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險
第二天一早，姜喬便前往成華宮去探望鄭婕妤，去的路上正碰上殷季，兩人便一同前往鄭婕妤住處。
到了成華宮，鄭婕妤剛剛醒來，王後卻也陪在那裏。行過禮後，王後對殷季道：“小公主才吃了奶睡下了。鄭婕妤很想見王上呢。”殷季輕輕點了點頭，幾人便一同進了裏間，見鄭婕妤在榻上躺着，虛弱得很。
“辛苦你了。”殷季開口道。
鄭婕妤搖了搖頭，微笑道：“這是臣妾的本分。”
殷季聽了，忽然想起什麽，對王後道：“将鄭婕妤的位分晉升為夫人吧。”王後應了一聲，便吩咐陳穂着手去辦了。
姜喬在一邊看着熟睡的小公主。那孩子皺皺巴巴的，若是從前她肯定不會多看，可如今她卻發自內心地喜歡。她看着那孩子的小手小腳，不禁想象着自己孩子的模樣。正看着，忽然聽鄭婕妤對殷季道：“王上，臣妾有一事想問。”
“什麽事？”殷季問道。
“臣妾的父親……”鄭婕妤說着，聲音不覺帶上了哭腔。
殷季低了頭：“鄭老将軍殉國了。之前怕你知道了動了胎氣，便未讓人告訴你。”
鄭婕妤聽了，眼裏竟未閃過一絲的驚詫，仿佛是早就知道了這事一般。她的眼裏充滿了淚水，聲音哀切：“王上是擔心傷了孩子，臣妾理解。可臣妾将門出身，自小受到的家教便早已讓我做好了親人戰死沙場的準備，臣妾沒有那麽脆弱，不至于聽到了噩耗便動了胎氣傷了孩子。”她頓了下，接着道：“王上當時不敢告訴臣妾，如今卻又告訴臣妾，無非是因為孩子已平安出生，王上不用再擔心了。王上，難道臣妾于你來說，只是個生育孩子的工具嗎？”
這話說完，整個屋子鴉雀無聲。姜喬低了頭看着那孩子，心中忍不住地嘆息。王後想說些什麽，卻開不了口。殷季沉了臉，道：“你胡說些什麽？”
“王上，臣妾真的是在胡說嗎？”鄭婕妤不依不饒，強撐着坐起來，看着殷季。
殷季轉過身去，道：“你乏了，好好歇着吧。”說罷，便走了。
鄭婕妤在榻上不住地苦笑：“他連孩子都沒有看一眼。”
楊王後聽了，嘆了口氣，坐在榻邊，用埋怨的口氣道：“你也是，王上來看你，怎麽說這些？”
鄭婕妤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自己。昨晚我做了一宿的噩夢，夢見我爹就那樣渾身血污地站在我面前……我早聽說了些傳言，可我一直不相信，可昨晚醒來之後我便忍不住地哭。”說到這裏，她抽泣了一下，轉頭看向姜喬，苦笑道：“這位漁家妹子，你不要想着進宮了就有好日子過了，路還長呢。”王後聽了這話，忙握住鄭婕妤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姜喬愣在那裏，鄭婕妤所說的的确就是她擔心的。只聽楊王後道：“鄭婕妤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裏去。”姜喬低了頭：“臣妾明白。”說着，她頓了一下，又道：“臣妾告退。”
這幾日，殷季都沒有來後宮。
夏國的秋天蕭瑟，雨水也多了些。姜喬坐在窗邊，聽着外邊那淅淅瀝瀝的雨聲，看着書。武柳端來一碗姜湯，對姜喬道：“娘娘，天氣涼了，喝一口姜湯暖暖吧。”姜喬點了點頭，放下了書，拿起姜湯喝了幾口。
正喝着，忽然聽見外邊有人求見，姜喬便讓那人進來了，只見是靳月的侍女芸兒。芸兒向姜喬行了一禮，道：“容華，我家娘娘有請。”
靳月會請她？可笑。
姜喬接着低頭去喝姜湯，喝了一口，道：“外邊下着雨，本宮還有身孕，不便行走。改天再去向靳夫人賠罪吧。”芸兒笑道：“娘娘不必走路，我家娘娘特地給容華備了轎子。”
姜喬聽了，頓了一下，本能地覺得事情不對，放下了手中的碗，對武柳使了個眼色，武柳會意，便出去了。姜喬笑了笑：“看來我是非去不可了？不知靳夫人找我可有什麽事嗎？”芸兒道：“這個奴婢就不知了。”
正說着，武柳回來了，在姜喬耳邊輕聲道：“已派人去請王上了。”姜喬點了點頭，又對芸兒道：“那本宮便同你走一趟。”
武柳給姜喬撐着傘出了門，送姜喬上了轎。姜喬剛進轎子，便聽見武柳的聲音：“為何不讓我跟着？”姜喬剛要掀開簾子，忽然感覺轎子被擡了起來，她一下子沒坐穩，狠狠地向後倒去。她扶着肚子好不容易坐穩，掀開簾子，看見芸兒在側，便問道：“你們到底搞些什麽名堂？”芸兒抱歉地笑了笑：“奴婢不知，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姜喬冷笑道：“若本宮出了什麽事，本宮絕不會輕饒你們。”說罷，便放下了簾子，坐在那裏冥想。
她以為靳月曾看到她額上的印記，但都幾個月了還未鬧出事端，這不是靳月的性格。所以是靳月可能看到了那印記，但是并不知道那是什麽。那這次會是什麽事呢？馮律？可馮律在幾日前的宴席之後便離開了啊！總不可能馮律特地折回來找她的麻煩吧？
姜喬就這麽想着，不知過了多久，轎子落了下來。芸兒的聲音響起：“容華，請下轎吧。”
姜喬聽了，掀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只見牌匾上寫着三個大字“政事堂”。這是殷季平日中在宮裏辦公的地方，也會召集一些大臣在此商議政事。
“帶本宮來這裏做什麽？”姜喬看着芸兒。
芸兒行了個禮，卻不回答她的話：“請容華下轎。”
姜喬看這丫頭不好說話，便冷哼一聲，自己下了轎。芸兒道：“容華稍等，待奴婢前去通報。”
“去吧。”
芸兒便離開了。
姜喬站在那裏，心中暗道：“靳月沒那個權力讓人把我帶來這裏，那是誰呢？靳齡？”
正想着，芸兒走了出來，道：“王上請容華進去。”
王上？
姜喬松了一口氣，有殷季在那便沒什麽事了。她微微一笑，走進了政事堂，只見在場約有十幾位大臣，林千楚、靳齡也在，還有前些日子遠遠看過一眼的靳誠。
殷季坐在高座之上，輕笑道：“沒丞相行動如此迅速，一會工夫就把寡人的妃子帶來了。”說着，他擡了下手，“丞相說還有一人也要出場，就一起叫上來吧。”
靳齡一拱手：“王上莫怪，老臣也是為夏國安危着想。”
夏國安危？姜喬在心中不由得輕笑，這老丞相也太把她當回事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姜喬回頭看去，不由得皺了皺眉：馮五？他沒跟馮律回去？
只聽靳齡對殷季道：“王上，此人是馮國公子律身邊的小厮馮五，有人說他可以作證，老臣便擅作主張把這位小哥追了回來請他作證。或許有些事情王上知道，可朝中大臣卻不一定贊同王上的做法。今日便請諸位在此做個見證，大家共同商議個妥善的法子。”說着，不容殷季說話，回頭對馮五道：“把你知道的事說出來。”
馮五有些慌，畏畏縮縮地道：“姜容華曾和我家公子相識，我家公子将她帶離楚國……途經大荒山時，冬雷震震，她受了天雷而未死，額上還出現了巫族的紅楓印……她還說自己就是個巫……我家公子刺了她一劍，可沒想到她如今還活着……”馮五說着，聲音漸弱。
衆人聽了，臉上無一不露出驚慌的神色。
“姜容華，可否請你摘下額前飾品？”靳齡問着。姜喬看了殷季一眼，只見殷季陰沉着臉卻還是點了點頭。姜喬便道：“自然可以。”說着，便自己拆下了那華勝，巫族特有的紅楓印便出現在了衆人面前。衆人無不倒吸一口氣：“宮中妃子竟然是巫！”
靳齡看了看那紅楓印，轉頭對殷季道：“王上，此女子是巫，王上應當知道其中利害。為何還是把她帶回宮中，難道忘了馮國巫族之亂的前車之鑒了嗎？”殷季淡淡道：“寡人祖先也曾娶巫女為妻，家中也有善待巫族的祖訓。丞相是想讓寡人棄祖訓于不顧？”
“善待巫族，不用把一個巫女帶回宮中！”靳齡有些急了，拱手又道，“王上怎能如此糊塗？”
“寡人糊塗？”殷季笑了，“丞相，寡人問你，姜容華進宮之後可曾生出事端？不曾！她不僅安分守己，如今腹中還有寡人的孩子。相比于丞相的千金，姜容華不知要好出多少！”
靳齡道：“巫與人豈能相提并論？”衆臣也道：“王上三思！”唯有一人高聲道：“你們也太大驚小怪了，縱使她是巫，也不過就是個柔弱女子。巫族所剩無幾，她一個女子又能掀起什麽風浪？”
靳齡還未說話，只聽靳誠道：“程蔚将軍，此事不同于戰場拼殺，還望你慎言。”
原來這就是程蔚。姜喬看去，只見是個瘦高的年輕人，和她想象中的着實不太一樣。
在這時，殷季忽然輕咳了一聲，道：“馮五，你還知道寡人妃子的什麽秘密，都說出來吧，也讓寡人的臣子們一次聽個夠，省得日後再聽到什麽風言風語地又來這樣胡鬧一通。”
“王上！”靳齡高聲道，“王上是決心要袒護姜容華了嗎？”
“是。”殷季道，說着又看向馮五，“寡人叫你說話你怎麽不說？方才丞相叫你說你怎麽就說了？”
馮五忙低了頭，哆哆嗦嗦地道：“姜……姜容華并不是什麽漁家姑娘……她是楚國的……楚國的二公主……”
“楚國二公主？”靳齡聽了，不禁有些疑惑，卻又忽然想起了什麽，喃喃道：“那個巫族祭司的女兒？”
群臣也搞不明白事情了，面面相觑，只聽馮五接着道：“她曾大鬧楚王壽宴，被楚王關進雲夏湖水牢，後來她逃了出來找到我家公子求他帶她離開楚國……”說罷，馮五忙跪了下來，喊道：“小人便只知道這麽多了！”
只聽程蔚疑惑道：“楚國不是只有兩個公主嗎？都是吳王後所生的，一個嫁給了燕國的太子景，另一個前不久下嫁給了楚國大将衛津之子衛遠。”
姜喬聽了，看向殷季，只見殷季又點了點頭，她便道：“那是因為公孫簡早就對外宣稱我夭折了。那時我七歲，便被扔進了雲夏湖水牢。”
“你果真是楚國公主？”靳齡不放心地問。
“本宮倒希望自己不是。”
“王上！”靳齡轉身對殷季高聲道，“此女斷不能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