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神大人許願吧

第15章

002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會加油的。笠松……前輩。”

黃濑已經不知道自己臉上挂着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笑容了，其實他也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笑着的。完美地掩飾過去了也好，被看破端倪了也好，這些都無所謂。現在的他，只是頭一次萌生了要從笠松身邊逃開的沖動而已。

“那麽……”

“那麽，今天我就先去幫忙打掃了。”這麽說着，黃濑勉強将自己動搖的心緒壓了下去，笑着後退了一步。

“正好打工那邊也沒有安排。”

黃濑轉身幾步，又回過頭來笑了笑。

“總之，就是要和大家打好關系對吧，簡單、簡單。”

“啊……嗯。”

在心裏感嘆了一句這家夥可真不愧是模特笑起來就是好看之餘，笠松也有些困惑地點了點頭。明明黃濑已經了解了自己的意圖，也乖乖地按照吩咐去行動了，但是……

但是，就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事實上，黃濑想要打入普通隊員裏去，也并不是特別的困難。即便一開始大家都在嘀咕這家夥其實是奉了主将的旨硬着頭皮和我們打好關系的吧，但後來多說了兩句之後，氣氛也就變得融洽了起來——畢竟，黃濑有着大家都羨慕着的高超球技，是個類似于身邊偶像一般的存在。

黃濑笑眯眯地将擦幹淨的籃球放入一旁的球車裏，在球車放滿之後又笑着将那一堆東西推到了器材室去。然後，就在剛剛步入那個空無一人的陰暗房間裏之後，他臉上的笑容終于完全地消失掉了。

“……太過分了。”

“唉唉，什麽？還在認為主将安排你打掃衛生過分？小心我去打小報告喲，黃濑~君。”

“唉？！啊……什麽啊，原來是森山前輩。”

側頭看去，發現靠在門邊正對着這邊笑的人是森山之後，黃濑稍稍緊繃的背又放松了下去。臉上剛剛堆起了一半的笑容也沒再勉強維持了，只是普通地維持着沒有敵意的狀态而已。

“有什麽事嗎？做思想工作的話，剛才笠松前輩已經完成了吧。”

森山又笑了一下，從門框邊上慢慢将身體蹭直之後，向裏走了兩步。昏暗的室內，也就只有他那雙亮亮的眼睛清晰得仿佛貓咪的瞳孔一般。

“就你現在的情況而言，果然思想工作還沒有完成吧，啧啧，笠松那個笨蛋，雖說是主将，不過心思還不夠細膩呢。”

“別說笠松桑是笨蛋。”

被黃濑小小地兇了一下的森山在愣了一下之後，又抖着肩膀笑了：“什麽啊，這種忠犬護主的感覺！怎麽感覺我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啊。”

黃濑又看了他一眼，回過頭去将面前的球車推到指定的位置上擺好了，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所以說，根本就沒什麽可擔心的。”

森山垂着頭又裝模作樣地嘆了會兒氣，也跟着正經了表情。

“那我就把話放在在明面上說吧。黃濑，別仗着自己以前幫過笠松就在那裏對主将的安排指手畫腳的，你擺臉色給誰看啊？這可是一個隊伍，不是你自家的後院。”

黃濑表情有些危險地轉過身去，正好看到森山彎着嘴角一臉陰險地對這邊笑的樣子。

“當然，你現在還沒有過界。我嘛，也是因為和你有點小交情才特意過來好心好意提醒你的……別以後撞了南牆都不知道哦。”

“……是是，多謝前輩。”

黃濑沒好氣的應道。而下一秒，森山就厚着臉皮蹭到了他身邊，壓低聲線神秘兮兮地說道：“今天我看到有個來加油的學妹很可愛，幫我問問電話吧。”

這下，就算是僞裝慣了的黃濑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将森山推到一邊之後，他笑容滿面地扭過頭去。

“雖然很想幫幫前輩，但如果我真去要的話……大概收回來的電話號碼會太多，到時候前輩你也會搞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那個可愛學妹的電話呢。”

這麽說完，黃濑就拍了拍森山的肩膀，笑容滿面地走出了器材室。

由于是住宿制學校的關系，即便大家再愛籃球也得考慮一下食堂飯菜的供應問題，因此剛剛結束部活之後，籃球場內一般是沒什麽人的。

因為打工關系辦過出入手續的黃濑倒對食堂的飯菜沒什麽特別的執着，但看着空蕩蕩的籃球場也的确沒了繼續練習的心思。身後傳來了森山走過來的腳步聲，他也懶得理會。走到一旁拿起自己的運動包時，才突發奇想地摸出了手機。

雖然勉強加上了笠松和森山的電話，但常用聯系人的名單上依然只有少的可憐的幾個名字。光标在小綠間的名字上晃了晃，又游走到了小黑子上面，黃濑摸着下巴回憶了一下，依稀記得赤司是告訴過自己黑子所在的學校的名字。

看看時間，發現似乎因為是剛開學的緣故，今天的練習結束得還算早，于是扭頭和今天負責鎖門的森山說一聲自己晚上的自主練習不參加了，黃濑便搖搖晃晃地磨蹭出了校門。看似風光的小模特一面走着一面用手機查詢着前往誠凜的路線，表面上風光無限，內心的難受其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總結下來，也就是不想留在海常而已。

黃濑有些惱怒地走在前往車站的路上。他實在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追逐了那麽久換來的居然是這麽一種結果。他還以為只要笠松來接自己之後就一切OK了；他還以為自己連着整個秋冬季沒事就給笠松發郵件也一直都能得到回複那就算是進展順利了；他甚至還旁敲側擊地問出了笠松并沒有交往對象的事實——

但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最大的威脅居然不是任何一個人，而是海常這所學校本身！

買好票進了站，沒過多久就等到了車。距離高峰期還有一段時間，所以車裏空蕩蕩的沒多少人。黃濑握着手機百無聊賴地坐在電車的末端，看着窗外的景色飛速地後退着，心裏空蕩蕩的感覺什麽都沒有，似乎也不怎麽為即将見到往日好友這件事而感到激動。就算收到了笠松詢問人到哪裏去了的郵件，他也沒有太大的動力去回複。

反正，這樣的關心也只是因為自己是海常的王牌而已。

黃濑一直都覺得諸如雜志模特、奇跡世代、王牌球手之類的稱呼從來都只會是自己這個人的陪襯，永遠也無法替代自己這個人本身的存在，但直到此時，他那一直都沒怎麽動搖過的自信心，才真正地動搖了起來。

或許，自己依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重要……在笠松的心目中。

黃濑嘆了口氣，将開始震動起來的手機扔到了包包的最底層。

因為是新學校的關系，擁有較大面積的誠凜的選址就稍稍有些靠東京都的邊緣位置，因此距離神奈川反而比到市中心還近。因為路程比想象中還要近的關系，直到站在誠凜的校門口了，黃濑也沒有産生自己已經快見到小黑子了的實感。

視線範圍內掃過了某個女孩子背着的深藍色包包，黃濑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究竟為什麽會在想要離開的時候選擇來到誠凜——是昨天還是前天的時候，誠凜的美女經理來求了半天才求到了一場練習賽。這也算是去找對方的一個借口吧，這麽想了，黃濑便心安理得地邁開了自己那雙長腿。

包裏的手機已經很久都沒有動靜了，估計笠松那邊也放棄了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轉身籌備起了校內的血雨腥風。可即便想到了即将到來的酷刑，黃濑也提不起什麽勁兒來，只是和往常大不相同地覺得自己心裏平靜得厲害。

反正也只是因為身為王牌的自己逃了自主訓練而已，和黃濑涼太本人完全無關。他這麽想着，越發地覺得前途暗淡。

其實以黃濑的身手，沒逃掉剛開學那幾天的基礎訓練就已經很給海常面子了——當然，鞏固一下基礎還是挺有幫助的，之前有些不大順手的動作現在也能順利完成了。可就算如此，此時的黃濑也無法對當初那個一直監督着自己的笠松産生一絲半點的謝意。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竟然還是有一點自尊心存在着的，并且，還因為笠松的關系受到了深深的傷害。

對黃濑來說，要問到誠凜籃球部的所在實在是一件容易事。本來只是想要跑去和舊友小黑子聯絡一下感情再順便挖挖牆角的，交流之後黃濑卻有些尴尬地發現，對方似乎已經找到可以依靠的新隊友了。

結果無論走到哪裏，無論做什麽都不順利。

一時間黃濑真想又跑回那座山上去好好許個願，但最終也只是想想而已。讪讪地和一直對自己都不怎麽熱絡的好友道了別，黃濑連飯都沒吃就又灰溜溜地回到了海常。

認真說起來，黃濑離開的時間也并沒有多久，那個時間的夕陽正好能在行人的身後拖出一條懶洋洋的長影子，又或是在大家歡笑着的臉上投下晦澀的陰影。總而言之對于當時的黃濑來說，那是一個能将一切都籠罩在暧昧之中的可惡時間範圍。

黃濑拖着步子走在回去的路上，正想着不如今天就這麽睡過去算了，就發現前方不遠處果然有一只名為笠松幸男的主将面色不善地在男生宿舍的正門口堵着路。對方看到黃濑回來了，二話不說扯着後衣領就把他拉到了一旁沒什麽人的小路上。

“到哪裏去了？”

“嘛……出去吃個飯而已……”

黃濑剛一這麽說了，肚子就咕嚕地叫了起來。對面的笠松其實也沒笑出聲來，但黃濑就是覺得尴尬得要死，甚至到了想一頭撞死的程度。

滿肚子的氣一下子就都散掉了，強忍着笑意的笠松扭過頭去，用手擋了擋嘴。過了一會兒才對着黃濑伸出手來。

“真不知道你在鬧什麽別扭。嘛，這會兒食堂已經沒東西吃了，你跟我來三年生的宿舍吧。”

“唉……上去做什麽？”

黃濑稍稍有些緊張地問道。莫名的期待從他的心中油然而生，然後又立即被笠松的話狠狠地打斷了。

“早川藏得有吃的，找他要去。”

這麽說着，笠松就硬是拉起了黃濑的手，拖着故意在臉上堆着滿臉不情願情緒的他走向了宿舍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