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離家上京
正如沈從玉所想,這種悠閑的日子并不長久,他受傷的事情很快就被他爹知道了,他爹心疼他,又擔心他再遭遇刺殺,于是吩咐他早點回揚州。沈從玉有點舍不離開,沈家莊裏讓他太覺得束縛,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大哥的虛僞。可是他爹那麽着急,他也不好推卻,吹梅也催他早點回去,在這邊她真的不放心,他沒辦法只好擇日啓程。
而劉豈前些日子接了一封信後也終日皺着眉頭,沈從玉不知道該不該問對方在愁什麽。這晚将睡前沈從玉叫住他,說了他要回家的事。
劉豈并沒有不舍得的意思,反倒松了口氣,問他哪天回揚州。沈從玉對他的表現略有不滿,賭氣說明天走。劉豈道:“那明日我送你回揚州,然後我就要上京了。”
沈從玉不知道他也要走,就問他上京有什麽事要辦。劉豈搖搖頭,說不是什麽大事。沈從玉下意識覺得他有事瞞着,這是他不想說,想到這裏他有點失落,看來自己在對方心裏也算不上什麽,想到這個他就來氣,于是悶悶地上床睡覺了。
劉豈又在桌上寫了封什麽東西才吹燈上來,他一掀開被子一陣冷風就吹進被窩,凍得只穿了亵衣的沈從玉抖了抖,暴露了他沒睡着的事。劉豈知道他在裝睡,躺上去後順手把他摟進了懷裏。沈從玉鬧別扭不從,他就貼上去,雙手固定住他的手臂,把他摟得緊緊的。
沈從玉悶悶道:“你是不是要回家娶親了?”
劉豈聽到這話哭笑不得,又不好跟他解釋。他雖然已經納妾多年,但正妻是還沒着落的,像他們這種皇儲,終身大事是不能随便定的,要等大局落下才能考慮,而他作為除了太子外最有實力繼位的皇子,王妃是個很重要的棋子——想到這裏他也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他要娶妻了,沈從玉算是什麽回事,又該怎麽交代。其實他現在也不知道沈從玉對于他來說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最後說:“并不是娶親,只是家裏有點事派我外出——”他抿着嘴,道:“我也不知道将來會發生什麽事,所以我也不敢跟你承諾些什麽。”
沈從玉聽得紅了眼睛,他就知道對方其實并沒有像他一樣的感情,一切只是他自作多情。劉豈聽他沒了聲音,就起身去看他,黑夜裏他只看到對方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他只好把他抱起來摟在懷裏哄道:“像我這樣的人,有很多時候是沒有其他選擇的,路就是那樣,只能按照安排來走,我想你也能理解。不過你放心,只要我能活到最後,我就能給你一個最好的答複。”沈從玉聽得出他說的是什麽,默不作聲。
就這樣一夜無眠,五更天的時候沈從玉就被吹梅催上路,劉豈收拾了東西送他們回揚州,路途并不遠,沈從玉和劉豈坐在馬車裏相對無言,他一路抿着嘴,也不想去看對方。劉豈見不得他這樣,硬是把他拉到身邊:“從玉,是七哥對不起你,等事情都忙完了,如果你還記得我,那時候我們再說這件事好不好?”
沈從玉還在生氣,就是不聽他的話,劉豈怕他動作太大弄疼傷口,就把他抱緊:“從玉你冷靜點,你現在還小,可能并不懂這些事情,七哥給你點時間思考,或許哪一天你想開了,就會覺得是慶幸了呢——”劉豈想到如果有一天沈從玉想到他對自己的愛慕只是因為年少不懂事,等長大之後就會忘記,還有點心疼。不過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就暫且當成命吧。
車子很快就到了揚州郊外,想到兩個人就要暫別,以後可能也沒有偶遇的機會,沈從玉心裏堵得厲害,他真想這條路再遠一些,那樣就不用面對無定數的未來了。
劉豈把他送到揚州城門就下車了,他的随從牽了馬過來,他騎上馬,沈從玉開始還鬧別扭不想去看他,等馬車一走他就後悔了,他從窗子探出頭,看着在官道上縱馬馳騁的青年越走越遠,心裏難過得像要攪在一起。
回到離開個月有餘的沈家莊,沈從玉竟有種無可适從的感覺,他爹看到他就紅了眼眶,沈從玉知道這個家最關心他的大概就只剩他爹了,他大娘臉上的表情才精彩,又恨又心疼的,看得沈從玉心裏直冷笑,不知道他們見自己沒死成時是什麽想,他也不想去猜。他大哥倒是對他噓寒問暖的,沈從玉以前還想跟他做出兄友弟恭的樣子來給他爹看,現在是真的寒心了。
沈老爺要他先好好養傷,商鋪裏面的事不用他操心,先交給他大哥管着,沈從玉這下倒是知道他大哥打的是什麽主意了:之前他只掌管了揚州杭州的一角,蘇州還是他爹管着的,他見他爹把那塊地盤給了他,心裏着急才會這麽沖動下的毒手,這樣一來可以除掉自己,爹也會因為無人可選只好交給他,江南這邊的産業就幾乎都在他手上了,就算以後他爹要分給其他兄弟,他也能拉攏自己的人排除異己。
不過沈從玉倒不怎麽在意蘇州那點生意,他其實對沈家的家業沒什麽野心,只想能找一個地方繼續玩樂。等他傷好得差不多了,他就要跟他爹提上京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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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也不太平,太祖駕崩時塞北和東北地方還沒有統一,因為要鞏固政權就沒時間對那邊出征,這算是他一生的遺憾,太祖一生熱愛出兵征戰戎馬江山,更是在遺囑裏寫了要統一塞北,這時朝廷算是在這個天下站住腳,百姓安居樂業,糧饷充足,兵馬養精蓄銳,也是出征的好時機。聽說太宗已經決定派國舅和七皇子靖王領兵與駐守邊塞的駐北王聯手攻打蒙古和高麗,不過這都與遠在江南的百姓無關,他們只要好好耕種,來年交稅就好。
沈從玉受傷的事被李元和張帥知道了,都紛紛下了冷汗,這事如果處理不好他們就要天人永隔了,為此他們特意在福滿樓擺了壓驚宴請他出去。自從刺殺的事發生後沈老爺對沈從玉的衣食住行都不敢大意,沈從玉也好久沒出門,趁着這事他又偷偷溜了出去,說真的他還挺懷念福滿樓廚子做的東西。
李元跟張帥見他面如春風,并沒有大病過後的弱态,硬是要看他的傷。其實黑衣人那刀被他躲了個七八分力道,砍下去的時候只是傷了表面一層肉,經過大夫的包紮又好吃好喝地養了那麽多天,失的那點血肉早就補回來了。張李兩人見他真的無大礙才放下心了,特意點了一道血塊做的菜給他補血,讓沈從玉哭笑不得。
李元跟張帥也是大家出身,對于沈從玉被刺殺的事心裏也有底,不過他們總不是沈家的人,也沒辦法做什麽,只能提醒他以後要注意。沈從玉笑着應了。
等天氣真的變暖,南燕北飛,百花凋零之後,沈老爺再次跟沈從玉提出了北上的事,沈從玉知道他這次是真的要離開江南了,如果不出意外,以後他可能都不能回沈家莊了。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這次帶的家丁丫鬟侍衛比上次去蘇州要多得多,大概是沈老爺害怕路途遙遠再有什麽不測吧。沈從玉去見過他的二娘,又跟張李兩哥們去紫玉樓告個別。
知道他要去京城,李元張帥也不覺得意外或不舍,因為之前沈從玉就說過了,反而還打笑道三年後他們進京赴考要他多照顧。
酒過三巡,李元道:“話說柳兄與王兄也去往京城個餘月,不知道過得好不好,從玉你去到那邊可記得傳個話,你們在那邊有個照應我們也好放心,還有就算離開這邊,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那邊大官多,你盡量跟他們打好關系,做事不要太張揚,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帶着傲氣了。”
沈從玉笑他多心:“李兄你就別瞎擔心,我爹都給我打點過了,到時的事到時再說。今日我們不醉不休,燕來,給小爺彈些樂點的曲子。”
燕來抱着琵琶在一旁,臉上帶着不舍,像她們這些可憐的風塵女子本來就是下賤的,可沈從玉從來沒把她們當卑賤的人來看,對她們都是真心真意的好,有什麽事都可以跟他傾訴。這下他要走,又沒個歸期的,樓裏的姐妹都很難過。想到這些她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沈從玉見她半天不動,回過頭去看她,卻看到她一臉的淚水,沾濕了睫毛打花了妝容,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沈從玉是最見不得女子傷心的,當下就過去用手帕給她擦臉,哄道:“姐姐這是作甚,我這是要去京城作威作福,又不是去行刑的,等過幾年我在京城紮了根,我就八擡大轎将你娶回府中當侍妾。”
燕來一下子就被他這當真的話語弄笑了,打趣道:“那沈五少可別忘記了今日允了妾身的誓約。”
沈從玉想到劉豈,終還是嘆了口氣,把他的身影甩出腦海,又對燕來笑道:“今日說的話,李兄和張兄都聽了去,如果我反悔,你就叫他們來給你作證,我總不該反悔的。”
說罷這屋裏的人都笑了起來。
從紫玉樓回沈家莊,剛進院子他就被告知沈老爺來了。沈從玉喝了口醒酒的茶水,這才去找他爹。
沈老爺見他身上又帶着胭脂味和酒氣,先是皺了皺眉頭,又讓人關了門,才對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沈從玉說話:“玉兒,明天你就要上路了,東西都整理好了罷?”
沈從玉不敢造次,回答道:“孩兒已經準備好。”
沈金陽本還想多吩咐幾句,見他這樣也說不出口,想到自己最疼也最可憐的兒子就要離開自己的羽翼自己打拼,他就忍不住心疼。如果是個調皮的野小子還好,偏偏沈從玉長了一副嬌貴的皮囊,怎麽都舍不得讓他多吃點苦。他看着沈從玉乖巧的樣子,招招手讓他過去。沈從玉聽話地走過去在他腳邊半蹲,像小時候一樣趴在他腿上,這讓沈金陽想起他小時候受了委屈就這樣纏着自己,誰哄都不聽。如今兒子也長大了,自己也老了,管不了多久了,他總是放心不下。
沈老爺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他的頭,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裏面除了有京城的沈園地契,還有一張莊園的地契:“這是你爺爺以前在京城的産業,他臨終前才交給我保管的,這事我沒跟你大娘和你大哥說過,他們只道那邊做着江南商品的生意,其實你爺爺以前在京城是個不小的地主,他離開京城之後先帝就派人打理着那個莊園,裏面一年的收入足夠你無憂無慮生活幾年,你拿着這張地契過去,沒人會為難你的,爹相信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以後你大哥再對你做些什麽,你可以跟你姑姑打個招呼,我已經寫信讓她多多關照你了——爹只能給你做那麽多了,以後的事就靠你自己的造化。”說到後面他有點哽咽,然後咳了起來。
沈從玉連忙起身給他撫背,在燭光中他看到他爹已經一天不如一天的氣色,心裏難過得很:“爹您不用擔心孩兒,孩兒會過得很好的,倒是您要多注意身體。”
沈金陽見他兒子真像懂事了的樣子,也放下幾分心來,又和他說了一會兒話才回自己的院子。
沈從玉這次上京是帶着拉攏朝中重臣好讓沈家做生意的虛頭,所以随行帶了很多江南特産,絲綢蘇繡茶葉陶瓷裝了滿滿兩車,沈從玉坐的車子裏還放着幾張千兩的銀票,帶了十來個壯丁,幾個小厮和丫頭,可謂浩浩蕩蕩的車隊。
這還是沈從玉第一次出遠門,離開揚州上官道已經是傍晚,他看着殘陽如血,離家愁思才蔓延出來,令他坐立不安。
從揚州到京城要小半個月的車程,沈從玉每天看着不一樣的景色,慢慢地也沒了什麽哀愁,反倒充滿了向往之情。畢竟他還是個處在好奇時期的少年,不可能真正懂得愁思的。
路途上他聽說了不少大軍進攻塞北的事,從路人口中他知道七皇子靖王是個年輕的得力将領,已經打過很多勝仗,他也挺高興,也不知道高興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堅持隔日更的_(:з」∠)_你們跟我說句話好不好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