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誼
楚國使者秋白在夏國待了一個月，終究是沒能和夏國談攏。不過楊國那邊似乎有動搖了，畢竟楊國國力不如燕楚，一上戰場便是只有送死的份。而且，殷季和馮王秘密會面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這實在讓楊國惶恐。于是，楊國使者韓安又跑來了夏國。
“這幾個月還真是熱鬧。”姜喬瞧着那開始解凍的湖水，往裏面丢了個石子，然後，一道白影又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她面前。姜喬已經習慣了，她揮一揮手，武柳便帶着人下去了。
“這回又怎麽啦？這麽着急？”姜喬笑着開口問道。
只見呂風氣鼓鼓地出現在了她面前，十分随意地向欄杆上一坐，道：“林将軍又同我說些什麽人啊巫啊的鬼話，聽了叫人生氣。”姜喬看了眼呂風，道：“他一向死板，和大多數人一樣，都防範忌憚着巫族。雖然他現在不會對我們怎樣，可日後若有什麽事，就說不準了。”
呂風聽了卻不當回事，搖了搖頭，道：“才不會呢。我看他很敬重你，對我也很好啊。”姜喬聽了不由得發笑：“我看你是被他迷住了，方才還生着氣，我一說他壞話，你又替他辯解。”呂風撇了撇嘴，道：“我才沒有呢。”
姜喬笑着輕輕點了下呂風額頭，呂風也笑着點了回去。呂風剛要說話，卻又聽見遠處有腳步聲，她嘆了口氣，道：“每回和你都說不了多久，我還想問你學習巫術的事你考慮地怎麽樣了呢！”姜喬尴尬地笑了：“你讓我再想想吧。有人來了，你還是快走吧，別被人發現了。”呂風點了點頭，又不見了。
只見武柳走到了離姜喬還有幾步的距離，道：“秉娘娘，王上請娘娘去比武場觀武。今日為了招待楊國使臣，王上特地在比武場設了宴。”姜喬聽了，心中暗道：“在比武場設宴，是有向楊國使臣彰顯軍威之意。”她剛要開口答應，卻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由得驚嘆出聲：“不好！”
她聲音雖小，可還是被武柳聽見了。武柳關切地問道：“娘娘，可有不妥嗎？”姜喬搖了搖頭，道：“沒有不妥，我們走吧。”
那楊國使臣韓安，是見過她的！當時在楚國的驿館裏，韓安同馮律交好，自然也曾見過姜喬。後來，姜喬為了混進楚國還和韓安的侍從韓乙打過交道，着實說了些如今看來可能會害了她的話。而這些細節，她還未曾告訴殷季。如果韓安或韓乙認出了她來同她敘舊，她的身份難免就包不住了。有些事情，殷季不介意，可不代表夏國大臣不介意。而君王，是必須要考慮大臣的意見的，不然便是昏君了。
她想着，心中一緊，走了兩步，卻忽然有了主意。在踏上那石子路的一瞬間，她裝作被絆倒的樣子輕輕向一邊倒去，手臂上磕出了血。武柳一驚，連忙扶她起來，問道：“娘娘可還好？”說完，她便看見了姜喬手上的傷口，傷口不大，但足以吓到武柳了。
姜喬看了一眼自己髒了的鵝黃色的衣裙，抱歉地笑了笑：“衣服壞了，怕是得回去換。”武柳道：“娘娘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奴婢會派人去回話，告訴王上娘娘不能赴宴了。”姜喬輕輕一笑：“也好。”
晚間，殷季便來章臺宮看望姜喬了，姜喬便趁着這機會把大鬧壽宴的細節全部告訴了他。殷季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道：“不曾想還有這許多事。”姜喬嘆道：“當初是我考慮不周。我本想着鬧完壽宴或許會被一直關在水牢裏直到死去，卻沒曾想到我還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更沒想到如今我會成為夏王的妃子，會和當初的那些人打交道。”殷季想了一會，道：“那你這幾日就借着養傷的名頭避一避吧，也省的宮人說些你得寵了就目中無人的閑話。”姜喬笑道：“閑話怎樣都會有的，我就算借着養傷的名頭避一避也會有人說我是使苦肉計讓王上心疼的。雖然這點傷對我而言算不得什麽。”殷季也笑了，刮了下姜喬鼻子，道：“寡人的确心疼你，你可算是得逞了。不過好在你體質與常人不同，傷好的快些，不然還要多受罪。”
聽聞此話，姜喬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還有細微的印記，那是文瀾割的。她心裏又想起了呂風的話，苦笑了一下，道：“是啊，我的體質着實與常人不同。”
楚國使臣、楊國使臣接連拜見夏王，着實讓燕王起了不少疑心。據燕國密探來報，燕王大發雷霆，還刁難了楚國楊國的駐燕使臣一番，但最後幾國還是決定按原計劃出兵。殷季随手把那寫着情報的竹簡往火堆裏一扔，發出了噼裏啪啦的響聲。殷季站在窗邊，擡了下眉，道：“雖然未能拆散三國同盟，但能讓他們起內讧也可以為我們争取到更多的時間了。況且，在戰場上心不齊可是大忌。”
林千楚行了個禮，道：“王上打算派何人領兵？”殷季道：“寡人想着派長林侯鄭全去，可鄭全年紀大了，寡人怕他撐不住，其餘年老将領皆守在邊境不能輕動。所以寡人還想派個年輕的将領去跟着長林侯去歷練一番，可不知派誰去好。”說着，殷季看了眼林千楚，笑道：“寡人知道你想去，但是你還掌管着王宮防衛，這也是大事。”林千楚低了頭：“微臣明白，”說着，他又想了想，接着道：“微臣有一個人選，王上也認識的，此人用兵出神入化，只是性子卻不大好相處。”殷季擡了擡眉：“程蔚？寡人不是沒想過他，他用兵的确出神入化讓人難以捉摸，和鄭老将軍也是熟識了。只可惜丞相覺得他為人太過張揚，不适合領兵作戰。寡人如今拗不過丞相啊。”林千楚問道：“那丞相想派誰出戰？”殷季轉過身去，看着林千楚，道：“林渡，他的得意門生。”林千楚道：“此人的确頗有智計，只可惜我們對他并不是知根知底。兵乃國之大事，總要交托給一個我們信任的人才好。”
殷季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極是，我們需得好好再謀劃一番。”說着，殷季便領着林千楚到了沙盤前。林千楚經過窗邊時，忽然頓了一下，殷季覺得不對，回頭看向林千楚，皺了皺眉，問道：“你怎麽了？”林千楚搖了搖頭，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些恍惚。”
窗外一個白影飄過，直向章臺宮飄去，可白影到了章臺宮卻并沒有看見姜喬，于是便扭頭去了宮中後妃最喜歡去的花園，到那裏果然看見了一群人。王後正看着殷曉在地上一搖一擺地走着，而姜喬和其他後妃就在一邊遠遠地看着。
姜喬正看着殷曉，覺得那孩子煞是可愛，卻忽然間覺得眼前似有白影飄過。她立刻緊張起來，低聲問道：“你怎麽如此大膽？”耳畔傳來呂風的聲音：“放心吧，我法力高強，沒幾個人看的到我。”姜喬微笑着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那你也不該來這種地方，你實在是越來越大膽了。”呂風笑了一下，道：“我想你了，便來看看你。你可是我認識的唯一一個活着的巫。”姜喬壓低聲音：“怕是你不只是想見我吧。”話剛說完，眼前白影便不見了。王美人走到姜喬身邊，笑問道：“姜姐姐，你在同誰說話？”姜喬笑道：“我是看小公子着實聰明可愛，不由得感慨了幾句。”鄭婕妤聽見她們的話也走過來，笑道：“小公子長得很像王上呢，而且學什麽都很快。聽年長的宮人說，王上當年也是如此呢。”靳月在一旁，一言不發。
楊王後笑了笑，命奶娘抱起了殷曉，對着衆妃們道：“曉兒怎能比得上他父王呢？”說着，又看向鄭婕妤，“本宮聽說你父親即将領兵出征，特地為你簡單地安排了一下，十日後你可以回家省親。雖不甚奢華正式，但能見一見家人總是好的。想來你也可以安心些。”鄭婕妤聽着便紅了眼眶，向楊王後行了一禮，道：“多謝王後娘娘。”楊王後長嘆一句，道：“有機會回家看看總是好的，像本宮，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回家看看了。”靳月聽了這話，便看向了姜喬，問道：“姜美人，我們還從沒聽說過你的家人呢。”姜喬淡淡答道：“都不在了。”靳月又追問道：“怎麽不在的？”姜喬微笑道：“楚國大旱之年餓死的。我們平民百姓，自然受不得這樣的事情。”
王後看兩人談話着實不合時宜，便微笑着打斷了她們，又讓人抱着殷曉逛去了。逛了一天，黃昏時分姜喬才回了章臺宮，剛在案邊坐下，便又看見了白影。姜喬屏退衆人，只見呂風又現身了。呂風沒說話，只是給姜喬扔過來一張帛書。姜喬不明所以，打開一看，只見盡是巫術習法。姜喬忙把那帛書卷了起來，看向呂風。只見呂風看着別處，道：“我特地回巫木林給你拿的，在地下找了好久。你要不要學自己做決定吧，我也不催你了。”
姜喬緊緊握住那帛書，看向呂風，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麽。呂風撇了撇嘴，道：“你把那個收好了，可別被人發現，那是絕版的了。再說，若被發現也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姜喬忽然心軟了，開口道：“風兒，多謝了。”呂風低了頭，道：“喬姐姐，我知道你心性和我不同，我初入人間，着實還不太适應人間的這些規矩。而你身上背負了太多東西，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我以後會盡量不給你添麻煩的。”
姜喬放下那帛書，走到呂風面前，輕輕地抱住呂風，道：“我也視你為親人。對不起，我今日是有些焦躁了，我以後不會這樣了。”
呂風嘆了口氣，道：“喬姐姐，我是最後的巫師，你是最後的祭司。我們兩個是注定了要相互扶持的，這是改不了的。”
姜喬擡眼看向那遠處的燭火，輕聲道：“是，注定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