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也不想重生了

第44章 (5)

“還有啊，那天您和奴才聊天，說成大人和段小将軍都是您的發小。”樹以笑笑，嘴裏再次湧出鮮血，“奴才也，也是陪着您長大的，奴才也想，争一争，這個，從小長，長大的……情誼……陛下，樹以，也是您的……朋友……友吧……”

“是，你是！”楚傾哭道，“你當然是，樹以，樹以你堅持一下，你別死啊！樹以！”

樹以唇角含笑，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陛下！”成文越不由分說，将楚傾攙扶起來，半拉半拽地把他扯到自己身後，“陛下，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皇後娘娘瘋了，咱們得趕緊走！”

楚傾心緒激蕩，此時人已經昏昏沉沉，成文越不得不掐着他的脈門給他緩緩地度入真氣。

“都給本宮上！抓住他們！”

太子卻忽然叫道：“不要傷了我父皇！”

成文越沉着臉将楚傾背在身上，又撕下衣擺将兩人捆在一起，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仗劍，冷笑道：“錦衣衛的兒郎們，禦林軍還能動的兄弟們！保護皇上，随我殺出去！”

轟然應諾的聲音響起，成文越偏頭對楚傾道：“陛下挺住，臣帶你出去。”

院子裏還沒受傷和受了輕傷還能動的，加起來大概二十幾個人，太子帶來的東宮侍衛卻足足還剩下将近一百多。

雙方交手，高下立判。

龍十七終于帶人現身，龍影衛個個身着黑色金線滾邊勁裝，臉上帶着黑色半臉面具，身材打扮幾乎一模一樣，不到三十人似鬼魅一般出現在院子裏，将成文越和楚傾護在中間。

成文越和龍十七目光交彙，兩人微微颔首，龍十七轉頭沉聲道：“保護陛下，殺出去。”

二十幾人動作如出一轍，将靠近身邊的敵人砍翻，井然有序地護着成文越往門口走。

成文越把長劍一橫，咬着劍身騰出手來，托着楚傾的腿飛快地随着龍影衛的隊形往門外走。

剩下的錦衣衛和禦林軍見到龍影衛加入，也都精神一振，殺得更加賣力。

一路殺一路退，龍影衛戰力驚人，卻也折損了幾人。

不過随時又有新的影衛補充進來，這一隊一直都是二十幾個人。

到了宮門口，卻不得不停下，因為宮外就是城防營的人馬，在宮外廣場上黑壓壓排滿一片。

龍影衛俱轉頭看向龍十七，只要他一聲令下，便誓死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龍十七看了一眼成文越，乾元殿裏那些錦衣衛和禦林軍沒能走到這裏，他們沒有幫手了。

成文越偏頭看了眼已經昏迷的楚傾，嘆了口氣：“十七，皇上暈了。”

龍十七走過來探了探楚傾的鼻息，道：“沒事，暈了也好，這種場面皇上受不住的。”

“現在怎麽辦？”

龍十七苦笑：“老大，要是你還在龍影衛，你會怎麽辦？”

成文越看了眼門外的兵馬，笑道：“一日影衛，終身影衛。十七，什麽叫要是還在，我不是跟你們并肩作戰呢嗎？”

龍十七挑眉：“有你這話，兄弟我今日拼了這條命也要護着你們逃走！”

“是護皇上周全。”

龍十七點頭：“對，護皇上周全！”

衆人打定主意正要開門出去，旁邊忽然沖過來一個女子，飛快地跑到跟前，沖他們擺手。

“別出去，快點帶着皇上跟我來，走這邊。”

成文越一愣：“你是，寧淑儀？”

下集預告：陸思林嘆氣：“思安你還是去看看皇上醒了沒有，我跟成大人商量正經事呢。”

226、太子就是個糊塗蛋

看着寧淑儀帶人從密道出宮，謝琅這才松了口氣，隐在暗處朝皇後射出一只毒镖，見她無聲地倒地，這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蛇蠍心腸的女人，倒要看看你中了我這個改良後的牽機毒，倒要如何自處。

……

寧淑儀帶人自暗道出了皇宮，追兵卻緊随其後死咬着不放。

龍十七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去那裏，我哥家。”

成文越和寧淑儀莫名看他，龍十七撓了撓頭：“我哥就是陸思林。”

成文越瞪眼：“你小子，真夠能瞞的！”

“這不是咱們的規矩嗎？”龍十七指了指寧淑儀，“老大你知道她是不是？”

“先別廢話了，十七你找兩組人扮作咱們的樣子，分別往兩個方向跑，引開追兵之後咱們再去陸府。小四，你換一身衣服。”

寧淑儀點點頭，當下把上衣撤掉翻轉過來穿上，竟是一件黑色箭袖長袍，她又擺弄了兩下，頭發也變成了簡單的男子發髻。

“老大，你走了之後我總想你。”寧淑儀嘟着嘴撒嬌，“十七比你差遠了。”

“小四是吧？”分派完人手的龍十七陰慘慘地看着寧淑儀，“還不去叫門。”

寧淑儀吐了吐舌頭，身形一閃便到了陸府角門。

龍十七摸了摸下巴：“所以是她提前通知你皇後要宮變，你才安排了錦衣衛的？”

成文越撇撇嘴：“可惜還是棋差一招，連陛下也沒想到太子竟然會那樣。”

“誰能想得到！”龍十七冷哼道，“我懷疑太子的腦子裏是不是左邊裝水右邊裝面，一動就成了漿糊！真是個糊塗蛋！”

“當局者迷，咱們說一千到一萬也是沒用，事已至此，還是先想辦法安置陛下。”

角門打開，寧淑儀沖進去片刻又探出半個身子朝兩人招手。

兩人左右看了看，這才走過去閃身進門。

“別人呢？”寧淑儀看了看門外，不放心地問道。

龍十七沒好氣道：“他們是影衛，不用走門。”

成文越搖搖頭：“小四，這人沒事吧？”

龍十七這才注意到被打暈的門房，怒道：“你怎麽什麽人都打！”

寧淑儀哼哼兩聲，掉頭往裏去了。

“她，她什麽态度啊？”

成文越撇撇嘴：“走吧，皇上還沒醒呢。”

才走到院子裏，就見陸思林沖了出來，迎面見到他們幾個先是吃了一驚，連着退了幾步，還沒回過神來。

龍十七摘了面具走過去道：“哥，進去說。”

陸思林擰眉看了一眼成文越背上昏睡的楚傾，這才緩了緩道：“去我書房。”

說着轉身對管家道：“去門口看看，今日起府上所有人許進不許出。”

管家點頭：“是，老爺。”

陸思林叫來府醫給楚傾看了看，不出預料地什麽也查不出來，只開了一副安神的藥，寧淑儀伺候着他喝了，其餘幾人在外間緊急商量起來。

陸思林沉聲道：“宮裏的人在城裏四處搜索，城門也已經關了。”

龍十七冷哼道：“那就沖出去。”

“沖出城之後呢？去哪？”成文越道，“皇上就應該在宮裏。”

龍十七莫名：“那，再找人攻打皇宮？”

陸思林搖頭：“這事沒那麽簡單。怕只怕，他們搜這一夜之後，明天會有別的動作。”

三人好奇道：“什麽動作？”

“比如皇後發懿旨昭告天下，皇上患急症龍馭殡天，傳位于太子，然後太子就順理成章地登基了。”

“我去！”

“媽的！”

“不要臉！”

陸思林詫異地看了看三人，心道果然都是一個地方教出來的，怎麽都這個反應呢？

“成大人，為今之計，只有讓更多的人知道真相，才能避免我說的情況發生。”

成文越點點頭：“丞相現在昏迷不醒，內閣裏只有你和俞大人，要不去找他？”

“不成，俞大人雖然端方，但卻保守，從之前丞相的事就看出來了，這種事找他成不了。”

“那……”成文越想了想道，“許之年、季遠山、曹博、秦銘，嗯，還有安王，明樂，陸大人，你看誰行？”

龍十七和寧淑儀對視一眼，心裏都暗暗地給成文越點贊。

陸思林思忖 片刻，道：“楚修和明樂，分別通知這兩人吧。明大人年輕機敏，安王自江南回來之後也行事越發老辣，而且這兩人手上都有侍衛隊和府兵。”

龍十七道：“其實，許太醫不知道回家沒有……”

寧淑儀看了他一眼，道：“我去許府走一趟，反正把許太醫找來就是。”

見成文越也沒有反對，寧淑儀便轉身要走。

龍十七又道：“尉遲恒也一并帶來的最好。”

“本宮只有兩只手！”

龍十七：……

成文越嫌棄：“你別招她不行嗎？都什麽時候了！”

龍十七：……

陸思林嘆氣：“思安你還是去看看皇上醒了沒有，我跟成大人商量點正經事。”

龍十七：……難道我很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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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傾還在睡，龍十七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看着他發呆。

好像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就生出了這麽個毛病，有事沒事總喜歡盯着皇上看，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楚傾睡得淺，不多時就要翻個身，龍十七給他掖好被角，手指不經意間

碰到他耳垂。

指尖溫潤微涼的觸感讓他渾身一個激靈，觸電般收回手，龍十七有些後怕地看着楚傾的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并不十分濃密，灑下一片好看的扇形陰影，随着他眼皮的抖動不住地輕顫。

皇上在做夢吧，不知道是不是又夢到了那個人呢？

龍十七微微勾唇，既然走不到你心裏，那就讓我一直守着你吧，或者為你獻出生命，哪一樣，都應該是極好的。

小劇場

龍十七：媽賣批！為什麽都欺負我！

其他人：……

楚傾：來，小十七，到朕碗裏來！

龍十七：嘤嘤嘤，皇桑抱！

謝琅：楚小傾，你抱一個試試！

楚傾：……

227、雨欲來

寧淑儀帶來了許之恒，尉遲恒實在不放心師父死活非要跟着來，她也沒辦法，只好冒險把兩人都帶來了。

“姑娘，你也是龍影衛？”尉遲恒對寧淑儀很感興趣，一路上都在問東問西。

寧淑儀冷冷地瞟他一眼：“本宮是正四品淑儀，本宮姓寧。你可以叫我娘娘。”

尉遲恒一噎，嘟囔道：“想不到後妃也都這麽厲害，先是皇後搞那麽大事情，現在連個淑儀都是高手。”

許之恒撇撇嘴，趕緊岔開話題：“淑儀娘娘，咱們還有多久能到，這是去哪？”

“去陸家，皇上暈了，陸家府醫無能，只能叫你去看看。”

許之恒按了按藥箱，點點頭：“好，有勞淑儀娘娘了。”

“許太醫您叫我四兒吧，別什麽娘娘的了。”寧淑儀笑了笑，腼腆道，“我就是個暗衛而已，跟皇上沒什麽關系的。”

尉遲恒：……

陸府附近有龍影衛接應，把三人接進去後就直接帶去了書房。

陸思林正和成文越說話，見了來人趕緊起身迎了過去。

“許太醫，有勞了。”

“陸大人說哪裏話。”許之恒擺手，四處看了看，問道，“皇上在哪？”

“在內室，請随我來吧。”

許之恒按着自己的想法給楚傾施針，把金針過穴的功力發揮到極致，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雙手翻飛，反複過穴，看的人眼花缭亂。

可這一套下來，他自己也累到虛脫，幸好成文越在旁邊及時度了真氣給他，才勉強撐下來。

“師父，剛才你使的可是失傳的七星飛針？”尉遲恒端着茶盞遞過去，眼裏閃着光亮，“這樣一來皇上就沒事了吧？”

許之恒咕咚咕咚把一杯茶盡數喝了，擡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搖頭道：“不知道，只是盡力逼出一些毒素，先叫皇上不至于時常這麽暈厥。”

“許太醫，金針過穴真的可以把逼出毒素嗎？”龍十七好奇道，“你是怎麽學會金針過穴的？”

許之恒擡眸看了他一眼：“沒學過，自己做磨的。”

陸思林瞪了一眼龍十七，笑道：“許太醫累了，不如去廂房休息一下？”

許之恒起身道：“我沒事，剛才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解毒的方子，我這就試試。常安，你過來。”

許之恒是個醫癡藥癡，平日裏并不怎麽通人情世故，陸思林也沒在意，拉着龍十七出了內室，忍不住低聲抱怨起來。

“你以後別再亂說話了，做影衛這麽多年，怎麽這張嘴還是這麽碎。”

龍十七皺眉：“我這不是擔心皇上嘛，金針過穴若是不能把毒素逼出來，極有可能因為打通了穴脈而讓毒素更多地流向心脈。”

他說着往內室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哥，皇上這麽慘，可不能再出事了。”

陸思林怒道：“你怎麽不早說！”

“我怎麽知道金針過穴什麽樣，也是聽尉遲說的才知道。”龍十七無奈，“問一句你還不高興，現在可怎麽辦啊！”

成文越也從內室出來，聞言走過去問道：“什麽怎麽辦？你們在說什麽呢？”

陸思林擰眉：“皇上如何了？”

成文越眉頭舒展了些，點頭時臉上也有了些笑意：“已經醒了，看起來精神還好。我才許太醫的法子是奏效了。”

陸思林松了口氣，又等了龍十七一眼，才道：“那就好，時辰不早了，我去膳房看看。”

成文越莫名，看他離開轉頭去問龍十七：“你又惹他了？”

龍十七跳腳：“我只是擔心陛下！”

“你啊……”成文越出了書房的門，在廊下飛來椅上坐了，對龍十七招手，“十七，我跟你說個事。”

“嗯？”

“我已聯絡了錦衣衛各部，并傳令各衛所，明日助你們出城。”

龍十七剛要點頭，才想到一個問題：“我們？那你呢？”

“朝中動蕩，我必須留下。錦衣衛不能落在皇後手裏。”

“可你已經跟她對上了，她能饒了你？”

成文越灑然一笑：“她不饒我，我還不饒她呢。這些你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龍十七嘆口氣，又抱怨起來：“那個薛平倒好，關鍵時刻躲得不見人，德妃也是一個德行，都是什麽人啊！”

“行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成文越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在手裏翻飛着把玩，“明日出城之後，你和小四帶陛下去玉門關找大将軍，讓他起兵勤王。”

至于別的，就交給他好了，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替皇上看着朝堂，更要看着太子。

想到太子，成文越就一陣頭疼，他是真心不願意看着太子這樣篡位，一來對楚傾的忠心讓他天然地厭惡皇後和太子，二來，太子這樣上位，将是他人生裏抹不去的污點。

楚傾看似強勢，其實內心善良柔軟，但卻是個極其執拗的性子，他那樣為了太子打算，那樣容忍皇後，卻被背叛得體無完膚，他是絕不可能禪位的。

成文越眼中情緒翻滾，他自己又應該怎麽做呢？

不過還沒等他想明白，寧淑儀就打斷了他。

“老大，陸大人沒在嗎？安王來了。”

成文越挑眉：“他去了膳房，安王怎麽過來的？”

“他之前也要進宮，結果城防營的人戒煙，就被擋在了街上，繞來繞去就過來了。”

龍十七道：“皇上之前叫樹總管找的人裏，就有安王，他也是托孤大臣之一。”

“那好，十七，你去找你兄長，小四，咱們先去前廳見見安王殿下。”

內室裏楚傾緩緩睜開眼睛，房間裏光線很暗，他适應了片刻就看清了房間裏的情況。

許之恒師徒倆正埋頭在一堆瓶瓶罐罐裏，低聲讨論着什麽，應該是自己的身體吧。

楚傾心裏苦笑，想不到還是沒死。

不過有了從上一世的經驗，他對自己扛死扛打擊能力也是習慣了，淩遲都沒那麽容易死，中點毒死不了也正常。

只不過，自己這是在哪？

228、去留肝膽兩昆侖

楚傾到了前廳，幾個人見了他便要行禮，被他擺手制止。

“罷了吧，都叫人趕出皇宮了，就別這麽多禮數了。”

寧淑儀上前把他扶到椅子裏坐了，尉遲恒拿來毯子給他蓋在腿上。

楚傾扯了扯唇角，掃視衆人，目光落在楚修身上：“阿修怎麽會來？”

“陛下，臣已安排好一切，今夜就可以帶你出城。”

“出城？做什麽去？”

楚修看了一眼成文越和陸思林，道：“臣會親自護送陛下到玉門關，大将軍忠于陛下，定會起兵勤王。”

楚傾想了想道：“也好，我也一直想去看看。”

衆人見他真麽說心裏都松了口氣，尤其是陸思林，生怕他心灰意冷非要回宮，那就真是自找死路了。

大家都是這個心思，反正三十六計走為上，現在趕緊逃命，等避過鋒芒再重裝上陣就是了。

畢竟楚傾才是皇帝，皇後宮變太子篡位，都是站不住腳的。但如果楚傾翹辮子了，那可就真是藥丸……

不過楚傾想法很簡單，他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好哪天眼一閉睜不開了，那他心心念念的覆滅北國，就再也沒個指望了。

所以他就算是強撐着，也要逃，逃去邊關，親眼看着打勝這一仗，否則，他真是要死不瞑目了。

就這麽商量下來，楚修又悄悄離開，衆人分頭準備，時間一晃便到了夜裏三更。

楚傾換上一身粗布長衫，跟着龍十七走到後院角門，楚修正等在門口。

許之恒施針之後确實把他體內的毒素排出了一部分，楚傾現在除了眼睛還是時常看不清楚，身上的疼痛已經緩解很多。

只是他現在已經離不開合甫融，只要吃過那藥，精神便會好很多，一旦到了時間不吃，便會犯瘾。

許之恒對此束手無策，除了鑽研醫案試煉新藥別無他法。

可他着實不放心楚傾的身體，自己年紀又大，只能叫尉遲恒跟着楚傾出城一路上也好有個照顧。

尉遲恒對這個安排，很是忐忑，卻又免不得欣喜。

他自覺醫術和師父相去甚遠，生怕路上照顧不周叫楚傾再受挫磨，可想到這一路有機會時時伴在他身邊，便又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也什麽都值得了。

陸思林和許之恒送他們到門口，跪下道：“陛下，您多保重！”

楚傾勉力扯出個笑容：“這一去，生死未蔔，将來朝中諸事你們要多費心。太子年幼，甚至不曾監國，思林你學識淵博，平日要多多教他。”

陸思林淚流滿面，伏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楚傾又對許之恒道：“許太醫，朕要多謝你，幾次三番勞你相救，朕這條命多虧了你。”

“陛下，那都是臣的本分，陛下，你一路向北，氣候幹冷，你要保重啊！”

楚傾點頭不再多說，成文越走到跟前把他背了起來出門去，小四和尉遲恒緊随其後，龍十七指揮着龍影衛護在左右。

出門後成文越轉身，對陸思林道：“陸大人，我送陛下出城後會盡快回來，争取，盡快回來。”

能活着回來是最好，若是不成，那也沒什麽。

陸思林了然點頭：“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言罷，深深一揖：“衆位保重！”

對面幾人抱拳拱手：“保重！”

……

“好一個去留肝膽兩昆侖！今日就挖出你們這些叛黨的心肝來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溫故領着一小隊人馬趕了過來。

“果然讓我猜中了！陸思林，你藏匿亂黨，還不叫他們過來束手就擒！”

楚傾掀了掀眼皮：“溫故？”

成文越冷笑道：“溫大人說得好，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只不過咱們身後是大夏皇帝，而你身後，是北國奸賊！”

溫故臉色一變：“胡言亂語，錦衣衛禍亂朝綱，成文越你罪該萬死！”

“錦衣衛就是有這個本事，把你查個底朝天，你不承認也無所謂，反正證據我都收集好了，溫故，你不想死，現在就退開，我可以考慮是不是把你通敵的證據毀掉一些。”

尉遲恒點頭道：“溫大人你還是聽一句勸，現在帶人退開，說不好等咱們出城，成大人就被殺了呢，你也不用擔心了，是不是？”

成文越眼角抽抽，瞪了尉遲恒一眼：“錦衣衛遍布天下，我死了自然有人把東西公布天下，溫大人不想家門蒙羞，還是聽一句勸吧。”

溫故臉色變了幾變，卻還是猶疑不定。

這一邊人心裏都急得很，楚修的人馬不在附近，若是強沖出去會合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會驚動官兵，到時候到就連能不能順利到城門口都是問題了。

楚傾淡淡地開口：“溫故，朕以為你這麽做說到底心裏還是希望大夏好，希望太子能做個好皇帝的。你看看朕，朕要死了，便是逃出城去也不過是茍延殘喘幾日罷了。可若是現在回宮，太子弑君殺父的罪名就坐實了。你覺得他頂着那樣的名聲，将來如何治理偌大的夏國？”

溫故猛地擡頭，眼中閃過驚訝、錯愕，甚至不解、痛惜。

片刻後，他向後退開，揚手道：“都退下，今日之事誰敢說出去一個字，定斬不饒！”

說罷溫故深深地看了一眼楚傾，沉聲道：“陛下，保重！”

楚傾微微颔首，拍了拍成文越的肩膀：“走吧。”

趁着夜色一路穿過了兩條街，在城西和楚修的人馬會合之後衆人這才松了口氣，腳下不停往城門走。

“文越，溫故真的私通北國？”楚傾伏在成文越肩上低聲問道。

成文越搖搖頭：“那都是詐他的，沒有确鑿的證據，陛下，你剛才為何那麽說？你知道他不會通敵？”

楚傾笑笑：“嗯，我猜他不會。不過是賭上一把，更何況，我是真的活不長了。”

成文越鼻子一酸：“陛下，你不會有事的。”

下集預告：楚傾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卻聽成文越忽然輕笑起來：“現在值了，死也值了。”

229、趕盡殺絕

楚傾擡頭望天，忽然想到去年秦銘和自己說的，紫微星旁有小星沖撞，甚至有喧賓奪主之意的話來。

不由得嘆息一聲：“原來真的都是天意，我早該聽秦銘的話，他說紫薇星有難，朕還當他是神棍。想不到那顆小星，就是太子。”

成文越神色一緊，卻不知道該怎麽勸慰，除了心疼，他什麽都感覺不到。

楚傾當然也沒想聽他說什麽，自己喃喃地說了兩句便有些昏沉地靠在他肩頭，有些要睡着。

龍十七靠過來，小心滴幫楚傾把披風上的兜帽戴好，對成文越道：“要不我來背陛下吧？”

成文越搖頭：“等出了城咱們再換，少不得一會還有一場惡戰。”

見龍十七點頭退開，成文越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反手将楚傾的身子抱得更緊些。

讓他趁着現在，感受一下這個曾經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人，他和自己氣息相聞，他和自己靠的這麽近。

成文越眸色幽深，不着痕跡地微微偏頭，楚傾的鼻尖擦過耳廓，讓他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陛下，我的陛下！

尉遲恒正好走在成文越身側，不經意地擡眸，就瞧見他微帶着刻意地動作，還有瞬間通紅的耳廓，即便是夜裏，也那麽刺眼。

尉遲恒垂眸，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越多的人忠心陛下，才越是好事，至于自己，只要能跟在他身邊就好了。

到了城門附近，到底還是被皇後的人馬發現了行蹤，一行人且戰且退，終是在城門下被阻住。

楚修挽弓射箭，正中城牆上的統領，那人眉心中箭栽落下來。

楚修朗聲道：“本王要帶家中親人出城治病，誰敢阻攔？”

追來的官兵以衛騎将軍為首，他坐在馬上冷笑。

“安王殿下，皇後娘娘懿旨，任何人不得出城，你是想抗旨？還是說你傻的聽不懂這話？”

“王将軍，你身為衛騎将軍，該當報效朝廷忠于陛下，你拿着皇後懿旨來命令本王，我看你才是真傻！”

“你！”衛騎将軍被噎了一下，怒道，“來人，捉拿亂黨，死活不論！”

楚傾擰眉冷笑，死活不論，皇後，你可真是一點情份都不顧了。

楚修陰沉着臉，揚手一揮：“格殺勿論！”

短兵相接，血濺五步，錦繡城注定會記住這個鮮血淋漓的夜晚。

楚修的人都是他自己的心腹，也是他最大的底牌。多年訓練，雖不如龍影衛戰鬥力驚人，表現卻也着實亮眼。

在人數不占優勢的情況下，竟然殺得城防營的人寸步難行。

但是城門緊閉，他們還是走不成。

“上城樓！”成文越挑翻一個士兵，咬牙道，“上去再想辦法。”

楚修和龍十七各自點頭，護着他往城樓沖。

龍影衛殺出一條血路，眼看城樓就在眼前，卻見不知從哪飛來一杆長槍，釘死在成文越腳下。

擡頭，城牆上燈火通明，皇後正探出頭來向下看，卻是不見太子。

又是幾杆長槍如雨般射來，成文越向後急退着堪堪避過，身邊的人卻不得已散開了。

成文越咬牙擡頭，揮手射出兩只袖箭，城牆上兩個士兵應聲跌落。

皇後臉色驟變，被人護着躲開了城牆邊緣。

又是一輪城防營的攻勢襲來，龍影衛迅速聚攏在楚傾身邊，将他和成文越護在中間。

楚傾嘆了口氣：“文越，要不……”

“陛下！”成文越厲聲打斷，“臣拼死也會護你出城！”

“文越，你可真是固執啊。為了我這個将死之人，值得麽？”

成文越沒有說話，楚傾亦垂眸不語，剛想說算了，不料成文越卻忽然偏頭，盯着他的眼睛，飛快地吻上他的唇。

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在他轉頭的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幻覺一般。

楚傾瞪着眼睛難以置信，卻聽成文越忽然輕笑起來。

“現在值了，死也值了。”

（小楚：身邊一群如狼似虎的想要撲倒我？這個攻當得也真是心累……）

下集預告：楚傾嘆了口氣，輕聲道：“皇後是不是傻？我這個要死的樣子，她以為我會跟她吵架嗎？”

230、逃離

楚傾這一邊損失慘重，楚修的人幾乎死光了，龍影衛也只剩了不到十人。

城防營的人也幾乎全軍覆沒，此時他們面對的是城樓上的箭雨。

成文越因為帶着楚傾，并不敢沖的太靠前。尉遲恒腿上中箭，被寧淑儀護着躲在角落裏。

龍十七和楚修兩人帶人擋在前面，兩人身上都挂了彩，卻都不肯後退半步。

一輪箭雨稍歇，龍十七怒道：“這樣不成，必須想辦法，要不退回去吧！”

楚修搖頭：“現在回去，再想出城就難了。”

成文越咬牙：“小四，你去。”

寧淑儀點了點頭，把手上的短劍交給尉遲恒，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小常安，自己照顧好自己。”

尉遲恒不知道她要幹嘛，但瞧着她的神色似乎不對，趕緊扯住她衣角。

“你去哪？”

寧淑儀眼中閃過不舍，她第一眼見到就喜歡上了這個小白臉，可她知道這人眼裏都是皇上。就像其他所有人那樣，他們都只喜歡皇上。

所有人都喜歡皇上，可她偏偏不喜歡。

然而她卻是影衛，她要為了皇上拼死一搏，這與喜歡無關，只與責任有關。

皇上可真是幸運，她想。

成文越急急催促：“快啊，來不及了！別忘了，你是龍影衛！”

楚傾皺眉：“做什麽去？”

成文越只是不語，盯着寧淑儀道：“小四！”

寧淑儀轉頭笑了笑：“老大，你也要保重。”

說完，再沒有一絲猶豫，足下發力，整個人拔地而起，一躍丈餘。

寧淑儀躍起之後就像只壁虎一樣貼在了城牆上，然後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和根本不可能的速度飛快地向上爬。

楚傾瞪眼道：“她，她……”

“陛下，這是壁虎功。”成文越雙眸微眯，“她是奇衛。”

楚傾卻急道：“快讓她回來！危險！”

成文越卻轉頭對着龍十七道：“十七，護着小四上城牆！”

龍十七眼眶通紅，狠狠點頭，提起長弓沖了過去。

又是一輪箭雨，楚傾這裏無礙，卻慘了暴露在城牆上的寧淑儀。

縱然有龍十七在下面掩護，背上還是中了兩剪。

然而她速度不減，轉眼間已經爬到了城頭。

“小四！”尉遲恒大喝一聲，沖到城門前，哭着去等她。

楚傾雙目赤紅，眼前好似修羅戰場，好似回到前世，北國攻城的那一晚。

寧淑儀上了城頭就沒了動靜，下一輪的箭雨也沒有射來。

正疑惑的當，皇後舉着火把探身出來，露出猙獰扭曲的臉。

“楚傾！你現在束手就擒還來得及！”

楚傾仰頭看她，撇了撇嘴，皇後還真是锲而不舍，他都要死了，還這麽折騰他，就這麽深的仇？

“楚傾，我知道你聽得見，你要是個男人，現在就跪在城下受死，我敬你是條漢子！”

“楚傾，你別以為還有機會，寧淑儀已經死了！還有你的皇貴妃，你知道她怎麽死的嗎？”

“是你的德妃給她推池塘裏淹死的！哈哈哈！”

“你把薛平當成心腹，他閨女早就恨毒了你，你還沾沾自喜呢吧！”

……

皇後自言自語了許久，城牆下也沒有回應。

“楚傾，你不會逃了吧？”

楚傾嘆了口氣，輕聲道：“皇後是不是傻？我這個要死的樣子，她以為我會跟她吵架嗎？”

“噗，哈哈！”

成文越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片森然的城門下，這一聲笑實在是瘆人得很。

就連龍十七也被吓了一跳，見鬼死的等着成文越。

成文越擺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沒忍住，陛下，都什麽時候了，你別逗了行嗎？臣要是一個沒注意，咱倆就死了呀。”

楚傾翻個白眼，誰有空逗你。

“嗯，實話也不能說了。那你跟皇後喊一句，叫她閉嘴吧，我聽着煩。”

“楚傾！”

“皇後娘娘！”成文越仰頭喊道，“你閉嘴吧，皇上都快被你毒死了，他沒力氣跟你說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哈哈哈……額。”龍十七爆笑出聲，卻瞥見楚傾冷冷的眼神，趕緊閉嘴。

“有那麽好笑嗎？”楚傾莫名其妙，“我快被颠死了，你們心情倒好。”

“嗯，咱們畢生的訓練就是保護皇上，如今求仁得仁，自然是心情好。”

龍十七笑意盈盈地說完，橫劍一指：“城牆上的逆臣賊子，放馬過來吧！”

“十七，他們再射幾輪箭，咱們就都完蛋了。”成文越無奈，“你就別喊了，怕他們找不到咱們是吧？”

“額……”龍十七撓撓頭，尴尬地轉身，“陛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啊。”

楚傾幹脆閉了眼，他是個要死的人，他不想說話。

本以為又是一輪箭雨射下來，結果城門卻傳來聲響，竟是鐵制的門栓緩緩提升起來了！

錦繡城的城門構造複雜，尤其是這生鐵所制的門栓，并非人力可以推開，非戰時一般是不會啓用。而一旦開啓，則是完全由城牆內部的一個複雜機械控制，只有從裏面打開機關，門栓才會被提起。

“小四成功了！”

成文越面上一喜，帶走沖了過去。

楚修和尉遲恒正分別帶人向兩邊拉開城門，衆人沖了之後，成文越把楚傾放下，又扶着他趴在龍十七背上。

自己則從腰間抽出軟劍，單膝觸地：“陛下，龍十三拜別。”

言罷起身，深深地看了楚傾一眼，頭也不回地走進城門。

城門緩緩地關上，楚傾低低地道：“走吧。”

大批個官兵沖出來，成文越背靠着城門，淡然一笑。

陛下，來生再見。

下集預告：這禮物，很好！

231、我在等你

成文越身上中了幾箭，左肩上的一箭最狠，幾乎将他釘死在城門上。

他動不了，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景物也有些模糊。

他看見皇後對着自己罵了一通，然後寧淑儀被人拖出來，當着他的面被一劍貫胸，死前她似乎是在流着淚對自己說什麽。

他還看見皇後忽然就好像中了邪，一下子倒在地上，身子弓得像個蝦米，還口吐白沫。

最後，他看見一個人似鬼魅一般飄然而至，将自己輕飄飄地提了起來，然後幾個縱躍便自那些官兵的頭上飛過去。

腳下那些人又在射箭，但是那個拉着自己的人速度像風，一下子就逃開了。

成文越吐了幾口血，倒在街邊，那人給他吃了顆藥又探了探他的鼻息，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