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笑與淚(1)
章懷遠忙完,已經是下午,莫離約他晚上聚一聚,說有好些人,秦珩陳铮何書墨之流都聚齊了,他不去就太不給面子。章懷遠沒有拒絕,他打了個電話回去,管家告訴他說今夏在書房。章懷遠心想,什麽時候帶她出去散散心,人本來就不聰明,看傻了生出的女兒也傻乎乎的怎麽辦?
他這樣想,又不免心煩。這種情緒不該有,但總是時不時蹦出來擾他一下。
坐在雲吞霧吐的包間,他身邊依着位衣着簡單眉目冷清的女子,女子不愛說話,對這種場合,似很不喜歡。章懷遠略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酒精作怪,在這女子面容上,他竟然看到了今夏的面容。
這個幻象,他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有人笑問:“要論長情,誰比得過我們章公子?和商瑗小姐長跑這些年,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扔出紅色炸彈?這杯酒,我們可是等很久了。”
章懷遠不動聲色蹙了下眉。
陳铮也不悅的擰眉,輕聲問了朝朝的情況,章懷遠在鎮定,臉上還是有一絲痛苦劃過。
“還在等?”
“只能等機會。”就算是好朋友,他還是無法啓口。
“機會總會來的,那他媽媽怎麽說?她暫時不結婚是因為朝朝的病?”陳铮微微皺眉,雖然他也同樣不喜歡今夏,不過,他家那位可是鐵粉,出于愛屋及屋,漸漸了解些,有一天突然發現,對盛今夏的印象一直是主觀意識驅使,她或許沒傳言的那般不堪。
“沒聽她說起,興許是,誰知道,女人心。”
在兩人聊着盛今夏時,也不知道是誰晃着手機嚷道:“獨家勁爆新聞,今日下午城東XX街一處獨立戶鐵門外,疑似當紅影星和一位男子當街相擁熱吻,這照片可真夠火辣啊。”
這消息如熱鍋上的螞蟻登時炸開來,有幾位蜂擁上去搶奪手機。章懷遠微微皺起眉頭,左手有一搭沒一搭敲着桌面,目光沉寂,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陳铮看了章懷遠一眼,沉聲道:“不過像而已,這年頭,山寨還少嗎,也值得大驚小怪?”
聰明人都知道陳铮在警告,識眼色的人沒有輕舉妄動,不過是一個相似的人而已,如果是普通人,誰又當回事?争搶着手機的人不明所以,錯愕的望向陳铮。今夏又不是他家的,動什麽肝火?有人自然想到了別的,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有人不怕死,反正只是像,再說相似的人就算是在座某位前妻,不得寵不是嗎?況且因為她,生生拆散一樁婚約,她是得負責,這點小玩笑算什麽。
渾然不察章懷遠眉眼下的烏雲密布,只顧着談笑風生。
“陳少,你不會是對她感興趣吧。只是這是窩邊草,而且也不好,你是大家小家一起抓嗎。”開玩笑的人大概是清楚章懷遠不在意,所以很肆無忌憚。
沒等陳铮發難,章懷遠手中杯子就被砸出去,直砸說話人的門面,沒有任何預兆,一滿杯酒在頭上灑下來,額頭劃出一大道口子,登時就有血流出來。
這會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面面相觑,誰都沒有料到章懷遠會突然翻臉,這事在以前,他一直是冷靜旁觀。
被砸的人,在這麽多人前丢盡面子,脾氣也上來了,一把掀了桌,怒罵着:“你他媽章懷遠發什麽神經,不過是一只你穿過的破鞋,陳铮都沒有說什麽。”
章懷遠眸眼寒芒逼人,周身凝集着煞人的戾氣,“就算是破鞋,也只能是我章懷遠的,你他媽在說她一句看看是不是破鞋。”
對面的人面紅脖子粗,他家雖沒有章家顯豁,但是從小也是倍受呵護,章懷遠當着這麽多人面讓他下不來臺,平日又看他高高在上,早已不爽了,一并積壓到現在的不滿早已蓄意待發。他冷笑:“是嗎,不過我記得你們早已沒關系了,你這樣護着她就不怕你家那位傷心?”
這是章懷遠的禁忌,大家以為他會勃然大怒時,他道:“藥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陳铮不可思議,周圍只有抽氣的聲音,章懷遠摞下話,面無表情走出去,不管勸解的人。挑起戰火的男子,也是鐵青着臉,忿恨踢了一腳,也不知踢了哪裏疼得他腿抽筋,猶不解氣,罵罵咧咧還想去找章懷遠算賬,有人不冷不熱道:“還是想想他會不會找你算賬吧。”
“他敢。”
“敢不敢等過幾天不就知道了?”
他登時頭大,其實剛才也是争一口氣,現在被人這樣一說,也深有同感。可他還是不平,“我又沒說什麽,都是事實啊,他腦子有病啊。”
有人冷笑,“我看是你腦子有病。”
章懷遠出來,站在寒月下吹了會冷風,脹熱的太陽穴還是有些脹痛,冷風呼呼,不由打了個噴嚏。
這裏的門童見了,上來恭敬詢問:“章先生,您喝了酒,需不需要我幫忙?”
章懷遠示意他不需要,門童猶豫了下,還是乖乖退下去,不想轉身就見梁紀和一位戴墨鏡的女子一前一後走出來,他微微鞠了鞠躬,“梁先生走好,歡迎再次光臨。”
梁紀微點頭,轉而問:“要不要去看電影?”
“不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改天吧。”後面半句,她純粹是客套話。
章懷遠聽到熟悉的聲音,眼角一沉,一抹譏笑噙在唇角深處。背對着兩人,平靜問:“什麽電影?盛小姐的新片?”
今夏聽到這聲音,整個人都愣住了,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會在這裏和他不期而遇。當初離婚,後來接受李澤昊,她一直避着他,一是不想受他繼續影響,二更是沒有想要意氣之争,三也是橋歸橋路歸路後,再見早已沒必要。這一次不期而遇,今夏心裏嘆氣,只求他不知道梁紀的心思,不然以他小人之心,自己又有一番折騰了。
“懷遠,真巧,不想在這碰到你,商小姐呢?”梁紀面目含笑,忽略了章懷遠語氣的冷嘲。
“确實巧。”章懷遠淡道。
這種場面,她沒有見過,尤其對象還是章懷遠,她不覺榮幸只覺詭異。理智不容許她臨陣開溜,只得自作鎮定。
“我和今夏已經吃好了,就不打擾你了。”
“是嗎?”章懷遠微笑着看向今夏,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可看在今夏眼中只覺冷芒一片,直戳她骨骼。“梁紀你這是要送朝朝媽回去?”章懷遠沉吟,片刻後說:“今夏,告訴他我們是什麽關系。”
今夏不想他在這個時候把難題扔給她,一時間只覺胸悶,在不願拖累梁紀的心裏下,她咬牙道:“梁紀你想知道什麽都可以問,我言而不盡。”
梁紀眉一沉,“章懷遠不要欺人太甚,她可不是你章家的産業。”
“是不是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章懷遠突然笑了下,特詭異。
今夏只覺胸口有一股熱血激烈的湧動,她想大笑,這個曾是她年少一路跌跌撞撞愛過的人,可他又憑什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緊了緊手,“梁紀對不起。”
梁紀早知道章懷遠不會放人,他這人脾氣古怪,離婚後遲遲不和商瑗結婚,梁紀就預感到了。這個章懷遠怕是對今夏也是有感情的,只是他自己不察覺,若等哪天他開竅了,被理智意念壓制的情感到時會如火山噴井勢不可擋。又或者他是清楚明白的,只是藏得太深不被外人道。
梁紀也抱有僥幸,那就是等着時間将今夏對章懷遠的感情消失殆盡,可惜再精明懂變通的人,也抵不過現實,沒有章懷遠,他也得不到今夏。
梁紀冷瞪章懷遠一眼,問今夏:“我載你出來,我有責任把你安全送回家。”
今夏頭疼,思忖着今晚肯定是躲不過去了,梁紀固執,章懷遠這人陰沉,只希望中午去找李澤昊的事沒被他知道。
“梁紀,不用麻煩,我和懷遠一起回去,嗯,我想朝朝了。”
梁紀深深凝睇她,最後只是無奈:“那好,有事給我電話,不許逞強。”
“她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章懷遠說出口的話有點陰厲。
梁紀笑笑,走過章懷遠身邊時,低不可聞的不知說了什麽,章懷遠擰着眉,極力的克制着。
今夏不想陪他們耗時間,一輛出租有乘客下車,她就要上車,就被章懷遠拎着衣領扯出來,毫不溫柔可言塞進他車裏。粗魯的動作,看得梁紀眼角直跳,身為男人,他似懂了章懷遠,所以他只是看着,看着章懷遠載着她離開。
心落空了一塊,很久以前,他已經忘了是什麽時候。
他苦澀地笑了下,不管什麽時候,覺得自己很無聊,又想起前些日對章懷遠下的戰書,更覺得憋悶。
今夏對章懷遠的行為很苦惱,又拿他毫無辦法。一路上,他陰着一張臉,就像那時商瑗滾下樓,而她安然無恙的站在樓梯口,在她還沒緩過神來時,章懷遠突然出現。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震怒,可以毀滅世界的震怒。她想解釋說不是她,可是她什麽都說不出,也來不及解釋,迎頭就是他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當場就摔下去,壓在商瑗身上。他急切地下樓,毫不留情甩開她,抱着商瑗就往外沖,至今他那句話她一直不敢忘,他說盛今夏,媛媛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就等着陪葬吧。
如今,他就是這種氣勢。
她不知自己什麽時候又得罪了這尊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大神,一路坐立不安。她寧肯判決早一點下來,這種煎熬實在折磨人。
車子開到地下室停車場,今夏察覺不對勁,要開門發現車門鎖着。她手心冒汗,問:“你發什麽瘋?”
車裏沒有打燈,車庫的感應燈也熄了,黑漆漆的更有幾分壓抑。今夏心裏緊張,又急又慌張,摸不清章懷遠要做什麽,真怕他一怒之下一掌拍下來,嘴上逞強還可以,要是動起手來自己有幾斤幾兩她有自知之明。她盡力平複狂亂的心跳,告訴自己要冷靜,如果真不行大不了拼了。
“幹什麽?你說幹什麽,盛今夏你就那麽不知廉恥?當街擁吻,一刻沒男人就受不了?”
今夏瞪他,唇顫抖得厲害,不知他是怎麽知道,可是他有什麽資格生氣?別說那是被強吻,就算是自願,他也沒任何立場說半句。給自己打氣,她不禁冷笑:“真好笑,在你講這句話時,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至少我那只是吻,你呢章懷遠。你別告訴我,這期間你只和我一個人做過,我可不信。”
章懷遠面對她的控訴,沒任何溫度:“今夏,你這是要求我忠貞于你?”
今夏意識到什麽,搖頭:“別,我可受不起,反正我們彼此明白怎麽回事就好。”
“那你說我們是怎麽回事?”
“章懷遠你有話好好講好不好,我真不想和你吵。”
“你以為我想?盛今夏,我最後一次告訴你,和我在一起時,千萬別給我戴帽子,不然,我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怒為紅顏。”說了這句話,他摔門下車。
今夏怔了下,一怒為紅顏?如果對象換成商瑗,她毫不遲疑,自己?開國際玩笑吧。
作者有話要說:某菲說話算數吧,(^o^)/~
☆、明明不愛你
這一夜,誰也不肯先低頭。章懷遠惱,例行公事後去客房睡了,今夏披了件睡衣去琴房,雖知道這裏的隔音效果一等一的好,還是沒有碰琴鍵,只是坐在琴架前,光亮的琴身倒映着她身影。
她知道今天這一切是她自己搞砸的,她不該去找李澤昊,可是,如果不去找他,她放心不下。
在她左思右想時,向晚電話打進來,聲音憔悴,“今夏,李澤昊有聯系你嗎,如果他有聯系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今夏頭疼,惱道:“向晚,對不起,關于李澤昊,你不應該來找我。他在哪裏,去了哪裏,我沒任何立場去關心。你作為他朋友,如果他連你都不告訴,那麽我就更不知情了。”
“對不起,我只是擔心,今天一直聯系不上,我怕……”
“他多大的人了。”今夏想起李澤昊憔悴的臉,又不忍講下去。
“對,他多大的人了,擔心他做什麽。”向晚吸了吸氣,“今夏,昨晚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不擔心他還擔心誰?”
今夏被什麽直擊了腦門心,她想起李澤昊痛苦的眼神,被向晚這一提醒,一切都明朗來。她苦笑,原本還自作多情以為是因她而起,還好,還好不全是。他不是說了嗎,再也不想見她,再也不想見啊。
“向晚,這是你們之間的事。”
向晚不想她淡漠的撇清,可真只是他們之間的事嗎。昨晚在他進入她時,他喊的是今夏,這個名字如一盆冷水澆濕了她。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可是,當他擁着自己的身體喊着別的女人的名字時,她才清楚,她有多在乎,她有多痛恨。
在她醒來時,身邊的人早已離開,一句交代也沒有。向晚只覺是做了一場夢,若不是床單上的一團殷紅提醒着她,她和他已不在是朋友不在是哥們,他們有了最親密的肉體關系。
突如變化,今夏有點木然。一時間,有點兒懵。可是,如果真是這樣,未必不是好事。
向晚對他有心,未必不是福音。
在向晚沉默時,今夏又說:“如果你需要,我會祝福你們。”
“對不起打擾了。”向晚匆匆挂斷電話。
今夏突然有種想要哭的情緒,無法言語的委屈,一點點堆積至今。她撲在琴鍵上,捂着眼,卻哭不出來。
她愛的,只是給了自己一場傷筋動骨的空喜,愛她的以為會白頭,也不過是和自己開了一場玩笑。
原來就如商瑗詛咒的一樣,她真是一無所有。
累了,她回到卧室用水敷眼睛,早上起來,眼還是有些紅腫,化妝後若不仔細看看不出。
章懷遠出現時,她正對着鏡子發呆。
他站在她身後,打量鏡中的她,粉霜遮掩了她的蒼白,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隐匿的憔悴,尤其是那雙微紅的眼。
“麻煩快一點。”章懷遠沉沉的道。
今夏這才注意到他,有些煩,“我不去不行?這是你們家庭聚會,為什麽非要我去?”
“媽讓你過去。”
今夏想糾正他,想了下還是放棄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兩人過去,在路上就接到章家那邊的電話,告訴他們說朝朝發高燒送往醫院了,今夏望着章懷遠,他挂了電話和她說:“朝朝發高燒,在醫院。”
從他講電話的只言片語她已經猜到了,這樣的情況,他們肯定不是第一次遇到。她心一陣尖銳的刺痛,這一年他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嗎,因為離婚了,她和章家沒關系了,連知情權也被剝奪了嗎。
他憑什麽?
每一寸感官都在疼,疼得她全身虛軟無力。
章懷遠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沒事,不會有事,我不會讓朝朝有事。”
“為什麽不告訴我?就算你恨我,恨我拆散了你和她,可朝朝,你這樣瞞着我,是因為你認為我不配是不是?章懷遠,不管你怎麽想,我不在乎。可朝朝他不能受這種苦,他還那麽小。”
章懷遠用力握緊她,他聲音低沉有力,他說:“對不起。”
這樣一句,今夏忽然就哭了。
千百回轉,所受的苦,絕望迷茫,似只為等待這三個字。
冰涼的眼淚滑過他手腕,順着他的袖口濕了他衣襟。
今夏哭了一會,想要抽回手,他攥得更緊。掙紮了幾下,沒有成功,她偏着頭,用右手擦了把,抱歉道:“對不起,情緒有點失控。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很難接受。”
她的心情,他是理解的,當初不告訴她也有他的考慮。
“朝朝會沒事,要相信自己相信現代醫學,我們有能力請最好的專家,只要等到匹配的骨髓。”
“要等到什麽時候?”
“我們都在努力,不要太擔心。你精神不好,想多了也沒用,有我在,我不會讓朝朝有事。我保證,會給你一個健康的朝朝。”
今夏點頭。
到醫院,朝朝在挂鹽水。今夏幾乎不忍心看,她進病房站了小會,逃一樣的走出來,在走道裏,捂着眼,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哭,可是,眼淚失控了似的,止也止不住。
她想,當時如果做掉了,朝朝也不會遭受這份苦,章懷遠和商瑗早結良緣了吧,她媽媽也不會生她的氣,遠走他鄉。
一切都因她而起,造成這個結果,曾有一度,她鴕鳥的逃開,不願聽不願看,以為這樣,一切都可以回到原地。其實不然,碎了就是碎了。
章家二嫂看到她站在樓道通風口,在往病房看了看。她嘆了口氣,走過去。今夏聽到腳步聲回頭,看到二嫂勉強笑了下,喃喃道:“二嫂,我是不是很不稱職?”
二嫂凝眉看着她,這個女孩,看着她長大,從小就聰明,更難得是心存溝壑,這樣的女子,章懷遠不要,她是惋惜的,為章家惋惜,為章懷遠惋惜。後來看着她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漸漸初露頭角,笑容也漸漸多起來,她很高興。可是,命運總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只是一個眨眼再次把她拽入了命運的漩渦裏。
“不,你做得很好。”
今夏苦笑,好嗎,如果好的話,也就不會在朝朝生病時毫無所知,更不會在他生病時要嫁他人。章懷遠罵她自私自利,一點也沒錯,她只考慮自己,只算計着自己會不會受傷,她一直在回避這個孩子的存在,以為這樣,生活就可以風平浪靜。
“這也不能怨你,懷遠他,他這人獨斷專橫,其實,他只是……”
“我知道,他只是恨我遷怒我懲罰我罷了,他很好,對朋友對他愛的人。”除了對她,今夏在心裏補充。
“你不能這樣認為,他的心思很重,我們都猜不透。那二嫂想知道,以後有什麽打算?有沒有考慮複合?畢竟你們有朝朝,以後還會有暮暮。”
好像被什麽蟄了一下,悶悶地疼,她半個身子倚着牆壁支撐着虛軟的身體。低問:“暮暮?誰取的名字?”
“前幾天在聊天時,小伊甸問懷遠,他說的。你看,他連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可以看出,他是在乎的。以前他傷害過你,你就不能看在朝朝面子上原諒他一回嗎。”
今夏知道,二嫂是來當說客的,怕是受了章夫人重托。
她苦笑了下,心一點點沉下去。
二嫂見她臉色不好,擔心:“不要多想,朝朝有最好的醫療團隊,一定熬過這一個難關。”
“我知道,擔心也無濟于事。”
“你壓力太大,要适當放松,這樣下去,朝朝沒事,你弄垮了身子,誰來照顧朝朝。”
今夏揉了下頭,章朝朝有她沒她或許都一樣,章家不會虧待他,會把他教會得很好。而她,是最不稱職的母親,只想着自己。
“我沒事,興許是昨晚沒有睡好。”
二嫂點頭,交代:“要注意些。”
朝朝沒什麽事,不小心着涼,挂完點滴就回去了,家裏有家庭醫生全天裏侯着。今夏望着章家上下為他忙碌慌亂,空落的心有了一點小安慰,即便沒有她,他也不會寂寞,可還是缺憾。
而那份缺憾,她不知道,往後的人生裏,她能不能彌補。
她不自覺的低頭看着自己的小腹,一股尖銳的疼襲上心尖。
在章家吃飯,她吃得極少,章夫人眼神多了份期盼,也不委婉了,直接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讓醫生給你檢查一下。”
今夏愣了下,沒有反應過來原因。章懷遠微微皺起眉,“媽,你不要折騰了,今夏昨晚沒睡好,着涼。回頭,我讓朋友過去看看。”
章夫人眼神淡下去,今夏低下頭,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章懷遠還算體貼,“你去卧室休息一會,晚一點我們才回去。”
今夏微點頭,對着在桌各位微笑了下,就上樓去了。
章家人已經聚齊,章穆章家男主人,他發言,“不管你多不願意,今夏都是朝朝的媽媽,我們章家不能過河拆橋。”
章懷遠沒說什麽,章夫人看不過去,“孩子們的事你就不要參合了,懷遠自有分寸。”
章穆哼了聲,“自有分寸?看看他都做了些什麽事,盛家也是衰敗了沒能力追究,要是強一點,容得我們安生?”
“都過去了再提做什麽?知錯能改就好。”
“要不是你這樣無度的寵溺,他也不會做出這些混賬事,今天我就把話撂這裏,外面那個,要我承認除非我死。”
章懷遠擡頭看了章父一眼,沒有發言。二嫂看不下去,出來打圓場。
章懷遠去卧室時,她和衣躺在床上,被子也沒有蓋。今夏睡眠及淺,他一進來她就醒了,急忙坐起來,床頭壁燈和門邊壁燈有一長段距離,中間有些昏暗。可她還是感受到凝冷的氣壓,今夏直直的看着他,不問也猜得出原因。
“今天你和爸聊了什麽?”他問。
今夏望着他,“這也要交代?”
“盛今夏不要揮霍我的容忍。”
“揮霍?你有給我揮霍的資格嗎?”今夏嘆了口氣,“叔叔說了什麽,以前你不在乎,現在也可以。章懷遠,我不想舊話重提,但我也不想你誤會,所以你讨厭也好,心煩也罷我還是要講。我不會對你心存幻想,或許你認為我在惺惺作态,可是你覺得你有什麽資本讓我來惺惺作态?我再傻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
“你以為我會相信?”
“你信不信,我不在乎。”今夏無懼的看着他,“章懷遠,有一點我在講一次,如果有幸我們還會有共同的孩子,管他是不是叫暮暮,他都是我一個人的。”
章懷遠瞪她,踱步到她跟前,目光沉沉,“他也是我的。”
“你答應了我,你出爾反爾。”今夏呼吸急促來,對他又恨又怨。
“答應什麽了,沒有我會有暮暮?”
今夏只覺疲倦,早知道的,也只有她才會選擇再次相信。她迎上他冷眸,“随便你吧,如果商小姐同樣喜歡的話。”
“用不着你操心。”章懷遠有些賭氣,“給我倒一杯水。”
今夏恨恨地瞪他一眼,最後不甘願去為他到來一杯溫開水,他挑剔,“太涼了。”
“你愛喝不喝。”今夏沒好氣,轉身就要走,卻被他攔腰截下,兩只眼睛釘在她身上,仿若她不伺候到他滿意,他不會放人。
“放開。”
他抿着唇,一點也沒有松動。今夏緩和語氣,“要加蜂蜜嗎。”
“嗯。”
今夏沒有理會他故意找茬,不用費腦子也知道今晚某個人給他氣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同學們,某菲來晚了,抱歉!
今晚不知道會不會受到負分哈,不過,正負批評,某菲都會接受!
至于明晚會不會更,嗯,某菲斟酌斟酌,還有就是,不要霸王我!
☆、明明不愛你2
這些天,因為年底了,章懷遠很忙,今夏樂得清閑。她最怕便是他下班回來,找她別扭。他不在家,她反而自在。
想起念安告訴她說商瑗出國了,今夏抿唇不語,這個女人是她不願意也招惹不起的人,若能避其鋒芒是最好不過,若是逼不得已,她只能随機應變。如果發生不愉快,所有過錯,會落她頭上。
她立在冬青樹下,手拎着一袋鳥食,抓了幾把撒出去,立馬有幾只小鳥兒躍下來,時不時擡頭看看她。
“盛小姐,外面風大,您還是回屋吧。”管家站在她身後,有些擔心。
今夏心意闌珊,把袋子交給管家,轉身時看到章懷遠站在另一株冬青下,眉目冷清,似乎不大高興。
今夏點了下頭,徑直踏進一樓客廳,章懷遠也跟着進來。今夏想了下,問:“今天下班這麽早?”
“趕緊洗洗,等一會我們出去。”章懷遠嗓音有點沉,他把外套脫下扔在沙發上,随後坐下,一手揉着眉心,很疲倦的樣子。
今夏斜睨他一眼,并不想和他一起,無論什麽場合都不想,一口回絕:“我想我沒有義務,你還是帶你家商小姐吧。”
章懷遠好像沒有聽清楚,驀然瞪眼,“這是義務,不要找不痛快。”
今夏點頭,“義務是嗎,成。”既然是義務,她沒有費心思和他耗,不管她多不願意,結果都不會因她意志改變。
這是結婚及離婚後兩人第一次在朋友前一起出席,兩人沒有什麽特別感受,好像身邊的人和自己無關。
今天讓今夏倍感意外,盛時今攬着李雙雙宣布說趕在回部隊前會把婚事定下來。今夏第一反應便是,報告批下來了?她用目光詢問章懷遠,他淡淡點頭。
這對今夏沖擊不小,好像自己成了當事人,難過心痛。可看着盛時今,又生出茫然來,他是真的忘了曾經?二嫂說,這個結局對誰都好,可是真的好嗎,念安怎麽辦?
章懷遠看她為外人感傷,有些不悅,沉聲道:“你有這閑工夫還不如想着自己。”
今夏瞪了他一眼,認為他故意找茬。章懷遠也不在意,在和朋友閑聊時,手機響了,他看了眼便起身走出去。
今夏對李雙雙無感,如果沒有盛時今,兩人是老死不相往來那種,原因很簡單,曾經她對念安出言不遜。今夏不說自己多仗義,但對背後嚼舌根的人一向不齒。
盛時今坐到今夏身邊閑置的位置上,壓低聲音問:“你有心事?”
“哥,非李雙雙不可?”
“小孩子,這是大人們的事,你不要插手。”盛時今沉穩不驚,好像早知道她會這樣問。
“我已經是一個孩子媽媽了,哥,我只是想知道,你和李雙雙是出于自願?”今夏不願意盛家在有為了家族興衰而犧牲自我的婚姻,她一個人就足夠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要告訴你,李雙雙她還算不錯,兩家也算知根知底。”盛時今在講這句話時,眸裏隐現微弱茫光。
今夏有幾次想把心底的那些疑慮問出來,又無從開口。她想,如這是最好的結局,若這樣對他好,如果注定要辜負,那就這樣吧。
她欽佩的大哥,她不願意他在颠沛流離,就塵埃落定吧,如果李雙雙愛他。
章懷遠回來,一臉平靜。今夏沉思着盛時今剛才說的那番肺腑之言。知道他是為自己好,可今夏又煩躁不已,他們怎麽知道,章懷遠于她不過是權宜之計?孩子出世,兩人關系終結,她不會為了這個糾葛在一次把自己置于難堪境地。
眼下的心态,她深度懷疑,曾愛得忘我,到底是不是愛情。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愛章懷遠,但那是真的嗎。
章懷遠坐下來,輕輕松松和在座朋友聊天,盛時今也是健談的人,只有她格格不入的感覺。
今夏覺得窒息,對章懷遠說出去透口氣,不想李雙雙也跟着一起。今夏皺眉,有些不耐煩,可又不能把她怎樣。
走出去,今夏摸出一支煙,李雙雙不可信地望着她,“我記得你一直循規蹈矩,什麽時候你也……”
“你記錯了吧,我什麽時候規矩過?我記得你曾罵我狐貍精來着。”今夏仿佛不在意,可她實在厭煩李雙雙,對她一言一語還得忍。
“你有見過念安嗎。”
今夏看過去,看到李雙雙一臉平靜。她不知道李雙雙打什麽主意,她也淡淡問了句:“以後我是不是得改口叫你一聲大嫂?”
李雙雙笑了下,“當然,要知道我和你大哥就要訂婚了,不久還會結婚,你叫我大嫂是必然的。”
今夏晃了晃頭,眼盯着沒有燃起的煙,手用力一扯,煙斷了兩截,被她扔出去。她說不上此刻什麽感覺,好像被什麽壓着,每動一下,渾身都在痛。
李雙雙看着她,眼裏多了份憐憫,她說:“今夏,不管我們過去有着怎樣的恩恩怨怨,請看在你大哥的面上,我希望我們的過往恩怨一筆勾銷,不然,你大哥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今夏沒有出聲,李雙雙所講的都是現實,倘若他們結婚,她不可能對李雙雙擺臉色,但一時間要轉變關系,今夏還是有一點難以忍受。
李雙雙沒有在出聲,在她心裏,不管這位小姑子承不承認,對現狀不會有任何改變。她不過是出于道義知會一聲,只是不想在途中鬧出不愉快。因為李雙雙清楚,盛今夏在盛時今心中地位不一般。
至于念安,她一點也不擔心,勝算在握,就算鬧騰也激不起浪花。
她唯一擔心的是盛今夏,在沒有安定前,她不跳出來反對就好。
李雙雙這些想法,今夏無從知曉,就像是盛時今的想法,她無從知曉一樣。
今夏也不可能為了念安鬧,這誰都清楚,哪怕她有心,有人也不許,何況她有心無力。
今夏想,她只能對不起念安了,只能辜負念安對她的信任。
她看向李雙雙,這個眉目如畫,卻精明無雙的女子,她會是盛時今的良人嗎。
這些,都是她掌控不了,也無力改變的。
李雙雙凝視眼前這張明亮動人的臉,兩眸浮現些許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