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站立的少年，稚嫩的光
一切都好了起來。
是的，自從楚凡凡暈倒之後，一切都好了起來。
楚凡凡心想，早知道這樣，第一天就暈倒好了。
暈倒就能将教官從魔鬼模式轉換成正常人模式，她就不用受這些折磨。
可世事難料呢。
楚凡凡回想起嘴裏的那顆糖，竟然是出自魔鬼教練之手，她突然有點心軟，是不是說教練魔鬼太過分了，可轉念一想，不能就這麽被一顆糖收買。
“發什麽呆呢？”穆心冉從食堂的小賣部出來，手裏拿着兩支雪糕，“給你，香草味的。”
一聽到香草味的楚凡凡立馬來了精神，“你怎麽知道我喜歡香草味的？”
“你最近一直買的不都是嗎？”穆心冉回答的倒是很平常。
楚凡凡突然發現眼前這個大大咧咧的女孩竟然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心裏對這位朋友的認可又多了幾分。
穆心冉發現楚凡凡用着欣賞的眼神看着她有些小得意，連忙說：“別崇拜姐，姐只是個傳說。”
楚凡凡一時間秒懂，立馬見招拆招，“心冉我告訴你哦，你頭上掉了一個蟲子，綠油油的，還挺可愛。”
“啊？哪呢？”穆心冉吓得亂跳，神情緊張，“快幫我弄掉。”
看到穆心冉這個樣子，楚凡凡哈哈大笑，“原來你怕蟲子呀！”
“好呀你！敢騙我，”穆心冉一下子明白過來，氣呼呼地一把奪過楚凡凡手上的雪糕，“不請你吃了！喂豬去！”
“別別別，你這不是糟蹋美味嘛。”
Advertisement
穆心冉轉身遞給了楚凡凡，楚凡凡一笑，“這就對了呀。”
穆心冉壞笑着不說話。
片刻楚凡凡才反應過來，“好啊！你罵我是豬！我們友情的小船要翻溝裏啦！”
穆心冉還在笑，一邊跑路一邊笑。
楚凡凡後來回憶過無數次她與穆心冉真正友情的開始是從什麽時候，可就是再也記不清。
至于楚凡凡暈倒的事，在那之後，有個人記着了。
可能大多數人都以為楚凡凡是中暑暈倒的，可事實上她當時是低血糖犯了，這也是為什麽楚凡凡再次醒來嘴裏是甜的的原因。
但最令楚凡凡沒有想到的是，她嘴裏的那顆糖是那位魔鬼教官的。
楚凡凡其實不算徹底的暈倒，她只是看東西極度難受，所以幹脆閉上了眼睛。
後來聽穆心冉說，魔鬼的口袋裏竟然裝着糖。
當時看到穆心冉那不可思議的表情，直接是把楚凡凡逗笑了。
“你說，”穆心冉湊到楚凡凡耳邊喃喃着，“魔鬼也喜歡耍着用糖騙小朋友的把戲嗎？”
“你這個問題，”楚凡凡若有所思，“魔鬼都那麽可怕了，我感覺用糖也騙不到小孩。”
“這麽說你覺得嚴厲教官不是魔鬼咯？”
“你這都哪跟哪呀？”楚凡凡又覺得眼前這姑娘腦洞有些大。
不過嚴厲教官能當着所有人的面給楚凡凡道歉，是她沒有想到的，心裏忽然間覺得，好像又沒那麽魔鬼了。
嚴厲道歉說，自己帶新兵帶習慣了，對大家的要求有些過于嚴格，而楚凡凡同學穿運動鞋也是學校規定裏所允許的，是自己太死板了，向她道歉。
再後來對于軍訓的記憶，楚凡凡有些模糊不清，她隐約還記得嚴厲教官道歉時的表情，那麽真誠，像個犯錯的小男孩。
軍訓最有趣的環節毫無疑問是拉歌。
楚凡凡她們是一連，周圍有着二連、四連、六連和八連。本來大家好好地在唱着軍歌，突然間其他四個連隊像是密謀好了一般，迅速組成四邊形将一連團團圍住。
二連首先開始喊口號：“東風吹，戰鼓擂，要拉歌，誰怕誰！”
接着四連開始激将法：“一連真不爽啊，唱歌唱不響啊，不唱不勉強啊，不如去站崗啊！”
嚴厲教官立馬鼓舞士氣，大聲喊：“我們的聲音在哪裏？？《團結就是力量》唱起來！”
于是一連的所有小夥伴紛紛開口唱了起來。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向着法西斯蒂開火 ，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陽 ，向着自由，向着新中國 ，發出萬丈光芒！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 ，這力量是鐵 ，這力量是鋼，
比鐵還硬，比鋼還強 ，向着法西斯蒂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向着太陽 ，向着自由 ，向着新中國 ，發出萬丈光芒！”
一連的歌剛唱完，六連八連齊聲喊道：“一連拉歌土，實在太落伍。不如打背包，回家賣紅薯。真土，真土，地球人都知道，土～～～～”
嚴厲教官嘴角微微揚起，後又對着大家喊道：“我們能任由他們擺布嗎？”
“不能！”
“那我們要怎麽做？”
“反擊！”
“讓我唱，我就唱，我的面子往哪放！要我唱，偏不唱。你能把我怎麽樣？怎麽樣！”
……
楚凡凡一邊笑着一邊跟着人群喊，仿佛青春裏的所有力氣都喊了出去。
楚凡凡瞥了一眼一旁的韓莫離，他此刻正呆呆地看着不遠處天空飄來的白雲。
“你幹嘛呢？”楚凡凡趁着教官不注意将身子挪了過來，朝韓莫離眼前揮揮手。
“你說那片雲會有多少眼淚？”少年一本正經地問，也沒有看着楚凡凡，仿佛是在問他自己。
楚凡凡被他這麽一問，整個人都懵了，她有些詫異，在如此吵鬧的環境中，這家夥竟然如此安靜地想着這種怪問題？
“你沒發燒吧？”楚凡凡摸了摸韓莫離的額頭，“怎麽突然文藝起來？”
楚凡凡見韓莫離沒有回應她，又說：“你不應該問我那片雲像什麽才對嗎？”
“這種問題是小學老師才問的。”
楚凡凡想想也有道理，“那你知道嗎？”
“不知道。”
楚凡凡朝他翻了翻白眼，還露出一臉鄙夷的表情。
“話說，”楚凡凡猛地拍了一下他肩膀，“我們連的聲音這麽小，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劃水的呀！”
教官和同學們的聲音一下子湧入他倆的世界，仿佛一切都沒發生。
“快給我唱起來，”楚凡凡使勁在韓莫離胳膊上擰了一下。
“啊！”韓莫離被這突如其來的人身攻擊折磨出聲，“你不能輕點嗎？”他見周圍有人看向他，急忙壓低聲音在楚凡凡耳邊抱怨道。
教官滿臉笑容地走過來，“很好，有主動的，你叫什麽名字？”
韓莫離一臉蒙圈，吓得趕緊将頭低了下去，心裏默念不是我不是我千萬別找我。
“嘿！”嚴厲教官輕輕踢了一下韓莫離的腳，“叫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不會。”韓莫離知道在劫難逃了，他擡頭看向教官，一臉為難的樣子。
“什麽會不會，我問你叫什麽？”教官笑，“你起來，到中間給大夥唱首歌。”
楚凡凡坐在一旁又驚慌又想笑，驚慌的是教官看到她換位置一定又要罰她，想笑的是自己将韓莫離害慘了，雖然有些愧疚，但更多的還是想笑。
她将軍帽壓得很低，努力不讓教官将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可就在韓莫離回答我不會時，她實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還有你，”教官注意到笑聲，望向楚凡凡，“我帶了這麽多年軍訓，一般帽子壓得老低的，唱歌都好聽，別害羞。”
這下完了。楚凡凡一下子笑不出來，她努力地壓低嗓音，“教官我感冒了，嗓子啞了。”
“沙啞的聲音也是一種特色嘛，這可是能在所有新生面前展示的機會呀。”
“別害羞，先擡個頭我看看。”教官說。
這下徹底完了。
楚凡凡聽到讓她擡頭的那一刻，感覺操場上的烈陽又在向她揮手，臉燙得不行。
怎麽辦怎麽辦？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對，應該是既害人又害己。
楚凡凡焦急地想着，頭微微擡起，就在即将看見教官臉的時候，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楚凡凡突然覺得這聲音好好聽，溫柔致極。
“教官，兩個人一起唱不好，”韓莫離一下子站了起來，“況且她還感冒了，唱不好丢了一連的臉面怎麽辦？”
這句話一下子說到嚴厲的心裏去，他點點頭說：“也好，那就你一個人唱吧，大家鼓掌！”
楚凡凡緩了一口氣，沒想到韓莫離這家夥竟然會站出來，也不知道他在那一瞬間做了多少次心理鬥争？
怎麽心裏還有點暖暖的？
可天氣已經夠炎熱了。
楚凡凡看着韓莫離的身影向廣場中央走去，一時間有些心疼他。
這上去了得多尴尬啊！
“大……大家好，我是來自一連的韓莫離，給大家唱一首《北京東路的日子》。”
楚凡凡清楚的感覺到此刻廣場中央男孩的窘迫，顫抖的聲音，無處安放的手指，可就是這麽一個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敢亂動的男孩，上一秒為了她，勇敢地站了起來。
青春期的少女，莫名感受到來自心底的一縷波動，像是紛飛的柳條劃破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坐在地上的人們紛紛鼓掌，三兩秒後掌聲停下。
一個有些稚嫩的男聲飛揚出來，楚凡凡再次愣住。
“開始的開始，我們都是孩子……”
随着歌聲的響起，大家逐漸打起節拍來，顯然是對男孩歌聲的認可。
歌聲停下，男孩的臉有些許泛紅，他說了聲謝謝大家就趕緊跑了回來，不敢再多停留一秒鐘。
“你唱得真好聽诶！”楚凡凡朝他咧牙笑，“我還在下面替你擔心着呢！看來是我多慮了。”
韓莫離心裏有些生氣，可見她咧着牙對自己笑又生氣不起來。“這回可是我救了你，以後別打我了。”
“好！”
再後來軍訓生涯就接近尾聲了，楚凡凡他們連表演的是匍匐刀，她還總笑話韓莫離動作不标準，可真到了彙演的時候她卻看着韓莫離動作從頭學到尾。
搞了半天光笑話別人，原來自己才是那個小醜。
拿沒拿第一名呢？
後來的楚凡凡才知道，彙演壓根就不排名次。嚴厲教官就是唬他們的。
每個人都是自己青春裏的主角，從來不需要別人去排序定義。
這才是最好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