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事出有因
淩雲再回到場上已經是二十多分鐘之後的事，一身的傷痕都被很好的掩飾住了，只是神色間多了幾分隐忍，額頭的汗一直沒沒斷過。
淩天皓什麽都沒說，只是扔過去了一張紙。
淩雲也不說話，拿起紙巾去擦頭上的汗，然後回到剛剛的位置側躺下。
聽見戚長風喊開拍的聲音，微微阖了眼，果然，又是已經熟悉了的破風聲，然後是疊加了的疼痛。
這一次克制不住的躲閃，淩雲知道，不是因為所謂的“按照劇本要求”而是下意識的反應，他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只是，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皮帶仍舊一下下掃到自己身上，疼痛似乎已經陷入了骨髓，讓他忍不住地想要蜷縮成一團。
依舊是二十來下的樣子，然後聽見一聲質問，“雲淩！給我個解釋！”
整個人蜷縮着，這個時候，居然還沒忘了臺詞，“解釋……什麽……”
又是兩下皮帶抽過去，雲嘉懿的聲音很冷，“今天下午，西站那邊的小店裏，發生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這個鏡頭到這裏就算過了。
之後剪輯的會插入一個已經拍好的片段，是雲淩在一家小店裏似乎拿了什麽，然後偷偷摸摸地想要從門邊溜出去，卻被老板一把抓住。
自然是免不了一頓打的，眼見得圍着的人越來越多，老板也就停了手，“還沒有偷東西的能逃出我的眼睛，你省省吧，看你年紀小，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再有下次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後面一條很短，是雲嘉懿又揮了兩下皮帶，“雲淩，你太讓我失望了！”
雲淩依舊蜷縮着，連嘴唇都是慘白慘白的，卻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之後的鏡頭又是一個之前一并拍好的，依舊是那個小店，待到衆人都散去，雲淩又從後門溜了進去，老板這次見到他已經不是之前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反倒主動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麽樣，剛才沒事吧。”
雲淩低頭輕聲說了句沒什麽，老板從口袋裏掏出了50元錢塞到雲淩手裏，“這下子店裏應該能消停一段了，前陣子被偷得真是都快不行了。”
雲淩接過錢來塞進口袋裏，“那我走了。”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老板和雲淩一起演的一場戲，小店裏最近丢東西丢得厲害，老板一個人都看管不過來，這才想出了這出苦肉計。
雲淩本以為這裏離自己家很遠沒有人會認出自己，卻不想，果真是世事弄人……
淩雲依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聽見戚長風在說“準備下一條，淩雲你再忍忍，拍完後面一條就收工。”
聽着戚長風喊“開始”的聲音，又聽見淩天皓說出熟悉的臺詞，然後是皮帶抽到自己身上的疼痛。
他知道，他應
該按照劇本的要求，掙紮，翻滾，哭泣，呻吟，甚至到最後忍不住求饒。
可是，他根本動不了，一下一下不斷侵襲的疼痛讓他完全來不及反應，也沒有力氣再做出什麽動作，甚至，根本連叫都叫不出聲了……
在場的人都看得膽戰心驚，他們是跟着戚導拍戲看慣了的人，但是，即便說戚導的戲是能不借位就不借位，但是又何曾真的打得這麽狠過！
甚至，連戚長風自己也都坐不住了，一句“老淩你這是幹什麽！”眼看就要脫口而出，卻見淩天皓一直揮舞着皮帶的手停下了，“給我滾回屋裏寫檢查去，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斷你的腿！”說到這裏，猶不解氣一般地狠狠兩下往淩雲的腿上抽去。
淩雲的身子狠狠的一顫，哪裏有力氣再站起來，伸手抓住沙發的邊緣，努力地想把自己拉起來，卻終究無法，終于，在再次倒在地上的時候，低低地哭出聲來。
戚長風透過監視器看着他這一系列的動作，突然覺得，連他都分不清，淩雲是真的還記着演戲呢，抑或是，自己的真情流露。
片刻之後，他聽見淩雲的聲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啞，吐字卻依舊清晰，是劇本上清清楚楚地寫着的臺詞，“爸……淩兒真的沒有，沒有做壞事……您為什麽不相信我……”
這一場戲就算是完了，戚長風讓淩雲回去休息，淩天皓卻堅持把後面的戲都拍完，理由很充足，“以後拍的話還得上妝，而且效果也不好。”
戚長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親自走過去扶起了淩雲，卻見得淩雲開了口，整個嗓子都是啞的，“沒關系的戚導，繼續拍完吧，淩雲……撐得住。”
心裏暗罵了一句，撐什麽撐，都打成這樣了撐得住就有鬼了，一邊轉向淩天皓，“抱你兒子回去休息，要是真出什麽事我可怎麽交待。”
淩天皓正腹诽着你交待什麽我自己動的手難道還會找你算賬麽，就聽見戚長風的聲音繼續道，“這要是讓淩雲的經紀人看見了，還不得心疼死。”
聽到這句話，似乎是想到了正哥，始終表現得很堅強的淩雲，終于紅了眼眶。
淩天皓也有些心疼，伸手就要去抱淩雲，卻聽見淩雲的聲音，“不敢勞煩前輩，淩雲，自己可以回去。”
本來就生氣，加上淩雲這樣“不識好歹”，好容易壓下去的火兒又都竄了起來，淡淡地哼了一聲，竟是自顧自地拂袖而去。
戚長風無奈，随手喚過一個場務囑咐他送淩雲回房然後順便請醫生過去，自己則追上了淩天皓。
淩天皓并沒有回房間，而是踱步到了影視基地的一條小河邊站定，看着平淡無波的河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戚長風走到他身邊，點了支煙遞過去，“我說，你剛才
下手也太狠了。”
淩天皓接過煙，卻也不抽，“我不應該打他嗎？”
戚長風自己也點了煙，吸了一口，“小孩子嘛，難免的，當年淩霄和現在的淩雲一樣，不也讓你板過來了？”
正說到這裏，戚長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剛剛送淩雲回屋的場務，“戚導，我剛才送淩雲回去，然後去請醫生，我和醫生再回淩雲房間的時候，怎麽敲門他也不肯開了。”
這邊淩天皓也聽見了電話裏的聲音，直接搶過手機說了句，他愛看不看吧，你們回去吧，不用管他了，便挂斷了電話。
戚長風把手機拿回來，無奈地笑笑，“你就跟孩子置氣吧，看最後心疼的是誰。”
淩天皓嘆氣，卻是回答戚長風上一個問題，“淩霄當年只是被捧的，有些自視甚高罷了，淩雲這事完全不是一個性質。”說着又氣憤起來，“人家何舟好心好意地想着他，他倒好，一碗這麽熱的粥直接扣到人家身上，這麽多年我見過不少耍大牌的，但還沒見過這樣的，長風，你說這事我打他打得冤枉嗎？”
今天一早就是淩天皓的戲，上好妝準備開拍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問身邊的工作人員，淩雲有沒有下來吃飯。得到“一直沒見他”的結論之後不自覺地皺了眉，這小子，看來是把自己的交待當成耳旁風了。
坐在一邊候場的何舟見狀，很體貼地走到淩天皓身邊，只道自己的戲份還靠後，不如跑一趟給淩雲送早餐過去吧，萬一他還沒起床的話再洗漱完下樓餐廳就要沒飯了。
淩天皓連聲說不用，不能慣他這個毛病，只想打電話給淩雲讓他趕緊下樓，戚長風卻揮揮手讓何舟去了，他本來就是不拘小節的人，覺得不必在這件事上糾纏過多，只是還是祝囑咐了句，“辛苦你了，給他送過去之後就趕緊下來，一會兒就是你的戲了，而且你經紀人不是一會兒就來探班麽。”
何舟點點頭，一溜煙地往餐廳跑去。
這一邊卻是等到淩天皓和其他演員的戲都對完了，何舟才急匆匆地跑過來。
迎上去的是剛剛到這邊不久的經紀人，言語間有些責備的意味，“怎麽回事，讓大家等這麽久？”
何舟頗有些委屈了低了頭，卻也不說什麽。
經紀人推了推他，“行了先別說了，快先上場吧。”
何舟輕輕痛呼一聲，雖然極力掩飾，但是經紀人還是聽出來了，當下也有些擔心，問他怎麽了也不說，經紀人急了，一把拉開了他的衣領，這才看見他從肩膀處開始一直延伸着的一大片燙傷，雖然不算很重，但也紅得厲害，有的地方還起了水泡。
戚長風也看見了，皺着眉問了句怎麽回事，進他的劇組不許帶助理不許經紀人随意探班，雖然便于管理，但是也意味着
他要對演員負更多的責任。
何舟依舊低着頭，似乎還是不想說。
淩天皓也走了過來，摸了摸何舟的頭，“怎麽回事，跟淩叔說說？”何舟之前就和他合作過一部戲，兩個人的關系倒也還算親厚。
何舟這才開了口，“剛才給淩雲送早餐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突然發了脾氣，然後就……可能，是我說錯什麽話了吧……”
沉默。
所有人幾乎整整沉默了5分鐘。
然後淩天皓嘆了口氣，“長風你叫人找醫生去何舟的房間吧，何舟你和經紀人先回去檢查一下。”
何舟點點頭，輕聲說了句我沒事的淩叔別擔心，便和經紀人一起離去。
這一邊淩天皓已經快要壓抑不住怒氣，甩下一句“長風，叫淩雲下來，一會兒拍第5集。”就去換衣服補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