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睿王
秦嫣坐在屋頂上吹着風,拿着昨夜蕭景淮送她的小糖人發呆,本來她還舍不得吃,如今……
她果斷地塞進嘴裏,蹦嘎嘣嘎地咬碎,一下一下嚼了起來。
秦夫人站在自己的院子裏,擡眼就能看到秦嫣高高坐在屋頂上,仿佛風一吹,就能把那小丫頭扇飛,秦夫人看得心驚膽戰,她讓李媽去把秦威叫來。
不出一會兒,秦威板着臉過來了。
“二郎,你把阿嫣關起來了?”秦夫人語氣溫和。
秦威剛從南院出來,李媽就把他喊來了,還憋了一肚子火:“不關起來,她都快要以身相許去了!”
秦夫人聞言着實吃驚,她平複一下心情:“阿嫣此次确實急了些,到底那徐副将有何不可?你私下說與為娘。”
秦威沉吟半刻:“娘,他是睿王的人。”
“睿王?”秦夫人怔忪片刻,對上兒子苦惱的目光,“竟是睿王的人?”
秦夫人是聰明人,就一句話一個眼神,她便懂了。
“你們兄妹倆都是急性子,我去跟她談談吧。”秦夫人勸道,也不知是慶幸還是感慨,“你們明日便要啓程,左右她鬧不過今天,過幾日我尋媒妁入府,給她說門親事就好了。”
秦威沉沉地嘆氣:“行吧!阿嫣長大了,我一個大老爺們不懂她的心思了,還望娘親多勸勸。”
秦夫人容氏知書達理,永遠帶着一副溫溫吞吞的語氣,卻擁有一股堅定的魄力,她溫柔,但不懦弱,秦家父子在外多年,她一個人就把将軍府內外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
午飯的時候,秦夫人帶上食盒,裏面熱着秦嫣最愛吃的菜肴,随行的李媽瞧了都笑吟吟:“夫人疼愛姑娘,姑娘看了這美味,保準多吃幾碗飯!”
“可不,從小就是個小饞貓。”秦夫人也由衷地笑了,說罷,卻嘆了一口氣,“一眨眼阿嫣也十五了,少女懷春人之常情,可惜啊……這樁姻緣終究不合适。”
李媽不知其中緣由,只得安慰道:“夫人莫擔憂,姑娘冰雪聰明,将來夫家必定是人中龍鳳。”
秦夫人苦笑:“我倒希望她能嫁個普通人家,平安順遂便罷。”
春香遠遠看見夫人來了,在門前擡頭嚷嚷,給屋頂的秦嫣報了一聲:“姑娘,夫人來了。”
“哦。”秦嫣百無聊賴地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爬梯下來。
春香上前去扶她一把,秦嫣下來拍了拍手,上前給娘親行了個萬福,春香接過食盒:“夫人安。”
“娘!”秦嫣嘟着嘴一臉不高興,挨過來撒嬌告狀,“娘,二哥軟禁我。”
府上是關不住秦嫣的,她肯乖乖待着,其實是害怕秦威發怒。
“這孩子,怎麽說話呢?”秦夫人嗔怪道,拉着秦嫣進了屋,坐下來語重心長地勸導,“二哥也是為你好。”
春香和李媽把飯菜拿出來,擺放好之後,秦夫人便讓她們退下。
秦嫣小心翼翼看了看娘親:“娘,你有話要說?”
秦夫人給她裝了一碗湯,不緊不慢地說道:“誠然,徐副将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為人謙遜有禮,确實讨人喜歡。”
秦嫣耷拉着臉,雖然娘親說得對,可她已經确認對方在玩弄感情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但這朝中黨派紛争十分複雜,你也許不知,徐陽是睿王的人。”秦夫人輕聲說道。
秦嫣一臉訝異:“他不是爹的副将嗎?”
秦夫人耐心解釋:“三年前,西戎北狄聯合從西北角突發進攻,那邊屬于睿王的封地,但大齊的西線邊防分散,駐軍西州大營的只有五萬兵馬,聖上下旨讓北線派兵支援,你爹和大哥二哥便帶了兵馬過去,軍中雖是你爹主事,但西州軍政權在睿王手上,徐陽為副将,可以說現在西北大營混了各方人馬,早已無法劃清界限了。”
秦嫣聽完神色凝重,也就是說,她父兄雖然手握兵權在西北打仗,可是受制于睿王在當地的勢力,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父兄被迫跟睿王捆綁在一個陣營的可能性也極大。
那睿王後面的造反……
“娘,睿王是個怎樣的人?爹和哥哥們的家書有提過嗎?”秦嫣試探性地問。
在他們秦家的劇情線,睿王是一個關鍵,如果他不反,秦家也不至于滿門抄斬。
她想知道爹和哥哥們到底是投誠睿王,還是無奈被捆綁。
秦夫人見閨女一臉好奇,便與她說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
當年,聖上随先帝打天下,駐兵淮南時,得淮南江家相助,江家見蕭家得勢,便将女兒送給了聖上。
先帝奪天下,聖上繼位後,江貴妃盛寵,同年,誕下皇三子,聖上把江貴妃升為皇貴妃,三皇子封地最為富庶的揚州、徐州,甚至欲立三皇子為太子,遭到衆臣反對才不得不放下。
幾年後皇後生下嫡子,聖上才沒有再提立三皇子的事。
饒是如此,聖上遲遲不立太子,明眼人都看出他的猶豫。
皇貴妃依舊寵冠後宮,三皇子年少聰穎,能文善武,母子倆是封賞無數,原以為三皇子會是七皇子的勁敵,誰也沒想到江家謀逆,滿門抄斬,皇貴妃瘋了。
“瘋了?”秦嫣訝異。
秦夫人嘆氣:“是啊,即便江家滿門抄斬,聖上也沒有怪罪不知情的皇貴妃,甚至沒有降皇貴妃的位分,但皇貴妃瘋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後來聽說自缢了。”
秦嫣聽完心裏不免泛起幾分憐憫,皇帝處置江家無可非厚,可于皇貴妃而言,一邊是親人,一邊是丈夫,她甚至不知道怎麽回事,娘家就沒了,她大約不知該恨誰吧。
“讓人震驚的是,三皇子提劍闖入聖上寝宮,他認為是聖上害死皇貴妃。”秦夫人嘆道,“有江家謀逆案在先,聖上再疼兒子,也不能JSG忍受他拔劍闖殿,于是賜三皇子封號睿王,改封地西州、涼州,遣去偏遠之地當個閑散王爺,還揚言老死不相見。同時,也立了七皇子為太子。”
只是沒想到西邊開戰了,睿王遠離京城到了西涼,沒多久就入了軍營,他多次跟西戎交手,在逐漸在軍中樹立威信。
西州督軍死于戰場,朝廷還沒來得及新任命,睿王就順勢把西州的軍政權搶了,自此,西邊沿線八萬邊防駐兵,以及西州大營五萬兵馬,全數在睿王的控制下。
皇帝心有忌憚,滿朝文官忐忑不安,生怕他趁機帶兵殺回京城,但睿王倒是安分守己守着西邊,有他在,就連兇殘的西戎也不敢進攻,西線安穩了幾年。
權衡利弊,朝廷也不敢對睿王有所動作,權當睜只眼閉只眼放任着。
秦家父子駐守北邊雁門震懾北狄,安定多年,不曾想,三年前西戎北狄竟聯合從西北角打了進來。
睿王親自領兵迎敵,以寡敵衆,連吃了三場敗仗,折損了一萬多兵馬,清高的睿王破天荒地遞奏折請求支援,理由是沿線駐兵不能随意調動,能派遣上戰場的只有西州大營的五萬兵馬,無法對抗西戎北狄聯合的二十萬大軍,當地知府知州,以及臨近戰場的州府相繼附議。
皇帝下旨讓秦家父子帶了北線五萬兵馬前去助戰,并從雍城、襄城調派五萬軍士加入西北聯軍,有趣的是,雍城是壽王的封地,襄城是晉王的封地,大約是皇帝忌憚睿王,故意為之。
随後,朝廷任命秦天南為主将,西北角聚集了十五萬兵馬,跟西戎北狄打了三年,亂成一鍋粥,除去戰死沙場的,滿打滿算也還有十二萬左右的将士。
這十二萬将士有睿王麾下的,也有秦家麾下的,還有來自雍城、襄城的。
而睿王掌控西涼兩州的軍政,就算秦天南為主将,國家利益擺在首位,軍國大事免不了要互相商量。
三年時間一來二往,各方勢力已然互相滲透,秦家想要獨善其身當一股清流本就艱難,若這時候秦嫣要嫁給睿王一黨的人,那更是撇不清了。
聽完娘親分析,秦嫣整個人頹了下來,皇貴妃的死讓睿王難以釋懷,從一個寵兒跌入泥濘,到東山再起,睿王經歷的事情遠多于旁人的三言兩語,他反的可能性更大,屆時秦家被攪進漩渦之中,絕對會被當成一黨。
她遠在京城,根本沒辦法插手父兄和睿王的劇情線,這仿佛是個注定的走向。
不光如此,考慮到一大堆政治因素,她就算想下嫁,也根本沒那麽容易嫁出去。
無論是徐陽還是其他男子,關鍵不是她喜不喜歡那個人,而是對方的政治立場。
這下可就難辦了。
上輩子秦嫣只活到十九歲,過的都是校園生活,哪有那麽多的煩惱。
穿越過來快活了十五年,她現在才體會到穿越并不像電視劇裏演得那麽爽。
“阿嫣,你要記住,我們秦家是效忠朝廷,不是哪一位王爺。”秦夫人握住閨女的手,慈眉善目地哄着,“咱們婦道人家不要妄議朝廷,今日娘親與你說的,你可別在外面與人讨論,好了,再不吃飯菜都要涼了。”
——
“王爺,秦夫人去了雲清苑,秦姑娘吃完糖人就從屋頂上下去了。”初七回來報。
蕭景淮聞言,微微颔首,繼續看書。
衛律跟初七擠眉弄眼:“再探再報!”
初七茫然:“可她們進屋了,院子圍滿了護衛。”
蕭景淮悠悠地瞥了一眼兩位少年,道:“我們明日便要離京,随她吧。”
衛律:“……哦。”
初七:……?
衛律搭着初七的肩膀離開了客間:“王爺都這麽說了,你就歇會吧。”
初七:“不是你讓我去探的嗎?”
衛律:“有嗎?”
初七:“是啊,你說王爺想去看秦姑娘,但不好意思。”
衛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