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铠甲
每個人的出現都并非偶然，像是冥冥之中，平行宇宙的聯接，歲月山海的絆結。
恰好到了她這一環。
楚凡凡她們所在的水果店，突然間因為一個人而變得不太一樣。
所有的目光彙聚，灼熱滾燙，身處世界中心的人，毫不在意。
楚凡凡一剎那感覺，仿佛有無數只聚光燈朝她們射來，可除了那個人以外，其他人都只是陪襯。
少女的心第一次有所觸動，原來極致的美麗真的能打動人心。
顧清橙将頭發搭在肩上，臉上挂着标準式笑容，美的毫無瑕疵。
仿佛蘋果樹上結出了個完美無缺的蘋果，誰都想擁有。
誰都擁有不到。
楚凡凡注意到顧清橙是因為穆心冉一直捅她胳膊。
“我的媽呀！”穆心冉張大嘴巴，一臉的不可思議，“雖然之前有所耳聞，但……這世界上真有這麽好看的人？”
她的聲音很小，但楚凡凡能聽出她言語裏的驚訝，還有一絲絲的羨慕。
楚凡凡也點頭說：“是好美啊。”
“她這樣的人也用自己買蘋果嗎？”穆心冉不假思索道。
楚凡凡詫異，長得好看和她買不買蘋果有什麽關系？
在穆心冉看來，像顧清橙這樣的校花級角色，應該會收蘋果收到手軟吧，可能書包桌洞甚至桌子上全部塞滿堆滿了裝蘋果的禮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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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收蘋果收到手軟嗎？”穆心冉還是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可她也要送給朋友呀！”楚凡凡想了想，“總不能拿別人送給她的送朋友吧。”
“也對哦。”穆心冉發現自己光想着她的衆多追求者，卻忘記了她也會有自己的朋友。
校花也是人，人若沒有朋友，活着該多孤單。
“別說了，她走過來了。”
楚凡凡挑選了好幾個盒子，其中有一個上面畫着的是少年仰望星空，楚凡凡挑選這個的原因是，少年腳邊還依偎着一只橘貓。
莫名覺得和韓莫離很像。
有一次她問韓莫離喜歡什麽動物，韓莫離左想右想想了半天，說，非要喜歡一個動物嗎？我還沒認真想過這個問題。
他說，小的時候老師總是會問這樣的問題，別的同學說什麽他就跟在後面學，後來慢慢長大，老師也再不問了。
韓莫離挺讨厭這些莫名而來的喜歡。
好像你不喜歡個動物，不喜歡個植物，就不是正常人，全世界都會和你劃清界限。
真要說出一個，我家在我小的時候養了一只橘貓，特皮，總愛追着我跑，還愛爬樹，等我走過去的時候又突然跳到我懷裏，吓我一大跳，後來又特懶，總愛縮着身子趴在我腳邊。
韓莫離說的時候笑得可開心，很燦爛的笑，楚凡凡覺得那笑容，一眼望不見盡頭。
那就那只橘貓吧，他說，但只是那只橘貓。
換一只就不喜歡了。
楚凡凡心裏有些小開心，在韓莫離這裏，喜歡是獨家限定。
楚凡凡她們與顧清橙擦肩而過，不知怎麽，楚凡凡竟和顧清橙視線對上，兩個人相視而笑，帶着禮貌匆匆而別。
出了水果店，穆心冉還時不時回頭，有些抱怨道：“同樣是人，怎麽差距這麽大，她穿上羽絨服還是那麽纖細美麗，我穿上高言就笑我像他老家養的母雞，最可氣的，他還當着胡堯面說，煩死人了！”
楚凡凡安慰她：“你聽高言的鬼話幹嘛！雖然她很美，但你也很美！我們每個人都很美！拿出自信來！”
這話說得多少有些心裏沒底，可楚凡凡夠自信，自信也是種美。
穆心冉沒想到楚凡凡突然情緒如此高漲，心想她是不是受刺激了。
“你沒事吧？”穆心冉摸摸她額頭。
“咱們中二少女就是這麽燃！”楚凡凡看着她。
“凡凡，原來你比我還要中二啊！”穆心冉感嘆。
美是多樣的，又不是全世界都只喜歡一種美。
晚風街上喧雜的人聲，還有寒風劃過耳畔的呼呼聲，在這一刻，都抵不過楚凡凡向世界宣告的聲音。
學校對于平安夜和聖誕節并不支持，因此校園裏面是不允許出現相關元素的，唯一可以允許的，就是學生們帶進校園的禮品盒。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裏，除了學生們互送蘋果之外，備受學生喜歡的老師也會收到不少的蘋果。
因為比較年輕的緣故，徐峰平日裏總能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學生們還是挺喜歡這位班主任的。
除了晚自習悄摸摸躲在窗子後盯着班級裏的時候。
楚凡凡剛進班級，就被眼前奔走的人群弄得眼花缭亂。
班級裏大家手上都拿着禮品盒，有的甚至捧着一堆，游走在各個座位之間。
“讓一讓，讓一讓。”高言一邊走一邊喊。
走到楚凡凡面前的時候，只見他用牙咬起來一個最上面的禮品盒，然後将脖子伸向楚凡凡，擠眉弄眼的，示意她拿着。
楚凡凡看着高言這副滑稽的模樣有點想笑，但看他那辛苦的動作就趕緊接了下來。
“謝謝啊！”楚凡凡看了一眼高言手上一大捧禮品盒，心裏有些疑惑。
穆心冉立馬問：“高言你今天怎麽了？這麽大方送這麽多？”
“還有你的。”高言又咬了一個給穆心冉。
穆心冉十分詫異地接下。
可這不對勁！
高言是什麽人？高一二班出了名的摳門大王！有次難得讓他請一回客，竟然就讓楚凡凡他們吃五毛錢的冰棍。
楚凡凡詫異地問他在哪能買到五毛錢的冰棍。
而今天晚上，這一個禮品盒就要花掉高言五塊錢，他能這麽舍得？
高言不等穆心冉回應，直接徑直走了，走的時候甩下一句話，還是朋友好。
楚凡凡和穆心冉雲裏霧裏，就在這時，班級裏突然出現吆喝聲。
是高言那個家夥的聲音！
“平安果！平安果！吃了就能保平安的平安果！不光果子新鮮盒子樣式還多！四塊四塊，通通四塊！外面五塊進的，現在虧本揮淚大甩賣！”
高言的吆喝聲竟然還真的有用，好幾個人向他湊了過去。
好家夥！感情這蘋果是賣給我們，不是送給我們的！
楚凡凡和穆心冉恍然大悟，立馬跑去找他算賬。
“果然不能把你往好的想！”穆心冉憤憤道。
“瞧你這話說得，這叫支持朋友創業！”高言将手上的禮品盒堆放在桌子上，然後分別拍了拍楚凡凡和穆心冉的肩膀，“放心，哥以後發達了不會忘了你們的！”
“少廢話！退貨！”楚凡凡将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拿開。
“別這麽無情嘛！”高言瞬間擺出一張可憐兮兮的臉，“我不小心進多了，你們再不買我就真的要虧死啦！”
楚凡凡也不知道他說得是真是假，但見他這副可憐模樣還是心裏一軟。
她扭頭對穆心冉說：“我們買了吧。”
“給你！”穆心冉應該也是被他這無賴行為弄得十分無奈，已經掏出了四塊錢在手裏。
高言立馬喜笑顏開，可定睛一看他又立馬說：“少了。”
“什麽少了？”
“錢，五塊。”
“不是四塊嗎？”
“那是一般人，朋友價都五塊，”高言攤攤手，“你總不能看着我虧本吧。”
“真該死！”穆心冉厭惡地看着高言。
“告辭！”楚凡凡十分果斷，拉着穆心冉就要走。
“好好好！四塊四塊！”高言急忙拉住她倆，“有話好好說嘛，別着急走呀！”
楚凡凡和穆心冉二話沒說掏了錢就走人。
“诶！你倆的蘋果！”高言在後面喊。
高言心裏明白，得罪了這兩位，怕是沒好日子過了。
階梯教室的講臺上此刻正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生，唱着流行情歌，只見他拿着話筒随意地走動，唱到動情處甚至閉上了眼睛，潇灑自如，真有點自己在開演唱會的味道。
不過他還唱的挺好聽。
韓莫離沒空想這些，他現在正緊張地颠腿，微微咬着下嘴唇。
韓莫離坐在階梯教室的第五排，屬于中間偏後的位置，他坐在最邊上，林鳶坐在他裏邊。
這是韓莫離特意挑的位置，靠後是他盯着那些人的後背，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相比于自己坐在前面，心裏揣測身後人的目光與心意，更自然些。
而坐在最邊上，則不用挨個的抱歉致意，麻煩他們讓出走出去的空隙，以及走回來的空隙。
韓莫離看着階梯教室最前面的講臺，此刻那一片區域已經被清空出來，成為現在的“舞臺”。
一個又一個陌生面孔站了上去，他們大多數都收放自如，仿佛已經輕車熟路，拿上話筒聽着伴奏聲便緩緩唱起來。
韓莫離有些詫異，難道只有自己是緊張的？
這些人都久經沙場？
可這分明只是一個小小的鎮子，不像楚凡凡口中說的那些大城市。
楚凡凡說，你別擔心，大家都會緊張，又不只是你一個，怕什麽。
現在回想起來，韓莫離真的慌了。
除了上臺的歌手，韓莫離面前烏壓壓的一片人頭，大多數是觀衆，最前排一整排的老師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別緊張。”林鳶看得出韓莫離的緊張，輕聲安慰他。
韓莫離攥緊的雙手此刻正不安地貼緊褲腿兩邊，他向林鳶微微點頭，“好。”
就在這時第一排的老師拿起話筒喊道：“林鳶，有請高一二班的林鳶，給我們帶來一首《明天你好》。”
林鳶聽到名字後快速起身，轉身離開的時候看了韓莫離一眼。
韓莫離小聲地說加油，可說的時候林鳶已經轉過去，韓莫離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林鳶的歌聲響起，還是那般溫婉動人。
可歌聲越動人，韓莫離就越緊張，林鳶唱完就該輪到他上場。
就在韓莫離輕咬着下嘴唇的時候，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她貓着腰，動作窘迫，手扶在韓莫離的座椅後背上。
楚凡凡在他耳邊說：“讓一讓，我要進去。”
韓莫離一愣，看了一眼是楚凡凡，又一愣，再看一眼，确實是楚凡凡，驚呼道你怎麽來了？
楚凡凡從座位的間隙裏鑽了進去，落座的時候又朝四周望了望，“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人，害得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要不是叫到林鳶的名字，我一時半會怕是找不到你。”
楚凡凡又說：“我當然要來啦，不來誰給你加油？”
韓莫離被楚凡凡說的有些感動，當初讓自己別放棄的人也是她。
“現在晚自習時間你怎麽能來？”韓莫離還是想讓楚凡凡回答自己一開始的問題。
“老班不在，我就偷偷溜出來了，反正今晚每個班都會缺幾個人，不怕老胡查到。”
楚凡凡說得坦然無懼，像是經常幹這事的“老手”，語氣還帶着點小俏皮和小傲嬌。
其實心裏虛的要命，可她不能讓韓莫離看出來。
楚凡凡在座位上壓根坐不住，時不時張望着窗戶對面的科技樓，比賽用的階梯教室在二樓，低頭望去，能看見窗戶裏點亮的光。
學校的元旦歌唱比賽彩排安排在只能容納一百二十人的階梯教室，平均算下來每個班只有四個名額，徐峰問都有誰想去的時候班級裏紛紛舉手，畢竟這種能不用上晚自習的機會，在當時能碰上，屬實“百年一遇”。
楚凡凡沒能搶到名額。
穆心冉看着她這些小動作，知道她心裏着急，給她想了個主意，“凡凡，我給你放風，你悄悄溜出去。從現在起，我不叫穆心冉，我叫楚凡凡和穆心冉。”
“什麽意思？”楚凡凡有些懵。
“我現在代表兩個人，”穆心冉拍拍胸脯，“你放心，有我在沒意外，絕對不會被發現……”
于是楚凡凡和穆心冉蹑手蹑腳小心翼翼地走到後門，高言看見想問她倆幹嘛去，還沒開口就被兩人的目光瞪了回去。
“到你了，”楚凡凡不等韓莫離回應，“她馬上唱完了。”
可就在林萱唱完走回來的時候，主持的老師竟然喊得不是韓莫離的名字。
是不是搞錯了？
“老師！”楚凡凡一下子站了起來，響亮的聲音在階梯教室上空回蕩，全場突然安靜，大家齊刷刷看向教室裏唯一站立着的女孩。
“怎麽了？”拿話筒的老師回過頭看她。
“老師，我們班還有一位參賽的！”楚凡凡雖然有一些不自在，但還是心裏給自己打氣。
“你們班還有一個？不是每個班只有一個嗎？”老師有些遲疑，“他唱的歌叫什麽？”
“《不完美小孩》，”楚凡凡發現自己回答的太快了，她還不知道韓莫離最終定下的曲目是什麽，趕緊朝韓莫離低聲問，“是不是呀？”
“我看看，确實是有。”主持人老師翻了翻手上的歌曲名單。
“韓莫離！韓莫離在嗎？”
話筒裏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響起，楚凡凡坐下來推了推韓莫離，“你快去吧！加油！”
韓莫離從剛才楚凡凡站起來一直愣到現在，話筒裏傳來他的名字。
這個女孩就像是天使，降臨下來只為拯救他。
少年的心裏滋生出一種力量，像是一陣輕快的風，推着他前進。
別擔心，我們都是不完美的小孩。
變勇敢，終有一天要自己站出來。
別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
我等着你有一天來保護我。
少女胡亂想着，想到很久以後。
可很久以後的事，要到很久以後才知道。
少年的歌聲青澀稚嫩，可下面竟然有不少人也跟着旋律輕輕哼唱，似乎這不是比賽，而是一場少年的演唱會。
韓莫離唱的時候注意到臺下，沒什麽人的目光注視着他，心裏輕松許多，可還是時不時地回頭看屏幕。
韓莫離唱完，教室響起掌聲，就像海浪一樣，一層一層湧動，蕩漾在少年的心間。
最後的結果絲毫不出人意料。
韓莫離落選，老師給出的理由是歌詞熟練度不夠。
實際上，韓莫離是因為緊張，才時不時回頭看屏幕上的歌詞。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都沒反應過來。”韓莫離走出教室門的時候望向楚凡凡。
楚凡凡走在前面，心裏想着該怎麽安慰他，卻沒想到他來這一句。
“沒反應過來什麽？”楚凡凡扭頭看他。
“你哪來的勇氣站起來的？”韓莫離說得很慫包，“那種場合，為了與自己無關的事。”
“怎麽就沒有關系？”楚凡凡有些生氣，“我可是冒着巨大風險跑出來的诶，聽不到多可惜。”
其實楚凡凡的意思是。
我是為你而來。
韓莫離突然沉默起來，兩個人靜默無聲地向前走，走到廣場的時候，韓莫離突然問。
“我還是失敗了，你是不是很失望？”韓莫離沒有看楚凡凡，垂頭喪氣地自顧自說。
他想了半天楚凡凡的話，自己落選，她豈不是白冒風險？
“什麽？”楚凡凡假裝沒聽見，“我覺得吧，你比我愛豆唱的差多了。”
韓莫離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過我很喜歡。”楚凡凡突然回頭看向韓莫離，滿臉笑容。
少年柔軟的心被少女穿上了铠甲，這一刻腳下便是戰場。
而他，已經成為手握刀劍的勇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