“他平時都吃什麽藥？”
淩天皓剛想說不知道，卻突然想到上次好像見過淩雲抽屜裏的要，急急忙忙地去翻，果然是翻出了好幾盒。
全都塞到醫生手裏，“您看看，是不是先給他吃個止疼藥什麽的？”
醫生細細地看了看被塞到自己手裏的藥盒，然後了然地問淩雲，“中午是不是沒吃飯？還是連早上都沒吃？”
淩雲點點頭，又搖搖頭。
戚長風看見了桌上的餐盒，有些疑惑地打開，見裏面竟沒有飯，只有一盤只吃了幾口的菜，而且，是川菜。
淩天皓似乎明白了什麽，醫生從随身的藥箱裏拿出一支針劑，拉起淩雲的胳膊直接給他注射進去，藥效很快，漸漸地，淩雲似乎是直接睡過去了，雖然依舊保持着蜷縮的姿勢。
見淩雲睡了過去，醫生才松了口氣，轉頭就直接對淩天皓發難，“你是怎麽照顧孩子的？不知道他胃不好嗎，兩頓飯不吃然後吃這麽辣的菜，不胃痙攣就怪了！沒胃出血就是好事！”因為和淩天皓也算是熟稔，說出口的話毫不客氣。
淩天皓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倒是戚長風沉沉地嘆了口氣，“這事怪我了，在片場逼得淩雲太過，沒想到這傻孩子……”
醫生也不問事情的始末，只道，“這孩子心思重，身體又不好，你們多照顧着點兒才是正理。”
淩天皓忙不疊地點頭，也顧不得面前的人根本不給他好臉色，“接下來怎麽辦？要用什麽藥呢？不能只用安定吧？”
醫生嘆了口氣，“準備點兒白米粥，等他醒了喂他吃，看他平時吃的藥八成是有胃潰瘍，一會兒問問他确定了之後再用藥吧。”
或許是因為藥物的關系，淩雲睡得很沉，天都已經黑透了的時候才醒了過來。
身邊似乎有人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見他剛剛睜開眼就起身迎了上來，“醒了？胃還難受嗎？先喝點兒粥，我去給張醫生打電話讓他趕緊過來一趟。”
淩雲有些回不過神來，“前輩？”
因為一直看着淩雲自己完全沒有休息，淩天皓似乎有些疲憊，但是卻絲毫顧不上自己似的，滿臉心疼地扶起了淩雲讓他靠着床頭坐好，“小心手上的點滴，別回血了。”說着就拿出了手機給醫生打了個電話，放下電話就回身拿
過一直在煨着的粥，“來喝點兒粥。”拿起勺子舀起熬得晶瑩的白米粥，小心翼翼地就去喂淩雲。
淩雲頗有些不習慣，伸手想接過淩天皓手裏的骨瓷碗，“前輩，淩雲自己來就可以。”
淩天皓自然是不會讓他自己動手去拿的，端穩了手裏的碗，淡淡地呵斥了一句，“別折騰，不知道自己打着點滴呢麽？手放回去，別亂動！”
突如其來的一句有些嚴厲的話讓淩雲有些不适應，扁了扁嘴，卻終于沒說什麽，乖乖地喝着淩天皓喂他的粥，莫名地有些委屈的樣子。
這難得可愛的樣子逗得淩天皓笑了起來，“慢慢喝，別嗆着。”
淩雲也不理他，就這麽默默地一口一口地把一碗白米粥都喝得見了底。
醫生很快就趕到了淩雲的房間，看見了放在一邊的空碗，也就沒有再問淩雲有沒有吃過晚飯，直接走到了床前，“淩雲，感覺好點兒了沒有？”
淩雲點了點頭，“好多了，今天真是麻煩您了。”
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再說客套話，“麻煩什麽，急得不行的人又不是我，對了淩雲，你是不是有胃潰瘍？”
淩雲依舊是點點頭，又搖搖頭。
淩天皓以為他不想說，忙溫聲道，“有什麽問題就照實跟張醫生說，知道是什麽毛病才好治。”
淩雲似乎又猶豫了一下，終于輕聲道，“我……不知道。”
醫生有些不敢相信，“不知道？你胃疼的毛病應該不少年了吧？具體原因你都沒檢查過？”
淩天皓看着淩雲低下了頭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樣子，突然就心疼起來，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來，淩雲住在那家人家裏的時候不願“生事”，大約，也只是疼得厲害的時候才自己胡亂找些藥來吃吧……
想到這裏淩天皓只覺得自己的心裏絞痛起來，甚至突然有些想要流淚的沖動，這麽多年，這孩子的日子到底是怎麽過的……
再也忍不住，一把就将面前的孩子摟進了懷裏，聲音裏都帶着些濕潤甚至是莫名的哽咽地說，“雲兒，對不起……”
剛開始的時候，淩雲只覺得一頭霧水，心想這老爺子這突然間發什麽瘋，可是……他就這麽抱着自己，低切的聲音反反複複地說着對不起，聽着聽着，淩雲發現，自己的眼淚就這麽不知不覺地掉下來了……
伸出手沒有打着點滴的手摟住了正抱着自己的人，“沒事了……已經不疼了……沒事了，都沒事了……”
醫生往輸液的藥瓶裏加了一針藥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這對父子間的溫馨氣氛，“消炎藥，今天輸過液之後應該暫時就沒什麽事了，以後要注意，按時吃飯別吃刺激性的東西是最低的要求，等忙過這段時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淩雲點頭，
很乖順的樣子，但是淩天皓看得出來，他卻沒有多認真，也是，這樣的要求，基本上可以說是常識了吧……
醫生也看出來淩雲的想法，伸手就是一巴掌拍過去，不重，卻是清清脆脆的一聲，“別以為你都知道，年紀輕輕地就這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簡直欠收拾。”
淩雲撇了撇嘴，點頭的樣子十分不情不願，看得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淩天皓輕輕推了張醫生一下，打趣道，“你當我兒子是任誰想收拾就收拾的？”
醫生攤了攤手，“好了，看來沒我什麽事了，你在這兒看着吧，等一會兒點滴打完替他把針拔了就行了。”
淩天皓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辛苦了，有空請你吃飯。”
等到醫生帶上門離開之後，屋裏的氣氛倏然地尴尬了起來，剛剛都有些“失态”的兩個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倒是同時相當默契地避開了對方的目光。
打破沉默的是快要打完的點滴，淩雲伸出右手想要自己去拔針，淩天皓急忙按住了他，“又折騰，別動。”說話間已經拔下了針頭，按了按淩雲手上的膠布，“沒什麽事今天早點兒睡吧。”
淩雲搖頭，“都睡了一下午了，一點兒都不困，前輩回去休息吧，我再看看本子，明天一早的戲呢。”說着真的拿了劇本翻了起來。
淩天皓伸手就奪過了淩雲手上已經翻開的劇本，“早休息，別看了。”半強迫地扶着他躺下，拉過被子就蓋到了他的身上，“睡吧。”
淩雲似乎想說什麽，卻被淩天皓制止了，他說，“別逞強。”
一句話，突然就讓淩雲心底霧氣氤氲。這些年……這些年，又有誰，這樣地在意過他！他是慣于隐忍的人，每次說了“我沒事”或者“我很好”之後也便被人認為真的沒事真的很好，淩雲現在才發現，這麽多年，他等的，或許就是這一句“別逞強”。
屋裏的燈滅了，卻并未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也就是說，那個人，并沒有走。
淩雲低聲叫了句前輩，然後聽見淩天皓的回應，“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就走。”說着輕輕拍了拍淩雲的手背，其實心裏已經打定主意今晚就留在這裏陪陪兒子，等他睡着了自己就去睡沙發。
原來，身邊有一個人的溫度，是這樣安心和幸福的事。
淩雲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才開的口，但是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自己的聲音，“……那，一起睡吧……反正……床夠寬的……”終于沒有再別扭着去叫那聲“前輩”。
淩天皓自然也沒有推脫，上一次抱着淩雲睡的時候意外的成分很大并沒有來得及去想什麽，而此刻他發現真的躺在兒子身邊是一種太過奇妙的感覺，心裏似乎被什麽東西填得滿
滿的，很暖，很充實。把手搭在兒子的手上，輕聲道了句晚安。
淩雲并沒有躲開淩天皓的手，突然覺得，這種接觸，這種溫暖，其實，他，真的已經等了好久了……
于是，他回應了一句晚安，然後閉上了雙眼，竟是睡得異常安心。
第二天一早，淩雲發現，自己是在淩天皓的懷裏醒過來的，那人伸着手摟着自己，姿勢絕對是不舒服的，但是，卻沒有絲毫想要放手的意思。
淩雲索性也不再動，重新閉上了眼睛任由他就這麽抱着自己。
或許，這就是幸福了吧，實實在在的幸福。
淩雲自己沒有發現，此刻，他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的窩心，那樣的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