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章懷遠去公司了,今夏陪着章夫人用餐。這頓飯吃得很沉悶,章夫人有意問起一些話題,今夏斟酌着好的回答,倒是讓章夫人無可挑剔,看着這位識大體又不計較的今夏,心裏安慰,又感到遺憾。
她有幾次暗示,希望今夏考慮一下複合的事,都被今夏插诨打竿的略過去,她就不好意思追問了,只能問及她工作上的事。今夏一一為她解答,唯有章懷遠讓她暫停工作這件事瞞過去,她也說不上來原因,只是不想說。
章夫人聽了欣慰,就慢聲細語的對今夏說,說着她從生活中領略的心得,她對人生微小的感悟,以及章懷遠一些‘荒唐’事。
今夏是清楚的,章夫人心思的是及早懷孩子這檔子事。今夏細心的琢磨着章夫人說出的每一句話,要怎麽應對才合适。因為這件事,不是她可以操控得了的,她同樣盼着早一點到來。
午後,章夫人建議出去逛逛,年關了,該添置一些衣物,今夏今天有些乏不想動,章夫人也不勉強,抱着朝朝離開。
她也知道章夫人抱着朝朝來的心思,她只能苦笑一下。
下午時,雪停了,她在書房看書,念安的電話打進來,約她逛街。今夏擡擡頭,看時間尚早,總不能這樣足不出戶,便答應過去。
開車過去,念安早就等在那裏,看到她從車上下來,還戴着墨鏡不免嘲笑,今夏不以為意,拖着她直奔商場二樓化妝品專區。因為是老顧客,店長笑着迎上來,告訴她有新款,很适合她這種性質的皮膚。今夏只是笑笑,倒是念安,急着讓店員拿出來。
念安問着細節,今夏坐着翻看目錄,又進來兩位客人,很熟稔的樣子。今夏聽着聲音覺得耳熟,稍擡了擡眼,便看到商瑗和一位面生的女子巧笑嫣然的和店員談笑着。于此一時間,念安也看到商瑗,臉色微變,睜大眼直直地瞅着她,好像商瑗和她苦大深仇似的,那眼神裏閃着寒芒。
有說有笑的幾個人,突然停下來,電光石閃間幾雙眼睛如火苗一樣串到一起。
商瑗的朋友看着今夏的眼神要冒出火來,她拍了拍商瑗,掂着一瓶乳液,陰陽怪氣地說:“真是倒黴,媛媛,改天出門可要挑個好日子,不然什麽人都碰到,怪倒人胃口的。”
今夏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卻在心裏嘆了口氣。
念安脾氣上來,又看着今夏笑而不語,火氣更是蹭蹭往頭頂上擠,要不是顧及今夏,怕是早就甩耳光過去了。她走過去,笑嘻嘻地說:“怎麽說空氣突然變了呢,原來是有蒼蠅在下蛋。商小姐,這位是你朋友?挺面生的。”
今夏想笑,微側了側臉,裝着雲淡風輕的樣子。
商瑗面子挂不住,沉不住氣,“是嗎,有的人那麽好,怎麽就是抓不住男人呢。”
這話無疑就是揭人傷疤,不管是念安還是今夏,兩人在感情上都是失敗者,是的,在所有人看來,他們都是被人抛棄的那一位。
今夏擡起頭,透過墨鏡打量商瑗,在心裏肯定她的進步,知道拿捏人七寸了。很好,她在心裏對商瑗這樣評價。
“不到最後,誰知道結果?商小姐這話不覺言之過早?如果你真那麽行,怎麽到現在還只是一個外房?”
外房無疑是商瑗心口上的傷,哪怕結成了疤依然是傷。她臉色驟變,憤怒地瞪着念安。
今夏沒有忽略商瑗眼中的寒光,她想,如果此時她手中有一把刀,肯定會毫不遲疑地捅向念安。對此,她沒任何懷疑。今夏覺得有點好笑,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思琢磨這些。
‘啪’一聲清脆的掌聲,商瑗居然甩了念安一巴掌,把在場的人都打懵了。念安怒氣上來,擡手就要拍過去,不知想起什麽,突然收住了手,對着商瑗笑了笑,“真想讓自視清高的章懷遠看一看,他溫柔可人的小天使這樣火辣的一面。”
商瑗臉色更難看,女伴扯了扯她衣角,不知說着什麽,商瑗臉色大變。
今夏閉了閉眼,顫着手慢慢地松開緊握的拳。突然擁進幾個人,在然後盛時今出現了,他幾乎是沖過來,把今夏護在懷裏,擁着她快速離開。
一路護着,直到車上才放開她,“念安呢,念安她沒有來,哥,有記者,念安她……”
“沒事,還有你二哥在,他會處理好。”
今夏這才舒口氣,想起清脆綿長一聲,她心頭微微的顫着。她看到念安要回擊了,可在最緊要關頭,她收住了手。今夏知道,她是顧忌自己。
盛時今扳着她肩關,她在微微顫抖,溫熱的手拂過她臉頰,渾厚的聲音有鎮定人心的作用。他說:“無論什麽事都有哥在,你不要一個人撐着,你難過委屈就說出來。”
“我不難過。”她早已不知道該怎樣去難過了,只是有些累,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壓抑的、窒息的、一層層如霧瘴緊緊的将她纏着繞着,她掙不開,撥不去。
盛時今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個傻丫頭,他不知道嗎。重重地收攏手,只想着把她護着疼着,可是,不行啊,固執倔強的今夏,她有她的堅持。
“你怎麽知道我在那?”她擡起頭望着時今。
“你二哥我們在對面吃飯,看到你的車子,你手機又不通就過來看看。”
今夏點頭,慶幸的想,還好他出現,不然她不知怎麽脫身。
“要不要吃點什麽?我知道有一家新開菜館。”
“沒胃口,先送我回去吧。”
盛時今默默地看着她,“不要逞強,不是只有這一個辦法。”
今夏苦笑了下,“哥,朝朝也是我孩子呢。”
盛時今心裏嘆了口氣。今夏,你就這樣狠心讓我心疼嗎,你……
擰不過盛時今,由着他載着自己,不想車子最後停在紫竹園,彰顯古香古色,環境靜雅。
今夏被盛時今緊緊地攥着,一路往裏走,有侍應生認出他,笑着迎上來,“盛先生,章先生已經到了有一會了。”
今夏感覺得到盛時今握着她手的力道顫了下,只是略點頭,“我們不一路。”
不等對方反應,便走到了一個雅間前,有人迎上來,微笑着接過他們的外套,領着兩人走進去,“盛先生,現在上嗎。”
盛時今揮手,“嗯。”
侍者微微鞠躬,拉着門退出去。
今夏坐下來,“哥,還生氣呢。”
盛時今緊抿着唇,微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麽。今夏心裏沒譜,緩了這會兒,已經緩過勁兒來,心底沒那麽堵了。
一頓飯下來,盛時今基本不說話,只是沉默地聽着今夏在講。今夏是怕他去找章懷遠,她不能讓兩家在陷入僵局,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哪怕是對不起念安,她也是這個想法。
她不敢想,惹火章懷遠的後果,他們都承擔不起。
“哥,改天你也去看看朝朝吧,你不知道,他有多乖,我都沒有聽到他哭鬧過。章阿姨他們把孩子帶得很好很好,知道嗎哥,我現在想,要是當時我把朝朝做掉,我們是不是都好過了?”
盛時今悶悶地看她好一會兒,說:“吃好了嗎,先送你回家。”
兩人結賬,被告知已經結過了。今夏想,大概是章懷遠了,這樣想着,擡起頭就看到章懷遠一手拎着外套,慢慢地走過來。大概是喝了些酒,臉色潮紅直染到兩鬓深處。走近那一剎,今夏頓感被他強大的氣息包裹了,她微微後退一步。
章懷遠見她唯避不及,心下一沉,抿着唇不出聲,眉波裏斂着冷芒。
“懷遠,我有話要說。今夏,你先去車裏等我。”盛時今對着今夏又看看章懷遠說。
今夏點頭,轉過身走出去。
章懷遠目光追随今夏,看不見了才問:“什麽事?”
“我希望你對今夏她好一點。”
“這話你有講過,時今,我沒有忘。但是……”章懷遠看着他,“她沒你想的那麽脆弱,她很懂得保護自己。今天的事我看到了,媒體那邊,我也打過招呼。”
盛時今憤怒,“你是擔心她吧。”
章懷遠微微蹙眉,眉目沉寂,“就算是這樣,對今夏也沒壞處,你想她再一次卷入這些是非裏?不管我出發點是什麽,今夏她始終是朝朝的媽媽,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時今,還是你有什麽想法?”
盛時今一怔,“懷遠,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來,看到今夏沒有在車裏,章懷遠眼角一沉,心下惱她,步伐稍稍跨大了些。盛時今緊跟其後,眸光停留在章懷遠略急促的步伐上。他想,章懷遠或許也是在乎今夏的,只是不是愛情。可他們這些人,有幾個能擁有純淨的感情?誰又不是舉案齊眉?
看着章懷遠為了商瑗,盛時今也想欣慰敬佩,可他心尖上像是倒了酸水一樣。
今夏看着章懷遠走過來,對盛時今說:“哥,開車小心一點。”
盛時今點頭,沉默地站。
“不知道回車裏等?”章懷遠瞪着她,拉開車門把今夏塞進去。今夏擰着不肯進,“你喝酒了。”
章懷遠嗯了聲,覺得她舌燥,有些不耐煩,“還不快進去?”
今夏告訴自己不和他計較,她順了順氣,“今晚我來開。”
興許是知道自己開不了,沒有勉強,安妥好他,今夏看盛時今還站着,“哥,到家給我一個電話。”
“路上小心。”
一路上,章懷遠都是阖着眼,氣定神閑。今夏開車很小心,車裏很安靜,她輕輕呼出的鼻息都聽得真真切切。
這一路,她也在想,章懷遠就沒什麽話要講?
直到把車開進玫瑰園,他也沒問,好像不知這回事。今夏想笑,什麽事兒能瞞過他,這會兒不說是不是在盤算着怎麽讓她難堪?她在心裏想。
他沒有動,這情這景,今夏到底是沉不住氣,用力掐着掌心,痛感傳來她才緩緩的吐了一口氣,“今天碰上商瑗了,我們起了沖突,你一點也不好奇?”
“三個女人一臺戲,何況是四個。”章懷遠說。
這樣的章懷遠,她是第一次見着。這一路回來,腦裏盤飛着的是一年前的那件事,今夏知道,如果沒有那件事,章懷遠應該不會和她離婚。所以,想起那件事,她還是心有餘悸。
“媒體我已經打過招呼。”
今夏默了下,“喔。”
章懷遠坐直,聽她的回答很不是滋味,覺得今夏是故意拉長尾音,瞪了她一眼,想着你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今夏只覺脖子一涼,拎包,推開車門,在她關門時好像聽到章懷遠說了什麽,她走得太匆忙,沒有聽清楚。
章懷遠凝視着她急急邁開的步子,用力地按了下眉尖。
作者有話要說:聽某菲說,不霸王的孩紙是好孩紙,有飯吃。于是,據說某菲明晚有一更!
☆、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二樓卧室的燈亮了,章懷遠仍坐在車裏,車頂小窗口,是夜和雪的纏綿。他煩躁地摸出一支煙,機械地點燃,用力吸了一口,被吸進肺裏狠嗆着了。激烈地咳了幾下,腹部才慢慢趨于平緩。
他回味着盛今夏倉惶的腳步,那是近乎踉跄的。他知道,她一直是優雅的,無論何時,她只會展現她最完美的一面。章懷遠知道,她在忍讓,他清楚念安在她心中的分量,他以為她會大發雷霆,他已經做好了嘲諷的準備,不想她逃了。
章懷遠很不爽,也說不上來原因,只覺得有什麽東西壓在心尖上,撥不去。
他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着,不禁想起商媛,她遇到這事的種種反應,一種無力感瞬間就漫過全身。商媛依賴他,幾乎把他當成天和地,從前的盛今夏,哪怕愛他,也沒有依附過他,她有她的堅持,或許叫驕傲?他不知道,有一點他清楚了,盛今夏很聰明,如果她和他據理力争,結果肯定是不歡而散,只是,她這樣不軟不硬着實令他不舒服。
真他媽賤,章懷遠鄙夷地罵自己一句。
正當他準備下車,手機在靜谧的車內響起來,沒任何修飾的鈴聲,振的心有些麻痹。
拿過手機看,顯示商媛,不想接聽,因為不知道要講些什麽,他發現面對商媛,他越來越吃力,簡簡單單的一句安慰都好像是要涉千山萬水才能說出口,他厭煩這種無力感,偏偏沒辦法改變。
商媛也是锲而不舍,章懷遠知道,她肯定喝了酒,不然也不會這樣。他按下接聽鍵,不是商媛的聲音,“章先生,媛媛喝醉了,你能過來看看嗎。”
章懷遠問在哪裏,對方答了,他沒有說什麽,直接挂斷。
走進屋子,管家迎上來。他上二樓去,書房門沒有關,有燈光照出來。走過去,看到今夏在講電話,也不知對方是誰,輕言細語,他聽得不慎真切,但那模樣讓章懷遠騰升怒意。
今夏回頭時,看到他面無表情看着自己。她點了下頭,側着臉似在思考着什麽。
她的側臉很美,尤其是在這盞燈光下,變得很柔和。章懷遠看得很郁悶,因為他最近常常因盛今夏一言一行變得很不像自己。意識到這問題,章懷遠很不悅,盛今夏竟然影響着他的情緒。
章懷遠臉色微變,在今夏想要張口說什麽時猛然轉身,看得今夏莫名其妙。是的,這個男人,很莫名其妙。今夏這樣認定。
章懷遠下樓,管家看他還要出去,急急上前,“先生,商小姐有電話。”
“嗯。”沒有停留,身影很快隐沒在夜色中,沒一會,伴随汽笛聲漸漸遠去。穿越半座城池,來到商瑗住的公寓樓下,突然覺得很茫然,那層樓燈已熄滅,她,睡了吧。
章懷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他從未這樣進退不得,掙不脫前進不了。呆了片刻,不知要去哪裏,正打算離開,不想看到商瑗的車子緩緩駛進來,他頓時就沒動了,睜着眼看車停下,在然後就是車門被拉開,看到的人居然是梁紀。
他怎麽在這?
緊接着他把商瑗從車裏半拖半抱地弄出來,看樣子怕是醉得不省人事。這樣一幕,章懷遠覺得自己應該有點反應,不該這樣平靜,他醞釀了下情緒,依然很平靜。
看着梁紀抱起商瑗往裏走去,章懷遠還是坐着不動,他不知道要不要下車。直到樓上的燈亮起來,他也抽完一支煙,決定上樓看一看。
梁紀什麽心思,他以為自己清楚,也許是他錯了。
盛今夏怎能入梁紀的眼?他本能的排斥這個可能性。
他又想,梁紀喜歡商瑗?
十幾分鐘,章懷遠還是上樓了,他在想,等一會梁紀來開門會是什麽反應。
敲了半天門,終于有人來開門了,是梁紀。他看到章懷遠時,愣了一下,解釋說:“在忘川碰到商小姐和她朋友,兩人都喝多了,所以送回來。你既然來了,我這先走。”
章懷遠笑了一下。
梁紀走出去,從章懷遠身前走過,他頓了下,“懷遠,你們的事我聽說了,不管你怎麽想,對今夏有什麽看法,也請在這段時間裏好好待她,還有,我不怕告訴你,我喜歡她,我更不怕告訴你,我想和她在一起。”
章懷遠只覺心裏釀起一股怒火,他喜歡盛今夏?
“梁紀,她是盛今夏。”
“不要你提醒我也知道她是盛今夏,我很清楚。”
梁紀走了,他走進去,在客廳沙發上坐下來,本能的去摸煙,顫抖着手燃火。過道的燈突然亮起來,章懷遠側過頭,看到商瑗,她只穿了一件絲質睡衣,白皙的臂膀裸在空氣中。
她的頭發很長,披散在肩頭兩側,臉更顯得消長。章懷遠沒有開口,只是看着她。商瑗走過來,跪在他身邊的沙發上,把半個身都靠近他,縮進他懷裏。章懷遠沒動,他不知要怎麽反應,任由她這樣靠着,淚流滿面,淚染他胸膛。
商瑗的哭聲漸重,最後抱着他哽咽:“懷遠懷遠懷遠……”
章懷遠動了動手指,商瑗哭,商瑗傷心,他不可能無動于衷,只是不知要怎麽去安慰她。他早知道,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不能随心所欲,縱使他曾許諾會好好待她好好補償她,可是章懷遠知道,他的補充和商瑗所要的不能對等了。
“懷遠,明天你不能陪我一起去嗎。”
“乖乖過去,你最近心情不好,好好散心,想我了就給我電話。照顧好阿姨,別讓她擔心你。”
商瑗點頭,擡起頭來淚眼汪汪地望着他,慢慢地直起身,小心翼翼想去吻他,章懷遠側頭,不知出于什麽心思,避開了……
在盛家院子外,念安蹲在地上,一臉的木然。一盞車燈照過來,她用手去遮擋光亮,但是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來的人是盛時今,他看到念安蹲在他家門口,愣了下,把車停穩搖下車窗。
念安看到他,茫然的臉慢慢地染了些光澤。
盛時今只是看着她,頭很痛。念安好像沒發覺他的不适,站起來走向他,在車旁彎下腰,目光定格在他側臉上。
“你有事?”盛時今問。
念安想點頭又想搖頭,她更想開口說話,才發現唇哆嗦得厲害,心刀刮過的疼。她想伸出手去撫摸,撫摸她的愛人,他近在眼前,就在眼前了。念安克制着心裏的狂亂,用力地攥着指,太久沒開口說話,聲音都沙啞了。她說:“忘了介紹,我是念安,今夏的朋友。”
她把朋友兩個字咬得很用力,念安告訴自己,她是念安,天不怕地不怕的念安,盛今夏的好姐妹。她這樣出現在盛時今面前,不會很唐突。她兩眼有些模糊,沒有看到盛時今緊繃的臉微微松動,他說:“我知道。”
“今夏她還好嗎。”念安在心裏苦笑,多拙劣的借口,若想知道她好不好不就一個電話就可解決了嗎,等在這裏是為了什麽?她怕盛時今看出她心裏這點想法,她欲蓋彌彰地說:“她手機關機,我很擔心她,所以……”
拙劣的借口,盛時今沒什麽波瀾,點頭:“她很好,謝謝關心。”
兩人無話可說,風呼呼在耳邊刮過,像一把利刀。念安想,在痛也不能表現在臉上,她撩了下被風吹亂的發,“那,再見。”
盛時今沒有說話,念安背轉過去,背後才傳來:“你,去哪?這麽晚了,很不安全,我送你。”
念安松開緊攥的拳,“方便嗎。”
她告訴自己,就讓自己在任性一回,就這一回了。
“沒什麽不方便,今天的事還沒謝謝你呢,上車吧,去哪裏?”
車子駛出去,再沒人開口。念安用餘光打量他,有多久沒這樣近距離看他了?
念安想到心痛,盛時今好像感受到她的觀察,在紅燈時,他側頭,“你是今夏的同學?”
念安點頭,曾經的他們何止是同學,只是……不過是變故。
“以後有什麽事,我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
“我會的。”
她會的,只要可以靠近一點,哪怕一點點就好。
“我不會常駐家裏,你也可以找我二弟,就是今天那位。”
念安急急打斷:“我知道。”
她不敢聽下去,怕他說什麽自己忍受不了的話,哪怕是知道他已經選擇忘記和她有關的記憶,她還是怕。
今天盛今生對她吼,他說念安,你他媽沒心沒肺是不是?你眼裏只有盛時今是不是?你就不能回頭看看嗎,我在你後面啊,念安,你這死女人,你要膽敢再次傷害今夏,傷害我大哥,看我敢不敢動你。
念安心尖都顫了,哪怕是時今出事,他都沒對她嘶吼,他對她失望了吧。念安笑,失望了好,這樣一來,就不欠他什麽了不是嗎。
盛今生,如果早一點遇到你,是不是一切都不同了呢。
她再也聽不下去,今生的話字字敲在她心尖上,連疼的力氣都沒有。她又有什麽資格喊疼呢。
在十字路口,她下車,轉身喚了一輛出租車,再也不回頭,看着他站在原地,縮成到後鏡裏越來越小的身影。
在那一刻,她強烈地只求見盛時今一面,哪怕這一面後,從此各自高飛,也要見他一面。只因她怕,過去讓它過去,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盛時今把她送到酒店就駕車離開,念安在原地站着。真的已經來不及從頭喜歡你,盛時今。
這個認知,瞬間就打垮了她。她再也忍不住,捂住眼睛,眼淚不停地流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明晚有一更,有木有獎勵?
其實吧,看到同學們說楠竹渣,我還是那樣的觀點,不覺得楠竹渣。如果我以女配的角度寫,那麽,女主肯定也是渣的,咳!可惜,我就堅定地以今夏角度去寫了!
☆、來不及從頭喜歡你2
在機場,章懷遠看着淚眼朦胧的商瑗,時光如驚雷,似透過那一層迷霧,看到多年前的他們,那時恨不能時時刻刻膩在一起。
此情此景,他有很多話要說,最後在她淚光中只是抱着她,在她耳邊說:“媛媛,好好玩,你回來,我……”
商瑗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手覆上他的唇。
直到她登機,那些話,他都沒有說出口。當飛機滑出跑道沖向天空,章懷遠心情愈發沉重。昨晚,他本是要攤牌,可到最後,最後在她淚眼彌漫中不了了之。
他告訴自己,等她回來務必要談清楚,這事不能這樣拖下去。他不願她這樣不清不白跟着自己,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他可以祝福她。
他在車裏靜坐了小會才離開,去到公司又忙到中午,秘書提醒他下午要去看章老爺爺,他這才記起今天是今年和今夏一起過去的時間。
他正想撥號碼,秘書告訴他已經通知了,章懷遠怔忪片刻,慢慢把手機放下對秘書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枯坐了片刻,點燃一支煙雲吞幾口,那不安的躁動漸漸平複。突然記起離婚時他提出的苛刻要求,因為章老爺爺極喜歡她,他一度以為她會利用老爺爺的疼寵來打壓他,不想她什麽都不做。那時候他是茫然的,她用盡手段不就是為了嫁他嗎,為什麽到最後,離婚反而是她提出來。甚至,在他苛刻的條件下,鎮定的簽下她的名字,連朝朝她都不争取。
章懷遠其實也清楚,如果她強硬咬着他不放,他是會厭惡她的。可她連掙紮一分都不會,只是平靜的接受和離開。章懷遠知道自己卑劣,還要求她哪怕是離婚了,也不能告訴爺爺。
她只是默然片刻,點頭答應。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過去時,她已經離開,不過他看得出,爺爺被她哄得很開心。
心中纏繞着往日雲煙,好似決定了什麽,無視秘書已經告知她,撥通她號碼。
她手機彩鈴讓他驀然一蟄,就像一個孤獨的旅行者徒步于茫茫沙漠之上,眼前突然騰現一片綠洲,他拔足奔去才發現那是幻象。
手機在最後一刻被她接起來,聲音啞啞的,她問:“有事?”
那樣的口氣如若兩人是沒有任何交集的路人,章懷遠有些氣結,總覺得她有些故作姿态。自己又稀裏糊塗把電話撥過去,解釋不了原因,更是不悅。聲音也冷下來,提醒她道:“下午去看爺爺。”
“我記得。”
章懷遠郁氣地哼了聲,“在哪,我過去接你。”
今夏聽不出他的別扭,茫然地看着蒼涼的白雪,“不用,我在醫院,等一會就走。”
昨夜他莫名離開,她也沒睡好,一大早爬起來,匆匆打扮就來醫院。也說不上什麽心情,想裝着應酬一樣,在面對爺爺時竟又全功盡棄。今夏鄙夷這樣的自己,覺得自己裹足不前,為此,她很沮喪。
章懷遠突然發難,他命令道:“你敢走我讓你好看。”
今夏非昔日今夏,她并不買賬,“章懷遠你能不這樣別扭嗎,我又不是不肯來,我都在醫院了,何必要一起出現?反正爺爺高興,他就算有點小計較也是可以忽略的。”
“盛今夏你煩不煩,我說了等我過去。”他壓着聲音,瞪着眼,好像她就在眼前。
“随你。”沒任何結束語,單方面結束通話。
嘟嘟聲傳來,章懷遠氣得差點把手機給摔了,若不是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讓她影響一天的好心情。縱使這樣安慰自己,心坎上仍堵着一股氣,壓也壓不住。
秘書吳江送文件進來,就見他拎着外套面無表情往外跨步。吳江還沒開口就被這氣勢震住了,低頭看看文件又看看他消失的方向,無奈地搖搖頭。
他很快就來到醫院,來到高級病房外,半掩着的門裏傳來爽朗的笑聲。章懷遠收住腳,靜靜的立在門外。
在爺爺這裏,她一向知道自處,這樣的笑聲不知是不是也加以掩飾的。章懷遠有些恨意,覺得今夏太懂收放情緒。在他遷怒她時,更是忘了自己也是此道中高手。或許就對應那句,你若喜歡,即便是缺點在你眼裏也可以發光。
他立足半刻,不想爺爺便提起他。爺爺斂了笑,嚴肅地問:“丫頭,懷遠是不是欺負你啦?你不要委屈,有什麽都告訴爺爺,爺爺替你收拾他。”
章懷遠皺起眉頭,下意識想要去阻止,剛動了一步又頹然地放棄。
“爺爺,他,對我很好,就是年關了公司忙。”
“他敢對你不好,我就收拾他。丫頭,朝朝一歲多了啊,你們有沒有考慮,嗯,那個什麽在給我添個孫兒?”
章懷遠一怔,今夏答:“爺爺,我們也有這個計劃。”
爺爺哈哈笑,話題不在繞在這上面。章懷遠站了莫約半小時才敲門,又聽爺爺說:“哼,肯定是老三來了。”
“爺爺,是我。”章懷遠笑,今夏擡頭,站起來接過他脫下的外套,動作自然熟稔,爺爺自然看不出破綻。
見他來了,今夏便說:“我去醫生那裏看看。”
今夏走了,爺爺看着這性子像極了自己的三孫子,欣慰不已,老眼浮現些微光。章懷遠以為他會借故訓他,不想他說:“老三,不許欺負丫頭。這是我挑好的孫兒媳,三個孫媳裏數丫頭最得我心,就是心思太重了。”
話裏行間還是有些許遺憾,章懷遠只笑不語,他大嫂二嫂,在爺爺眼裏更是沒有好口碑。去年這個時候,他來時今夏已走,爺爺誇她,他很不高興又不能寫在臉上。今年境況依舊,爺爺對她喜愛有增無減,他居然沒有不滿。
陪爺爺聊了會,爺爺又嚷着要出院,章懷遠點頭:“好,今天還得去X省一趟,等我回來了,我和今夏過來接爺爺回家。”
爺爺老眼一瞪,吹胡子瞪眼,“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麽算盤,臭小子,連你也敷衍我了,嫌我老了是不是?管不動你們了是不是?什麽不學專學你爸和你叔叔們那一套。敷衍我,哼。”
章懷遠也不急,笑道:“大家都說我像爺爺多一些。”
這句話很得爺爺心,他哈哈一笑,一手把着胡須,這模樣有些孩子氣。
章夫人來時,章懷遠得以脫身,一看時間,距離她說去看醫生近一小時。章懷遠第一反應便是她先行離開,他不由惱怒,扯松領帶,撥打她的號碼。
沒有接,他更惱,認定她是故意。他吞下一腔怒火,往電梯口走去,不料碰到他大嫂。大嫂看到他,咦了聲,“爺爺訓話了?”
“奕奕和伊甸沒有來?”章懷遠不答反問。
大嫂笑:“天冷,就不帶來了,天氣轉好來也一樣。對了,朝朝他媽媽今天來了是吧,她上來了嗎,剛在樓下碰到她,嗯,還有那位李先生。”大嫂八卦問起,接着又說:“兩人感情看起來可真好,很般配。”
這是肯定的語氣,沒有丁點兒矯揉造作。章懷遠不語,只抿着唇伸手去按鍵,“我還有事先走,大嫂陪爺爺多呆會兒。”
大嫂猶不自知,他已大步跨進點頭,叮咚一聲關門,電梯下降。在三樓停下,跨出電梯朝某科室走去,有女導醫笑容滿面迎上來,章懷遠不易察覺皺眉頭,只覺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導醫熱情詢問,章懷遠只說找李澤昊。
導醫恍若,指着裏面說:“李醫生已經離開了,要是你有急事可以打他電話。”
章懷遠微點了下頭。
他是在某路口看到今夏,她坐在李澤昊車裏,在他眼前一晃而過。章懷遠只覺積了一肚子火氣,好像着了魔,竟随尾追上去。
他們在紫竹園停下,章懷遠沒有下車,在這時候理智回來,他為自己沒經大腦的行為感到惱怒。在車上抽了兩支煙,氣順了,才走進紫竹園。
有人叫他,“章先生你好,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章懷遠回頭,看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向他走來。他搜尋了下,對這張容顏沒印象,便靜等她開口。
來的人是向晚,今夏的經紀人。在今夏步入影視圈時,章懷遠有出手幫過,當然,他若要做什麽只需一句話,便會有人打點好一切。
向晚自我介紹:“我叫向晚,今夏的經紀人。”
章懷遠淡漠地點了下頭。
面對冷漠的章懷遠,向晚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