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別放棄
高中的生活有時慢的像蝸牛爬，有時又快的像校門口的梧桐樹葉，楚凡凡一擡頭，樹上竟然一片葉子都不剩。
可她上次擡頭看時，分明還是滿樹的黃葉。
一葉落知天下秋。
可分明已經是寒冬了。
楚凡凡心想，這梧桐的感官是不是太遲鈍了點？
楚凡凡出門的時候看了眼日歷，十二月二十二。
她朝手裏呼了口氣，白色的水汽在眼前氤氲開來。
經過院子的時候，楚凡凡朝韓莫離的窗戶裏看了一眼，又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韓莫離沒有聽見，依舊在桌前寫着什麽。
楚凡凡站在韓莫離的門口，見門是開着的，屋裏的韓莫離正杵着腦袋在寫些什麽，耳朵裏塞着耳機。
“我說怎麽不理我。”楚凡凡走了過去。
這時候若是小說中的女主，大多等着男主主動摘一個耳機然後遞給她或者塞進她的耳朵裏。
楚凡凡古靈精怪的勁又冒了上來，她想突襲一下韓莫離的歌單。
韓莫離聽着音樂完全沒有察覺到楚凡凡已經走到他身邊，只是突然間覺得左耳一下子安靜許多。
一股溫暖在耳邊觸碰，韓莫離身子微微一顫。
“這首歌我超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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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莫離側身看去，楚凡凡在他邊上激動地喊。
“看來我們四葉草的隊伍又壯大了，”楚凡凡拍拍韓莫離肩膀，滿臉的驕傲，“不錯不錯，小夥子有前途，我看好你。”
“我就随便聽聽。”韓莫離試圖解釋。
“這首《不完美小孩》巨好聽，我這幾天都循環了一百多遍。”楚凡凡似乎不在意韓莫離的解釋，輕聲哼唱起來。
韓莫離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微微擺動的馬尾，一臉喜悅的表情，手扶着白色耳機，仿佛這一刻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好像一剎那，時間停止，世界安靜。
“對了，我記得你會唱歌呀，快學快學，學會了唱給我聽。”
“我唱歌不好聽。”
“沒事，”楚凡凡笑，“我不嫌棄你。”
“哦，”韓莫離一愣，“好。”
“這就對了嘛，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楚凡凡向門外走，“一直縮在角落裏幹嘛，外面陽光多好呀！”
“雖然還挺冷的。”
韓莫離看着楚凡凡的背影，有些恍然。
楚凡凡像是一只囚鳥，得到自由後在陽光裏歡呼雀躍，而他更像只怕迷路的鳥，這麽多年只待在角落。
現在囚鳥帶着光找到了他，他突然有些慌。
“走啦！”楚凡凡在巷子裏喊，“該上晚自習了。”
韓莫離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楚凡凡，她今天穿了件長款的白色羽絨服，長到看不見腿的那種，很無辜地問：“你腿呢？”
“你是不是想死呀！”楚凡凡氣得跺腳。
一路上楚凡凡揪着韓莫離嫌棄她腿短這一點不放，吐槽他一路，從頭到腳，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一旁的錢子昂樂地哈哈大笑，游戲都沒顧得上玩。
徐峰火急火燎地沖進班級，一下子使得竊竊私語的晚自習變得安靜又慌張。
“同學們，學校臨時下發一個文件，是關于元旦歌唱比賽的通知。”徐峰一個大喘氣，顯然是剛從一樓跑了上來。
楚凡凡所在的高一二班在教學樓的四樓，真要一口氣跑上來，多少還是有些累，而徐峰口中的“臨時”，在楚凡凡看來，一定是徐峰把這事忘了，現在突然想起來。
學校每次發生大事，徐峰都是最後一個宣布的。
可楚凡凡不知道的是，學校每次有什麽對于班級而言的好事，徐峰都是第一個争取的。
高言在下面說道：“老班該不會是你又給忘了吧？”
徐峰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也不算晚，咱們班人才輩出，輕輕松松碾壓他們。”
“那個，就現在選吧，誰唱歌好聽，自己站上來。”徐峰倒也幹脆直接，上一秒還是晚自習，下一秒就變成演唱會。
“我我我！”高言第一個跑了上來，他清清嗓子，“獻醜了，下面由我給大家帶來一首《想你的夜》，想你的夜，多希望你能在我身邊……”
高言一開嗓下面就紛紛起哄喊道下去下去，搞得高言有些窘迫，不知道還繼不繼續唱，可他想了想，這麽下去太沒面了，于是決定加大嗓門把下面的聲音壓下去。
“想你的夜！”高言直接破音，“多希望……”
“好了好了，”徐峰及時終止了高言的演唱，“看來高班長的歌聲同學們不太滿意，不過勇氣可嘉！鼓掌！”
下面十分配合，響起掌聲。
高言心滿意足，彎腰鞠躬示意，“謝謝大家。”然後屁颠屁颠跑了下去。
他的個人秀到此結束，在他看來，圓滿完成。
高言路過楚凡凡的位子時，楚凡凡一把拉住他，往他手裏塞了個紙團。
高言遲疑地望了楚凡凡一眼，然後走回自己的座位。
大家都處于起哄的狀态，壓根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倆這細微動作。
緊接着又陸續上了好幾個人，唱的也還不錯，但徐峰想等到一個驚豔的聲音。
“老師，林萱唱歌特別好聽！”底下又有聲音冒出。
“好，那讓我們歡迎林鳶。”徐峰笑着說。
林鳶是高一二班公認的第一嗓音，還是一個長相出衆的小美女。大家知道她的嗓音甜美是因為
第一節音樂課上她上臺展示過。
音樂老師連連誇贊她有當歌手的潛質。
她只是禮貌地笑笑。
林鳶從座位上站起來，還是禮貌地微笑。
她從容不迫地走上講臺，開口便讓整個教室安靜下來。
林鳶唱的是牛奶咖啡的《明天你好》，溫柔婉轉的聲音瞬間讓衆人忘記了先前被高言摧殘耳膜的聲音。
一曲唱完，掌聲雷動。
徐峰看着林鳶滿是欣慰，覺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沒有錯，咱們二班就是卧虎藏龍之地！
等到掌聲停下，他宣布說：“那就林鳶代表我們班參賽！”
“老班！”高言再一次喊。
“怎麽了？”徐峰看向他，“你還要再來一次嗎？別了吧？我怕同學們待會兒揭竿起義……”
“老班你也不用這麽損我吧，雖然我臉皮厚，”高言尴尬地笑笑，“不過還有一個人也值得推薦。”
“哦？還有嗎？”徐峰平時和高言開玩笑慣了，知道高言能接受。
不等徐峰細問，高言率先起哄，他喊起韓莫離的名字。
“韓莫離！韓莫離！”高言賣力地喊。
随着高言的聲音響起，逐漸有人附和起來。
短短十秒鐘，全班都在喊着韓莫離的名字。
韓莫離一頭霧水，怎麽會扯到自己的頭上？
他看了看周圍還是有些陌生的臉，分明自己在這個班級猶如透明人的存在，他們要起哄一個透明人？
他不知道，起哄的人心裏想的可不是和你熟不熟，而是自己開不開心。
想不通歸想不通，韓莫離當下迫在眉睫的是，他該不該上去？
“別緊張，我給你鼓掌。”
就在這時，楚凡凡用筆捅了一下他後背。
先前幾次，韓莫離能有勇氣站出來，都是因為楚凡凡，這個用筆帽戳他後背的女孩。
而這一次，他找不到為別人站出來的理由。
那麽，能不能為自己站出來一次？
韓莫離咬了咬牙，站了起來。
他并沒有得到答案。
在強大的壓力之下，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可他還沒想明白。
他還沒想到答案。
耳邊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所有人等不及他的答案，将他推上了心底裏的最前線。
韓莫離麻木地走上講臺，底下是烏壓壓的面孔，所有人的視線都彙聚在他這裏。
韓莫離不知道該看向哪裏，他的手在褲腿上游離，甚至連開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突然間，他的目光被一樣東西吸引。
是楚凡凡朝他微微舉起的練習本。
本子上寫着：別擔心，我們都是不完美的小孩！
楚凡凡知道韓莫離視力特別好，這個距離他一定看得清。
“我給大家唱一首《不完美小孩》。”韓莫離不知怎麽，心裏突然有了底氣。
沒有叫他下去的聲音，也沒有嬉笑的聲音，韓莫離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怎麽會這麽安靜？
他唱歌的聲音有些抖。
穩住，就快唱完了，他對自己說。
韓莫離剛唱完，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楚凡凡第一個鼓起了掌。
這首歌她聽了太多太多遍，歌曲什麽時候結束再清楚不過。
班級再一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韓莫離清楚不是因為自己唱的有多好。
這應該是，為勇氣鼓掌吧。
有種一腳踏進陽光裏的感覺。
徐峰有些犯難，班級的每一個學生他其實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韓莫離這個男孩能站出來，他萬分驚訝。
可名額只有一個，按道理應該是要給林鳶，可徐峰不想磨滅一個少年難得顯現的鋒芒。
“你們一起去吧，會有一次彩排，到時候讓現場的老師選擇一位。”
說是歌唱比賽，但學校考慮到要有一定的觀賞性，所以安排了一個彩排，做一次簡單的篩選。
徐峰這倒好，将棘手問題甩鍋給了現場老師。
可現場老師絲毫不覺得棘手，畢竟他誰也不認識，誰也不了解，顧及不到這些。
韓莫離想要站起來說自己不去了直接派出林鳶參賽吧，可楚凡凡就像是他心裏的眼睛一樣，洞察了他一切心思。
楚凡凡又一次捅他後背，韓莫離回頭，楚凡凡的眼睛盯着他看。
女孩的眼睛裏寫滿了堅定。
“別放棄。”
元旦歌唱比賽的彩排剛好安排在十二月二十四號的晚上，平安夜。
在中國，聖誕節在學生們的眼裏本沒有太大的存在感，而聖誕節的前夜，平安夜卻十分受學生們追捧。
楚凡凡路過落日橋的時候，落日橋上已經坐滿了小販，他們大多帶着一個折疊小板凳，也有在橋邊蹲着的，他們的貨物就堆放在隔離人群和車流的橋墩上。
小販們擺着的貨物是各式各樣的禮品盒，楚凡凡都不用想，裏面裝着的都是蘋果。
一陣晚風吹來，楚凡凡冷地哆嗦了幾下，趕忙将身上的羽絨服裹緊，她側目望去，橋那邊的晚風街燈火通明。
小販們的吆喝聲在耳邊參差交錯的響起，楚凡凡只是簡單看了看，見沒有自己喜歡的款式便快速走了過去。
穆心冉放學的時候就和楚凡凡約好，在晚風街碰面，一起挑選平安果。
穆心冉再三強調，落日橋上的小販手裏的蘋果都不好，不新鮮，禮盒種類又少還不好看，你路過的時候千萬別被他們的花言巧語給忽悠了，我帶你去買。
楚凡凡才回來小鎮，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她想不起來那時候是不是這樣，對着穆心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楚凡凡走到晚風街第七家店鋪的門口，裏面的穆心冉一下子就看見了她，朝她連連招手。
這是一家水果店，為了緊跟潮流，店主将自己的店門口擺放上聖誕樹，上面布滿了閃爍的彩色小燈。
“凡凡快來！這有你喜歡的皮卡丘！”
穆心冉手上拿着一大堆未拆封的禮品盒袋，楚凡凡第一次發現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還挺會過日子。
“禮品盒普通的一塊，精美一點的兩塊，蘋果按斤稱，怎麽算都比直接買那種成品盒子劃算，而且還能自己挑盒子和蘋果，盒子好看蘋果還新鮮。”穆心冉在楚凡凡耳邊盤算着。
“沒想到我們的穆大小姐還挺會過日子，”楚凡凡打趣道，“這不像你平日裏的風格呀！”
“呵呵，”穆心冉傻笑，“這不特殊時期嘛！”
“特殊時期？”
“再過半個月就是胡堯生日了，這是我要送他的第一個生日禮物，必須得隆重些。”穆心冉一臉認真地說。
見穆心冉這副認真的模樣，楚凡凡決定不掃她的興。
“不夠和我說，我贊助你！”
“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穆心冉一把将楚凡凡摟住。
“好了好了，”楚凡凡受不了她這擁抱，趕緊掙脫，“我也來挑幾個。”
楚凡凡看了一眼禮品盒，大大小小形态各異的禮品盒堆疊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亂。楚凡凡瞬間覺得，穆心冉說得沒錯，剛才在落日橋上見到的都是一些什麽垃圾角色。
和這裏的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韓莫離因為要去參加彩排的緣故，晚飯并沒有回去吃，楚凡凡想着，得給他準備一個。
對了，還有錢子昂。
錢子昂眼裏只有游戲，壓根就對這些節日不感興趣。
楚凡凡在橋上看盒子的時候，他就打了個招呼先跑掉了。
而就在楚凡凡她們挑選盒子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們的視野裏。
想不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可出現也并不冒犯任何人。
像是一顆星星。
星星出現在天上，散發自己的光。
而地上的人，只有仰慕的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