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餐廳。
點餐的事情交給了蘇檸和池钊,遲晚壓根沒有心思管吃什麽。她不停喝水,然後盯着自己的手機屏幕,時不時再往門口看兩眼。
她知道程睦南的優秀,但是不代表家裏人就會接受他那樣的家庭條件,用蘇檸的話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長輩們一定會用世俗的眼光去綜合衡量和考量一個人的價值。
她擔心爺爺一旦不同意,所說的一些話會刺傷到程睦南。一個人的家庭是不能選擇的,程睦南已經過早承受了父母過世的痛,她不願意任何人或有意或無意地給他帶來二次傷害。
因為,她會心疼。
烈士子女本應該是一個獲得大家敬意的标簽,可是到了某些場合,一旦與利益相關,它就成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短板。
遲晚心中已經暗暗下定決心,如果家人因為這些有的沒的去為難程睦南,那麽她将不惜一切代價,哪怕與他們決裂,也要守護這份感情。
“看,他們過來吃飯了哎。”蘇檸推了推遲晚。
遲晚聞言,擡頭便看見程睦南領着二老進了餐廳的門。他們有說有笑,似乎很愉快的樣子。
她站起來招手:“這邊。”
程睦南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眉梢滿是笑意,似乎在用表情無聲地告訴她:我順利過了第一關。
大家相繼落座,程睦南坐在了遲晚旁邊。
遲晚在桌下拽了拽他的衣角,壓低聲音詢問:“怎麽樣啊?我爺爺說什麽了?”
程睦南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她放心。他順手給她拿了刀叉等餐具,還幫她整理好胸前的餐巾,笑着說:“先吃飯。”
“這裏沒有中餐,點了幾份西餐,吃不慣也只能先湊合了。”池钊開口對兩位老人說,“實在不行,您二位回頭去池藥集團的食堂吃,晚上就別住這家酒店了,我另外給你們安排住處。”
“訪問團的其他50位同志,能一起安排下嗎?”池钊爺爺問。
“人數有點多……估計不太行。”
“那我們就不搞特殊了。”遲老表态,“還是就住這裏吧。”
“我們已經讓古巴方面增派了安保人手,這裏剛出過事,警方也進駐了一個調查組,比起其他地方,這應該算是相對安全的。”程睦南示意大家不用過度擔心,“經過慎重考慮,我們已經建議主辦方将會議地點改在中國駐古巴使館內,這樣,相當于上了雙重保險,就算有不法分子想破壞,他也要掂量下實施的難度和影響。”
遲老點點頭:“辛苦你們了,一個醫學領域的座談會,還要上升到這個層面來保障。”
“來的都是國內的頂尖中醫專家,我們自然不敢大意,哪怕沒到那個程度,我們都要往最壞的那個方向去預設做準備,多做些工作,也比疏忽大意、出了事再悔恨得好。”程睦南的聲音仿佛自帶安定人心的功能,“使館方面絕對不會再讓上午的事情發生,這一點,請相信我們。”
“中醫的路不好走啊。”池钊爺爺感嘆,“國內輿論環境差,兩極分化嚴重,行業內部更是魚龍混雜,老中醫越來越少,苦于後繼無人;國外嘛,一邊求賢若渴想學我們方子為他們所用,一邊又虎視眈眈想絞殺我們的傳統瑰寶企圖偷梁換柱,把我們自己的東西包裝一下,搖身一變成為他們的專利,反過來收我們錢。”
“其他贊且不說,中醫的療效問題,和藥材關系很大。方子再好,藥不行,也是白搭。”遲老嘆了口氣,感嘆道,“我現在醫館的藥材只敢用你們池藥集團供的。”
“集團這幾年某些部門虧損得很嚴重,都是倚仗着老底子和國家扶持在硬撐。”池钊爺爺看了眼自己孫子,不禁又搖搖頭,“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放心退居二線呢。”
“爺爺,您好歹對我有點信心成嗎?我跟您保證,肯定能讓集團起死回生、蒸蒸日上。”池钊撇了撇嘴,“這不醫生我都不幹了,專心回來集團準備幫忙了嘛。我懂點醫學,管理起來會更得心應手,不容易被人忽悠蒙蔽。”
“寧可架上藥蒙塵,但願世上無疾苦。”池钊爺爺訓斥道,“一味逐利的事情誰不會幹,關鍵是要做一個有良心的企業。”
池钊:“我知道。”
這邊遲老也跟着一起數落起了遲晚:“你既然來古巴了,就多學點東西回去。別以為過來就是玩的!都快三十歲了,還是小兒心性!”
遲晚躺着都中槍,她咽下嘴裏的面包,小聲嘀咕:“我真的每天都有在用功學習!不信你問程睦南,他不說謊的。”
程睦南立馬開口為她說話,表情嚴肅認真:“是真的,我可以作證。”
“不僅要學中醫的東西,我還經常複習西班牙語到深夜!”遲晚繼續訴苦,“強度跟高考的時候差不多!”
程睦南看了她一眼,雖然覺得有些誇張,但是還是很給面子地沒有拆穿她,反而極力附和:“确實不容易。”
遲老平時說孫女都沒人在旁邊插話,這下陡然多了個護着她的程睦南,他還有些不習慣,愣是喝了好幾口水,才把接下來要講的話咽回去。
“咱們先吃飯哈,冷了就不好吃了。”蘇檸出來賣乖打圓場,“罵我們的機會多着呢,不急在這一時。餓壞了您二老,我們小輩可不敢當。”
飯桌上這才停止了交談,都開始了安靜用餐。
吃完之後,遲老和池钊爺爺上樓去酒店房間先行休息,池钊送蘇檸回學校,遲晚則跟着程睦南走。
“送你去哪?回學校宿舍還是去我那邊?”在車上,程睦南一本正經地問遲晚。
“去……”遲晚靠在他肩膀上,想了想回答,“你那邊。感覺你那裏條件比我宿舍好多了。”
“好。”程睦南笑着說,“那今晚你要是不學習到深夜,我就跟遲老反應,說你誇大其詞。”
“喂……你站哪邊的?”遲晚叉腰,佯裝生氣,“怎麽能幫我爺爺對付我呢?”
“你不是口口聲聲在那麽多人面前說我不說謊的嘛。”程睦南挑眉,“那肯定要言行一致咯。”
“說點小謊,也無傷大雅嘛。”遲晚玩着他的西裝衣角,淡定表示,“搞清楚你的定位,你跟我才是一夥的。要時時刻刻以我的利益為先,為我考慮和着想明白嗎?尤其是要幫我說話,避免我被罵。”
“你這個要求……屬實不容易做到。”程睦南皺了皺眉,“畢竟被罵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哪有,你今天不就很容易做到了嘛。”遲晚洋洋得意,“按照我爺爺和池钊爺爺的性子,本來這個批、鬥大會怎麽也得開個半小時,結果你一兩句話,他們就消停了。”
程睦南:“……”
“太給你面子了吧!”遲晚越想越開心,“這變相地證明,他們骨子裏很欣賞你。”
“有嗎?”
“當然有!”遲晚說起這個,簡直是經驗豐富,“你知道從他們嘴裏說出一句正面評價有多難嗎?90分當成不及格罵,100分還要數落你驕傲自滿……總之,說起來都是淚,我們三個從小就是這樣被他們噴大的,挫折教育接受得多,所以臉皮也比一般人厚。”
“某人的自我認知還挺準确。”程睦南揶揄她,“哪有人賴着要去別人宿舍不願意走的?”
“怎麽,嫌棄我啊?”遲晚捏了捏他的臉頰,手感棒極了,“你是別人嗎?你是我男朋友,未來老公。”
“我可還沒求婚呢,你都叫上老公了?”程睦南笑,擡手制止她在他臉上的胡來,“開車呢,別鬧。”
“求婚我還不一定答應呢。”遲晚昂起頭,傲嬌起來,“我爺爺同意了嗎?”
“他說等回國,讓我去你們家吃飯。”
“真這麽說的?”遲晚有點驚訝,“原先以為是地獄模式,現在竟然變easy模式了?你怎麽辦到的?”
“保密。”
“程睦南!過分了哈。”遲晚嘟着嘴,眼睛微微眯起,“回頭你要是幹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兒,我興師問罪的時候,你也來一句保密?”
“假設不成立,我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兒。”
“切,誰知道呢。”遲晚輕哼一聲,“要是真有那麽一天,我肯定頭也不回地跟你分手,絕不糾纏。”
“你舍得?”
“不舍得也舍得。我不要面子的嗎?”遲晚想起各種聽過的渣男故事,義憤填膺地說道,“冷暴力、不告而別、倒逼女生分手,喜新厭舊、見異思遷……太多太多了!遇見這樣的事兒不分留着過年嗎?”
程睦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別總是做這種消極假設。”
“女生都是缺乏安全感的。自己不患得患失是一方面,也要男朋友各方面都做得到位呀。”
“嗯。”程睦南點頭認同,“你放心,你說的情況,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會盡力去做好伴侶角色應該做的。”
“真的嗎?”
“嗯,我向你保證。”
雖然遲晚不是一個很相信承諾的人,但是程睦南這樣說,讓她莫名安心無比。
“我們會一輩子都這樣在一起嗎?”她帶着對未來無限美好的期待問他。
“一定會的。”程睦南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些自己想說的話,“遲晚,我是一個不會輕易開始一段感情的人,既然開始,我就一定會認真對待。哪怕真的……遇到了什麽不可控的變化,我覺得一個體面的、真誠的結束,也是對這段感情的尊重。”
“呸呸呸,晦氣,誰要結束。”遲晚雖然知道他是針對她剛才那番渣男言論說的,但是還是本能抗拒他開口說這些,“你以後也不準做這些消極假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