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聽到蘇文謙沒事之後,周安晏又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周致恒坐在病床旁邊的小板凳上,好像小田鼠那樣只露出一個腦袋。
“爸爸,痛不痛?”
周安晏輕輕的笑,“爸爸不痛。”
周致恒抽抽搭搭起來,“我都被吓死了。”
“對不起。”周安晏苦笑,“爸爸向你保證,下次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你還有下次啊。”季晨在邊上涼涼的插話,他正在削一個蘋果,把它切成兔子形狀的擺在盤子上。等切完了,周致恒拿着蘋果到隔壁房間開始吃起來,目前是晚間七點半,動畫片的放映時段,小孩子看自己的爸爸平安無恙,終于可以放下心來看大風車。
“這幾天你辛苦了。”周安晏看着他這樣娴熟的舉動,心下了然這幾天恐怕都是對方在照顧小恒。見兒子已經抱着盤子走遠,又對季晨開了一個玩笑,“我還以為你切給我的。”
“你命都不要了,還要吃的幹嘛?”季晨切了一聲,沒好氣的反駁。不過他雖然這麽說,倒是又拿起一個蘋果削起來,“唐宇一個人忙裏忙外,還要帶着擔心你的小恒,我看不下去就主動來幫忙,希望你不要嫌我多管閑事。”
他這樣一說,倒是讓周安晏心裏多了幾分過意不去,“怎麽會嫌你多事,我謝你都來不及。”
“你當然要謝我。”季晨皮笑肉不笑,忽然湊近周安晏,低聲在他耳邊道。“不過,我做的可不止這麽簡單,你這時候不知道……等會唐先生來了,就想想怎樣報答我吧。”
周安晏呼吸一頓,只覺得對方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噴灑在頸間,有點躲避不掉。擡起頭,季晨正勾起嘴角微笑的看他,那副樣子又狡黠又放松,一時之間,他也說不出讓人離遠點的話來。
季晨嫌他這樣的表現無趣,很快退回病床前的位置,“算了,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他把蘋果切成快,用牙簽插了送到周安晏嘴邊,“我看唐宇也快來了。等他一來我就回去了。”
周安晏本想把盤子拿來自己吃,但季晨堅決不讓,說他手部受傷,最好讓他代勞。周安晏以前從沒被人這樣侍候過,總感覺哪裏都不對勁。才說不吃蘋果了,又被對方嚴肅的警告他胃部幾天沒工作,這時吃點酸性的東西對消化好。
好在半小時唐宇就來了,送來一個保溫瓶,順便接替兩個人的班,季晨把周致恒從隔壁房間叫出來,扣緊對方領口的紐扣,“那我走了。小恒,對爸爸說再見。”
“爸爸再見。”小孩兒很乖很聽話,周安晏又摸了摸他的頭,目送他們兩個離開。
等一大一小走後,唐宇才坐在周安晏的面前,“先生,你感覺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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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晏疲倦的摸着頭,“嗯。”
唐宇拿出幹淨的碗筷,再把保溫瓶的粥盛出,“醫生說你這幾天只能吃流食,如果你覺得味道淡,下次我讓人煮別的。”
周安晏搖頭,“不用,我沒胃口,放在那裏就好。先對我說一下這幾天的情況。”
唐宇想了想,把後續整理了一下告訴給他聽,原來那天車禍之後蘇文謙沒有暈倒,只是被吓傻了,看到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他第一反應是打電話給經紀人,被對方罵過後才想起應該打給120,他的經紀人倒是立即聯系到唐宇那邊。沒多久,120車就到了,把昏迷不醒的周安晏和貨車司機送到醫院。
那天晚上,季晨因為有點發燒已經睡了,但沒幾個小時就被唐宇叫醒,讓他聯系東明和他弟弟東咚。東咚就是周安晏的秘書,得知消息後首先處理事故現場,而季晨則當機立斷,讓他們盡快封鎖消息。
“多虧了季先生,這件事才被壓下來,沒有見報。當然其他人也不知道這件事,股東會的人還以為你現在仍然在休假。”
周安晏眼睛微微一眯,其實他在醒來之後,就一直在擔憂公司裏面的事,只是唐宇不在身邊不好詢問。沒想到季晨一早就替他解決了麻煩。
盛世是股份制公司,周安晏是其中最大的股東,掌握了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股票和決策權。一旦他出事,第二股東就有權接替他董事長的職位,幹涉公司內務和任命人員,權利很容易外流。
周安晏和股東會的人一向不對盤,只是礙于對方是元老人物不能動手清除,這一點季晨也知道,作為季家嫡系一派的小少爺,他對争權奪利的事從來不少見。因此在周安晏出事第一時間,季晨就替周安晏做出決斷——隐瞞對方出車禍的消息,而東咚和唐宇也敢信他,要知道這種事周安晏平安還好,如果有事,盛世又要一頓整改。
從另一種角度來說,這也算是假傳聖旨了。
周安晏慢騰騰的舀着面前的粥碗,“難怪他說幫了我大忙,原來如此。”
唐宇則道,“有些合約是季先生和東咚替你簽名的,重要的他們沒敢動,推後留你決定,只把原先那些你們商量好的合約做了處理。”
唐宇原先是很不喜歡季晨,覺得他人很麻煩脾氣又不好,不過經過這件事,他對季晨的印象大為改觀,反而覺得對方驕傲是有他的道理。
周安晏笑了笑,“我沒介意,我就是累了。”他醒了這麽久,身體其實還很虛弱,說一會兒話就十分疲倦。
唐宇立刻給他放下床板,“那你休息吧。”
周安晏睡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收到消息的蘇文謙匆匆來看他,他才剛剛醒來。蘇文謙的模樣十分憔悴,黑眼圈明晃晃的挂在眼睛上,看樣子這幾天都沒有睡好。
周安晏招他坐下,“我沒事,你怎麽樣。”
蘇文謙笑的很勉強,“我能有什麽事,你那麽保護我,我也只被碎玻璃吓了一跳而已。”
周安晏動手給他倒了茶,“抱歉,都是我那時候開車太快了,才連累的你和我一起出事。”
蘇文謙複雜的看向他,“安晏,交通事故責任書出來了,是貨車司機喝醉了酒,和你無關的。”
當然,那天晚上周安晏開車速度的确很快,但也是在那片地段的限速範圍內,和後來兩個人遭遇的事故沒有直接原因。
他想說一兩句感謝的話,不過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事到如今,說這些都是虛的,只能默默的握住周安晏的手。
周安晏反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文謙,你不要說了,我都明白。”
蘇文謙搖頭,“我才要說對不起,那時候讓你心情不好。”
周安晏又笑了笑,“你沒事就好,我是真心這麽想。”
蘇文謙眯着眼睛看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可以這樣對待一個人,突然他就像是打定主意了一般,慢慢的湊近到周安晏跟前,此刻兩個人的嘴唇離得特別近,再有幾毫米,就能碰觸在一起。
但快碰到一起的時候,周安晏突然偏了下頭,“文謙,你不需要這樣。”
蘇文謙愣了愣,“我……我怎樣?你不喜歡麽?”
周安晏表情難以言喻,他閉了下眼睛,“算了,你先回去吧。這幾天工作如果不順,可以适當給自己放個假,沒有關系。”
蘇文謙沒想到他會這麽說,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兩個人手還交握着,但是對方的視線卻直直看到他眼底,眼神帶着審視和清明。
蘇文謙有點慌張了,“安晏……”
可惜他沒來的及說太多話,病房的門就開了,季晨抱着一大束鮮花走進來。
“安晏,看我給你帶來了……”他走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看到前面兩個人極為貼近的距離,語調末尾不可抑制的冷下來,“……蘇前輩?”
蘇文謙立刻站直身體,右手下意識的壓低了低帽檐,“季晨。”
季晨看了他兩三秒鐘,慢騰騰的笑起來,“蘇前輩又來看安晏的嗎?他現在醒了,你們可以好好說說話了。”
蘇文謙恢複了平日的鎮定,“不,我已經說完了,馬上就走。”
“怎麽急?”季晨狀似不經意的走近幾步,“其實可以吃了飯再走,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館,等安晏的看護來了,我們可以一去,我還沒謝謝上次蘇前輩幫我的忙呢。”
“真不用了,謝謝。”蘇文謙有點不安,“時間也不早了,我下午還有事,不能停留太久。”
他轉頭看了一眼周安晏,男人沒有攔他的意思,反而點了點頭,“你去吧,注意休息,別太累了。”
“嗯。”蘇文謙猶豫一下,“你也是,我下次再來。”
從蘇文謙披上外套到離開時,季晨都沒說話,然臉上一直挂着諷刺的笑。等人完全離開後,他才把手裏的花往周安晏床前一摔,“人都走了,看什麽看!”
周安晏收回視線,瞥了一眼桌前的鮮花,全是康乃馨和滿天星。“你送我的?”
季晨冷笑,“是東咚送的,我才沒那麽無聊。”
周安晏詫異的瞥了他一眼,他也就是這麽一說而已,沒想到季晨反應這麽大,好像誰欠了他幾百萬一樣。而季晨面無表情的的從隔壁找了一只玻璃花瓶,舀了清水,把花插進花瓶,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和周安晏說。
周安晏也很疲倦,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他沒有睡着,只是面對蘇文謙太容易累。蘇文謙剛才的舉動,放在以前他一定會欣喜若狂,覺得漫長的等待有了結果,但是現在卻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畢竟他在昏迷的那幾天裏,已經完全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過了一會,臉上有涼涼的東西滑過,睜眼一看,原來是季晨給在他擦臉。
“我看你流了汗。”見周安晏睜開眼睛,季晨這樣解釋。他的手還停留在周安晏面頰上,室內本來就有開暖氣,周安晏又蓋着毛毯,自然很容易出汗。
難得看見季家小少爺會這樣照顧人,周安晏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微微揚起下巴,“謝謝。”
“護工怎麽沒有來?”溫熱的毛巾一點點潤濕對方的鬓角,季晨動作很輕,從下巴有到頸脖,沒有遺漏一絲部位,當碰到周安晏的領口,手在紐扣部位停了停,還是把他的衣服拉開。
“其實來了,不過剛才文謙過來,我就讓她先走了。”周安晏重新阖上眼睛。“再說,對方是個女人,我也不好意思讓她替我做這種事。”
季晨輕輕的“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實際上在周安晏昏迷的那幾天,是唐宇替他擦擦手腳,雖然沒有每天都擦,兩天一次總是有的。那時候季晨就非常嫉妒,總覺得周安晏被人占了便宜,現在由他動手正合他意,肥水怎能流向外人田?
等季晨笨拙的擦完他的手臂,重新替他別上紐扣,周安晏又開口了,“唐宇呢?”
“小恒學校家長會,唐宇走不開,就拜托我來……”
周安晏這時候注意起他,“那你呢,你不需要去工作嗎?”
季晨手頓了頓,“我沒有工作,在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