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曾經
後面的戲倒也順利，淩雲為了讓王正安心，演得極為賣力，雖然有兩三條被戚長風斥為“表演痕跡太重”，終究是聰明孩子，重新拿捏分寸之後便是順利通過。
不到十一點，上午安排的進度就已經全部完成。
戚長風笑着回頭對肖雯說了句，“我看這麽下去咱們提前兩個月就能收工。”
肖雯擡頭笑笑，很明媚，“那敢情好，然後作為獎勵，戚導就帶大家出去旅個游什麽的吧。”
淩霄在一邊也是忍俊不禁，“這下戚導可為難了，還不如慢慢拍不趕進度呢。”
另一邊，淩天皓和淩雲已經換下了戲服先後走過來，淩雲自是跑到了王正身邊，低聲說這些什麽，聽不清楚。
淩天皓難得有良心地想起了淩霄，“中午吃過飯就走？”
淩霄點點頭，“嗯。”
淩天皓很細心地追問了句，“叫司機來接了沒？”
淩霄微微一怔，還真把這事兒給忘了……
拿出手機正要給助手打電話的時候，卻突然聽見王正的聲音，“淩霄下午是要出席mini show的開幕式吧？”
淩霄點頭，轉念想到，“下午您也要過去？”确定和他一起出席儀式的Miya正是AM公司的藝人，看着架勢，應該也是王正來帶的。
果然，王正點點頭，“嗯，今天下午Miya也會參加，她有司機送過去，不過下午我還是要去的，不如，順路吧。”
淩霄也沒推辭，“那就有勞了。”
午飯時間并不長，淩雲看着準備離開的王正，很顯然地非常不舍，即便極力掩飾着，即便臉上還挂着笑容。
王正并不是多話的人，只是拍了拍淩雲的肩膀，“我再找時間來看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淩雲用力地點頭，努力讓自己笑得燦爛，“知道了，正哥別擔心，戚導他們都很照顧我的。”
肖雯也在一邊搭腔，“是啊，正哥你就放心吧，還有我在呢。”
王正點點頭，和戚長風等人告辭之後，就和淩霄一起離開了片場。
當天下午安排的是蘇晴和其他演員的一些戲份，肖雯鬧着回房間去休息，淩天皓笑着打趣了一句，“下午淩霄的活動在網上有現場直播吧？”
肖雯似乎臉紅了一下，卻很快爽朗笑道，“我才沒那個興致看他呢，有空還不如看看本子。”說着走到了淩雲的旁邊，“明天咱倆的對手戲呢。”
淩雲回過神來，“是。”
戚長風在一邊笑，“我可是特意等淩霄走了才安排
你們排這場的，好了好了，我們馬上要開拍了，你們該休息的都回去休息吧。”
淩雲有些低落，卻也說不出什麽原因。如果說是因為心裏舍不得王正，自己都覺得這也太孩子氣了，他已經十九歲了，而不是九歲，即使是九歲那年，他也早就學會了不去依賴了吧……
有些失神地一路往自己的房間走，心想着一會兒回去之後再看看劇本吧，明天的戲，還真的是沒把握。
直到走到了房間裏，才發現……
淩天皓一臉無語地看着淩雲，“看見我不用擺出這一臉見鬼的表情吧？”
淩雲定了定神，“您……您什麽時候進來的？”
淩天皓瞥他一眼，“連你都是剛進門，我還能什麽時候進來的？跟了你一路都沒反應的。”
好歹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你跟着我幹嘛”咽下去了，“前輩有什麽事嗎？”
淩天皓有些玩味地笑，“怎麽，沒事就不能來了麽？”
敢情這位今兒是來找茬的啊，淩雲在心裏默默地嘆息一聲，然後揚起一個清淺的笑，“前輩想多了，淩雲沒這麽說。”
這孩子，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說話就是拱人火兒來的，只不過，淩天皓發現，面對淩雲的時候，自己真的是難得的好脾氣，“也不算沒事，我看看你背上的傷。”
淩雲似乎想拒絕，想了想，卻是道，“那勞煩前輩了。”他知道，反正，即使自己拒絕，那人也是不肯善罷甘休的……
身上的衣服被輕輕褪去，藥膏擦過背上的傷痕，微涼。然後聽見淩天皓的聲音，似乎帶了些感慨的意味，“淩雲，你還記不記得，其實很早之前，咱們就是見過面的。”
淩雲微微一怔，“前輩？”
淩天皓輕輕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動，“你應該是不記得了吧，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會兒，你是上小學一年級吧……”
淩雲卻是想起來了。
六歲那年，自己被送進了家門口的那所小學。
那個時候，弟弟剛剛兩歲，舅舅依舊在外面工作賺錢，舅媽忙得根本沒有時間理他，小淩雲很乖，在中午大家都被家長接回去的時候，他就自己一個人留在教室裏啃面包——舅媽每天早上都會匆匆忙忙地扔給他兩塊錢，在那個時候，可以買一個面包和一袋牛奶，而淩雲每次都會買兩個面包，留一個到中午再吃。
班主任很快注意到了淩雲，問他中午為什麽不回家，小淩雲想了想，也只是說，家裏沒有人還不如在學校了，老師也覺得有道理，只是問
他要不要讓家長給他在學校食堂訂一份午飯，淩雲搖搖頭，誰說小孩子就沒有關于“錢”的概念了，他常聽到舅媽跟不同的人說，養一個孩子就夠費錢的了，自己家裏還有兩個，不過寧可虧了小君一點，也要好好照顧淩雲……
直到快一個月後的某個中午，淩雲依舊在教室裏啃着面包，有個叔叔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子是最沒有防備心的，更何況，莫名地，淩雲對眼前的人就有種想要親近的感覺，“我叫淩雲。”
從那次開始，那個叔叔就會時不時地來看他，帶他出去玩兒，帶他去吃飯，給他買文具，剛開始的時候，小淩雲執意拒絕，他已經知道不要輕易接受陌生人的禮物。
可是那個叔叔說，我是你爸媽的朋友，你媽媽叫林茉莎對不對，你現在跟着舅舅家一起生活對不對？
心思單純的小淩雲自是從此不作他想，開開心心地接受了這個莫名出現的“叔叔”。
又過了兩個月，這個“叔叔”就像他突然出現那樣地突然消失了，有的時候，長大之後的淩雲都會想，那段日子是真的嗎，還是自己一直太過心心念念，才有了這樣的幻想……
直到現在，淩雲腦中的影像才慢慢清晰起來，那個“叔叔”，不是淩天皓還能是誰！
似乎是受了不小的震動，淩雲呆呆地後退了一步，擡頭直直地盯着淩天皓，“是你……”
淩天皓點點頭，“嗯。”
沉默，淩雲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鐘，才再次開了口，一字一頓，“那，為什麽，後來，你就不見了呢。”平平淡淡的語氣，眼神卻是異常的執拗。
淩天皓嘆口氣，拉着淩雲坐下，“那個時候你還太小，可能不記得了吧，後來的時候，你的舅舅或者舅媽有沒有對你說過，關于我的事？”
淩雲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似乎……在某一天，舅媽真的對自己說過，“淩雲，最近經常去找你的那個叔叔要移民出國了”之類的話，只是，在他都懷疑關于那個“叔叔”的事是不是自己的幻想的時候，所有的細節，都被一同丢到了記憶的角落裏。
淩天皓淡淡地笑了笑，“那個時候，是你的，嗯，你的舅媽找到了我，希望我不要再打擾你的生活，說這也是茉莎的意思……我本來不以為然，但是後來，她說，如果我再執意接近你的話，他們就會帶着你搬到一個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沉默了片刻，“所以後來，我只是默默地看着你，卻再也沒有在你面前出現過。”
淩雲眼光一閃，“我
不懂。”他的确是不懂，如果說，當年他出現在自己面前是要找回他，舅舅一家又為什麽要阻止呢，他們，不是一直覺得他是個負擔麽？
還沒等他再說什麽，手機鈴聲便突兀地響了起來，看了看號碼，心情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沉郁，卻還是很快接了起來，“舅媽？”
電話那邊的女聲有些尖，穿透性很強，以至于坐在一邊的淩天皓都能清楚地聽見她在說什麽，“淩雲啊，小君馬上就要上高中了，你也知道，他的成績不太好，但是我和你舅舅的意思還是想讓他上個好一點的高中，我們找到了一個重點學校，可是擇校費……你也工作快一年了，能不能想想辦法，你也知道，家裏一直沒有什麽積蓄……”相當理所當然的語氣，近乎于命令。
淩雲握着手機的手下意識地縮進了幾分，“要多少？”
依舊是理所當然的語氣，“學校那邊要五萬，舅媽也知道你在外面不容易，你拿三萬就可以了，哦對了，小君說想換個手機，蘋果什麽的，你們年輕人都知道，你有空給他買一個吧，”停頓了一下，又想起什麽似的，“還有，那是個寄宿制高中，小君說要個筆記本電腦，你看看買手機的時候一起給他買一個吧。”
淩雲看看自己手裏價值僅幾百元甚至連上網功能都沒有的手機，靜默片刻，終于還是道，“好，您什麽時候要？”
然後他聽到電話那邊的回答，“當然是越快越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