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工作人員對現場進行了疏散,警方第一時間趕到,嫌疑人被帶走之後,酒店戒嚴處理,以備後續調查。
因為子彈沒打中人,所以遲晚他們倒沒有受到太大的驚吓,只是冷靜下來,會越想越後怕。
萬一警衛再晚一步,萬一打中了人……後果不堪設想。
“這是沖什麽來的?他剛才嘴裏喊的什麽話?”池钊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點了根煙,“國內起沖突頂多是拿刀,這裏倒好,直接用槍幹上了……”
“其實我覺得哈瓦那治安還可以的,今天這個估計是偶發事件。”蘇檸客觀地說,“對方肯定有什麽目的,嘴裏喊的……好像是騙子?他說誰是騙子啊?”
池钊:“關鍵誰會破壞這種醫學類的座談會呢?圖啥?”
“待會等程睦南過來問一問,他應該知道得比我們多一些。”遲晚眉頭緊蹙,有些擔心。
兩個年紀大的長者坐在那一言不發,只是靜靜聽着小輩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表情有些許凝重。
“您二位喝點水壓壓驚。”池钊見狀,起身給自己爺爺和遲晚爺爺都倒了杯茶,“說起來也夠寸的,二老平時都是要隐退江湖的人了,這回奔波萬裏大老遠過來撐場子,竟然遇上這檔子事兒。”
“行啦。”池钊爺爺皺了皺眉,把孫子遞過來的茶杯往旁邊一推,開啓訓話模式,“當初死活要學醫的是你,現在半途而廢的也是你。我事先跟你講清楚,你進家裏的集團可以,但是幹不好,一樣得給我滾蛋,別以為跑到古巴來就沒人管你。男孩子,吃不了苦,幹什麽都沒有個長性,能有什麽大出息?”
池钊自知逃不過老爺子這一輪轟炸,這會兒只能立正站好默默挨着罵。
“聽說小晚都有男朋友了,你呢?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成家立業、立業成家,你好歹占一頭啊,沒一點讓我省心的。”
平時罵到最後,總是免不了要上升到催婚這個話題,但是今天,池钊明顯感覺到自己很冤,敢情自己在爺爺嘴裏就跟個一無是處的社會敗類、人間廢物似的。
主要還是因為有了對比。
往日裏一起被催的人突然脫離了單身陣營,成為了有對象的“別人家孩子”。
池钊低着頭,眼睛往遲晚那邊瞟,投去哀怨的眼神。
“跟你說話呢,眼睛往哪亂看?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就不能穩重成熟些?”池老爺子穩定輸出,口水都快噴到了池钊臉上,“難怪小晚看不上你!”
“池爺爺……您別這麽說啊,我跟池钊從小玩到大,就是純哥們友誼,哪有什麽看上看不上的。”遲晚站出來給池钊說話,“他挺好的,哪像您說的那麽差啊。”
“你別幫他說話,醫院那邊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人,這是成年人處理問題的态度嘛。”池老爺子越說越來氣,氣得直接拍了桌子,“就你有委屈?就你有脾氣?這點韌性都沒有還想接手池藥集團,你以為集團的人際關系就比醫患關系簡單?你以為外面那些虎視眈眈的外資藥企就比病人好對付?”
池钊不吭聲,任憑責罵。
遲晚的爺爺看不過去,開口給小輩說話:“你一把年紀了怎麽還動火氣?上次把完脈跟你說的注意事項全忘了?”
“他這樣子我能不動火嗎?”
“行啦,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你心裏想什麽我還不清楚?”遲老爺子勸道,“小孩子們的感情,咱們操不了那個心,我們兩家關系是好,但是強扭的瓜不甜。怎麽,我們家晚晚找着對象就刺激到你了?你家钊子一表人才的,像是缺女孩子喜歡的嘛?你急個什麽勁。”
“我看見他就來氣!”
蘇檸大氣都不敢出,心想還好自己家長輩沒來,不然今天三巨頭在一塊,可不得把他們三個小的批得體無完膚嘛,肯定沒一個能幸免。
打小就是這樣,他們三個裏只要有一個幹了壞事,剩下的就得連帶着挨罵,因為總是混在一起玩,默認全都有份,只不過分主犯和從犯,甚至不積極制止也是變相參與犯錯。
然而脫單這事兒呢,本來通常是三個單身狗一起被罵的,現在遲晚突然離開陣營,其他的自然也要挨罵。這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爺爺……程睦南到樓下了。”遲晚抿着嘴唇指了指手機,弱弱開口,“要不我們先去吃飯?”
“你們先去餐廳點菜,讓那小夥子先上這兒來。”池钊的爺爺發話。
“哈?”遲晚有些沒太理解,“啥意思?”
“你、钊子、蘇檸先去餐廳,我和你池爺爺留這兒,等程睦南過來。”遲晚爺爺喝了口茶,緩緩說道。
“這……要不我也留下吧。”遲晚心想她不在怎麽行,本來讓程睦南見自家爺爺就夠緊張的了,這下居然還添一位坐鎮把關的人?關鍵那位也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啊。
“讓你去就去,我們又不會吃了他。”遲老爺子發話。
“哦……”
遲晚沒辦法,只得和池钊蘇檸他們一起先離開。她發信息正想告訴程睦南,哪知道電梯口直接遇到了上來的他。
“在2201房間,我爺爺和……他爺爺都在。讓我們先去餐廳點菜來着的。”遲晚指了指池钊,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加油。”
“嗯。”程睦南笑着點點頭,示意他一個人沒問題,讓她放心,便往2201走。
進了電梯,剛才一直沒開口的池钊,突然一本正經地問遲晚。
“為什麽是他?”
遲晚一下子被池钊問蒙了:“我喜歡他啊,還能為什麽。”
“喜歡和愛,你真的懂?或者說,你們真的合适?”
“你這話什麽意思?”遲晚皺眉,語氣不太好,“我不懂難道你懂?我和程睦南哪裏不合适,你倒是說說看。”
“随便問問而已,這麽激動幹嘛。”池钊雙手插袋,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一個沒戀愛經驗的菜鳥,一墜入愛河就跟飛蛾撲火似的一發不可收拾想結婚,我們多說幾句提醒你慎重點罷了,倒是翻臉翻得快。”
蘇檸急忙撇清:“哎哎哎,不是我們,不包括我哈。我還是很看好程睦南和晚晚的。”
“就你這嘴欠的毛病不改,注孤生。”遲晚又瞪了池钊好幾眼才作罷。
“不勞您費心。”
……
程睦南敲開2201的門,畢恭畢敬地向兩位長輩問好。
“坐吧。”遲老指了指旁邊的單人沙發。
池钊爺爺則不動聲色地一邊喝着茶,一邊觀察着這個年輕人。
“警方那邊最新消息傳來,嫌疑人自己供述說他是極端的反中醫主義者,家裏有人服用中藥後病情惡化,因此要破壞這次座談會。”程睦南将最新情況反饋給兩位長者,因為他們是這次活動中比較重要的人物,所以使館那邊覺得有必要讓他們知情。
“病情惡化的病人還在嗎?”遲老問,“在的話,我們可以去看看。”
“去世了。”程睦南說。
“目前只有這麽多信息是吧?”池钊爺爺問。
“是的。”
“那……你怎麽看這個事?”池钊爺爺放下茶杯,靜靜看着程睦南。
“調查結果未出,我不能妄加揣測和推斷。使館方面我們已經敦促古巴警方務必查清事實給我們一個交代,包括嫌疑人供述的真假、背後有無組織者和操控者等等……”程睦南頓了頓,繼續說道,“如果是個體的偶發□□件,今後通過加強安保可以避免這類危險的再次發生,如果是有預謀的針對□□件,情況就要複雜得多。可能這次訪古代表團的一系列計劃和任務,都不會完成得太順利。”
遲老點點頭,表示贊同:“那把槍是對準誰的,現在已經不得而知,但是組織交代給我的任務,我既然來了,就是拼上這條老命也會極力去完成。”
“具體的細節,大使明天會在辦公室等您去之後再行讨論。”程睦南說,“古方的一個衛生醫療口高級官員深受神經系統的病痛折磨,采取了多種治療方案均不見成效,我們使館方面極力推薦了中醫,促成了這次跨國治療,邀請到您的專業團隊過來,也是想借助您的醫術實現兩國關系的再一步增進和某些領域的深入合作,當然,一切的一切,都是要在确保您安全的前提下進行。”
“我相信組織有這個能力。”
“安全問題我們會進一步評估,盡力做到萬無一失,真要是有情報顯示危險系數很高,哪怕行動取消,我們也不會讓您涉險。”
遲老爺子笑笑,揮了揮手:“說說私事吧。”
“是啊,年輕人,今天我們兩個老頭子坐在這兒,你打算怎麽過這一關?”池钊爺爺插嘴,“晚晚是我看着長大的好丫頭,我那個不争氣的孫子沒這個福氣,你現在成了她男朋友,你說說看,我們要怎麽才能相信你能給她幸福、愛護她一生?”
程睦南其實預設了很多可能,想着在這樣的情況下,要怎麽回答才能獲得長輩的青睐,但是真到了這一刻,他似乎也沒法百分百去保證什麽,說得再好,做不到都是徒勞。
“我父母都是軍人,98年抗洪的時候犧牲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去世得早,家裏就我一個人。”
“奶奶臨終前,一再要求我不能參軍入伍,怕我再有個什麽閃失,程家就真的沒人了,為了不違背她的遺願,我高考填報了小語種專業,輔修了國際政治學,遴選進入外交部。因為外交官,算是不扛槍的戰士,也是除了軍人之外,離槍炮聲最近的一個職業,這是我自己的一個意志和選擇。”
“大學的時候可能還沒有那個物質條件,能給予晚晚什麽保障,但是就目前而言,我覺得我有一個健康的體魄和強大的內心可以承擔這份責任,并且做一個合格且優秀的伴侶。”
“我愛晚晚,我想和她一起度過以後的日子。”
“我以我的職業生涯和信仰向您保證,我會愛她一輩子,努力讓她幸福。”
……
這是程睦南為數不多,有些磕絆的發言,并不像往日裏那樣信手拈來如此流暢,但是勝在真誠,因為每一句都是發自肺腑,沒有提前去做腹稿,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
兩位老人都沒再多問,良久,池钊爺爺先開了口。
“走,咱們去餐廳和他們一起吃飯吧。”
遲老站起來,拍拍程睦南的肩膀:“晚晚性子強,你別看她樂樂呵呵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很細,是個重感情的丫頭。你們兩個人,好好處着,等回國之後,你再上我們家來吃個飯吧。”
“好。”程睦南鄭重點頭,心裏知道,遲老這關,算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