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除夕夜
宋衍站在洗手間的盥洗臺前,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鏡前燈明亮的光打在鏡面上,顯得他的臉有些過度的蒼白。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能看到自己眼角淡淡的紅。
……也太沒出息了。
只是一句“放心”, 就足夠把他這種軟弱的情緒勾出來了嗎?
宋衍經常覺得, 他眼中的盛昀跟別人眼中的盛昀并不一樣。
在他的記憶力,盛昀還是個會跟他穿着寬松的運動服一起逛小區門口超市的那個鄰家男朋友,頂多也就是臉稍微帥了點,身材稍微好了點, 本質上還是普通人。
但是現在,尤其是在看到他跟其他人相處的時候,宋衍才能清晰地感覺到盛昀的不一樣。
或者說, 現在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而自己從來沒見過而已。
自己所面臨的所有解決不了的困難,跨越不了的鴻溝,他只需要勾勾手指就可以解決。
宋衍低下頭,半是自嘲地笑了笑。
當初他對自己的演藝工作絲毫沒有信心,“男朋友” 的事業也沒有起色,他還認真為兩個人将來的生計問題操心得睡不着覺,現在想來真是自作多情。
怪不得那時候盛昀一直看起來悠然自在一點也不擔心。
收拾好情緒,宋衍确認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才又回到了包廂。
回到自己座位上, 他隐約覺得安願的神色有點怪怪的, 投去疑惑的目光:“怎麽了?”
安願趕緊轉移話題:“回來啦, 點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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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說完那件“秘密”之後,才反應過來盛昀是何等身份, 自己跟他也并不熟, 直接說什麽“不行”這種話, 實在有失淑女禮儀。
不過說都說了,收也收不回來,還好盛昀雖然臉色怪異但是并沒有接話下去,她就趕緊噤聲不說了。
宋衍不明所以,簡單點了兩個自己喜歡吃的。
他點完菜,注意到盛昀。
跟自己剛剛出去前的神情不同,盛昀現在看起來似乎興致不高,一言不發地點完菜,就把菜單和點菜器推到了一邊。
不多時,就有服務生走進來,因為宋衍坐在主賓位置上,于是先問他道:
“請問有什麽忌口嗎?”
宋衍說:“不吃辣。”
服務生看向安願,她搖搖頭示意沒有。
見盛昀沒有說話,服務生便一面記錄下來免辣,一面柔聲問道:“蔥姜香菜都可以嗎?許多客人會忽略這一點,所以我們多問一句。”
宋衍下意識說了一句:“香菜不要。”
服務生點點頭:“好的。”
問清楚忌口,服務生便走出了包廂吩咐起菜。
安願眨了眨眼,側頭小聲疑惑道:“你什麽時候不吃香菜了?”
宋衍:“……”
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特別希望安願能變啞巴,或者趕緊上菜堵住她的嘴。
宋衍幹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最近。”
安願又眨了眨眼,情商終于又重新複活了,看出宋衍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順勢糊弄過去:“……啊對,我忘了。”
宋衍不作聲,一面低頭擺弄着面前的餐具以試圖緩解尴尬,一面偷偷瞥了一眼盛昀。
盛昀目光低垂,修長的手指輕輕在雪白瓷盤的邊緣微微摩挲,神色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波動。
宋衍有些不自然地把目光轉回來。
不吃香菜是盛昀的口味。
但這并不是盛昀明白說出來的,他們曾經一起出去吃過飯,但是他從未直接說過不吃,估計不至于到忌口的程度。
然而在吃飯的過程中,宋衍注意到他會把香菜末一點點挑掉,大概是不太喜歡。
所以當服務生問有什麽忌口時,他雖然想不起來香菜這回事,但是直接問要不要的時候,他的本能反應就是不要。
一年多來,宋衍用幾個月時間将自己的許多回憶手動清除,他以為自己早就不再記得盛昀這些非常細微的習慣。
但是有些東西,卻在這種不經意的時刻,莫名地被勾起來。
這種微妙的尴尬在宋衍心頭萦繞了好幾分鐘才慢慢消散,他只能期待盛昀并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菜逐漸上來,因為是三人各自點的,所以口味不盡相同。
安願喜歡吃重口味的東西,所以點了東坡肉和蔥燒鳜魚,宋衍遵從自己的口味,點的是話梅排骨和桂花馬蹄羹。
剩下一道菜就只能是盛昀點的了,清炒莴筍。
菜上齊了,安願對菜的口味贊不絕口,宋衍也覺得很合口味,倒是盛昀沒怎麽吃,只吃了一塊排骨和半碗羹就沒怎麽動筷子了。
“吃點蔬菜吧。”盛昀放下筷子,将餐盤轉了轉,将那盤綠油油的“筍”轉到了安願和宋衍面前,“味道不錯。”
宋衍頓了頓,淺淺夾了一塊。
盛昀什麽時候愛吃莴筍了?
他不是不喜歡吃根莖類的蔬菜嗎?
宋衍一面琢磨着,又猛然覺得自己想這些實在是太普信了。
人都是會變的,他也只不過是盛昀過去的一個前任而已,還真以為很了解他的口味了呢。
吃完一餐,三人起身離開。
“我今晚回南州。”盛昀走在前面,忽地說了一句,“就不送你們回酒店了。”
宋衍走在後面,聞言腳步慢了一拍:“今晚……回南州?”
“嗯。”盛昀沒回頭,也沒看他,只是淡淡道,“劇組暫時沒有需要我處理的,當然就該回去了。”
宋衍低着頭走路,一時沉默。
門外,盛昀的車已經停着等他了。
宋衍覺得心裏有點亂,擡起頭來,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到盛昀已經上了車,自動門緩緩關上,只來得及看到他淡漠如刻的側臉。
宋衍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站在原地,默默看着車門徹底關上,勞斯萊斯啓動,開走,消失在夜色裏。
安願走到他身邊,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什麽吶?”
宋衍收回視線。
他默然了半晌,忽然說道:“他剛剛怎麽沒跟我們說再見?”
劇組給宋衍派了跟組助理,還配了一輛房車,安願此時正在聯系那邊開車過來接他們回去,聞言一怔,懷疑自己的耳朵,于是問了一遍:
“你說什麽?”
宋衍抿了抿唇:“沒什麽。”
安願回憶了一下剛剛聽到的,重複道:“你剛剛說為什麽盛總沒跟我們告別?”
宋衍:“……你聽到了還問什麽。”
安願像是聽到了什麽奇事:“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你會這麽問。你想什麽呢,你當這是同學聚會散場啊?還專門跟我們說個朋友們再見了。”
“……”宋衍略微有點不服氣,“可是他今晚回南州了啊。”
安願:“所以?”
宋衍驀然沉默了?
是啊,所以呢?
他沒有直視安願的目光,最後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算了。”
糾結這些有什麽意義。
安願倒沒奇怪他為什麽會這麽想,只是随口道:“對呀,盛總又不是這行裏的,有多少投資人親自參與項目制作?他只是來鎮個場子,現在回去處理公司的事很正常。”
“嗯。”
宋衍敷衍地應了一句,提不太起精神來。
想早點回去睡覺。
等到車開來了,宋衍悶頭鑽進車裏,窩進車座裏半耷拉下眼皮。
到底在想什麽?
宋衍覺得自己都越來越摸不透自己了。
安願在一旁看微博,确認一下有沒有最近的圈內新聞什麽的。
“丁亦明辭演的事熱度降下去了?”安願忽地說道,“也不知道憋着什麽勁。”
宋衍側過頭:“什麽意思?”
安願放下手機,細細思考了一下:“我知道了,這傻逼還在等。”
宋衍:“等什麽?”
安願看了一眼日歷,打了個響指:“沒錯,因為快春節了,這時候輿論不可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他要等。”
“等到年過完,那時《晨星計劃》的正式拍攝進度也起來了,距離開播也不遠,丁亦明再通過這件事造勢,蹭一把熱度。”安願冷笑道,“他才不會允許一件自帶熱度的事不明不白地在春節時間被自然地按下去。”
“啊,怪不得盛總這就回去了,看來也打算按兵不動,等着倒是将計就計一擊即中啊。”
宋衍沒什麽興趣,重新看向窗外。
快過年了。
過年的時候,大家的心思當然不會在一個娛樂圈的瓜上,即使事情起來了,也頂多小範圍熱鬧熱鬧,很快就沒人在意了。
按照丁亦明的想法,恐怕還要等将來《晨星計劃》開始宣發,粉絲們問及他辭演的事情的時候,再一股腦将輿論引起來。
無趣。
宋衍不禁感到無語,有這個閑心精心運作,又是熱搜又是話題又得找時機,費這麽多精神,好好去拍一部戲或者去上個表演班精研一下演技不好嗎?
“對了。”安願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你過年怎麽過?”
宋衍困恹恹的:“在劇組。”
“那可不行。”安願說道,“準确小道消息,咱們劇組過年是放假的。”
宋衍略微皺了皺眉。
果然壞消息總是一起來的。
安願看了他一眼,無聲地嘆了口氣:“要不你……”
“不用管我。”宋衍閉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你回去陪叔叔阿姨吧。”
日子已經來到了臘月二十四,劇組雖然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試拍,但是也能感覺出來大家略微有些人心浮動。
丁亦明辭演後已經離開了劇組,幸好他的戲份遠沒有男女主演的多,所以通告單還可以安排。
宋衍的通告被排滿,等一晃來到除夕前夜的時候,他都沒反應過來已經過去那麽多天了。
“收工收工。”片場熱熱鬧鬧地洋溢着過年的喜悅,“過年好過年好!”
宋衍帶着淡淡笑意,直到上了房車,一下子卸去了臉上的喜悅神色。
他打開手機,看到日歷。
距離盛昀回南州,已經十天了。
但是宋衍卻感覺這十天幾乎沒什麽印象似的。
十天的回憶,全都屬于他飾演的角色,仿佛對于作為“宋衍”的那部分記憶屈指可數。
似乎也原本是這樣。
飛機降落在南州國際機場。
又下起了雪,天氣陰沉又霧蒙蒙的。
宋衍戴好口罩,羽絨服帽子緊緊裹起來,除了眼睛之外什麽都看不到了。
剛下飛機時他有些緊張,直到回到自己家,确認路上應該并沒有人跟拍或者接機,才松了一口氣。
走進家門,先就是湯圓的喵喵叫聲。
他進組半個月,湯圓一直由安願托朋友照顧,一天上門一次。
饒是如此,湯圓還像是憋壞了似的,圍着宋衍繞來繞去。
宋衍抱起貓,把家裏的每一處燈都打開。
許久沒有人住,溫度都似乎格外冷一點,宋衍有點執拗地覺得家裏到處都亮了的話就好像會變得溫暖一些。
開完燈,他打開手機。
安願一小時前發來了消息,說已經回了老家。
除此之外就沒什麽人的消息了。
他一向不喜歡跟人聊天,微信總是幹幹淨淨的,他一直覺得這樣是最好的。
但是現在他突然感到一絲不合時宜的寂寞感。
鬼使神差的,他往下翻找,看到了盛昀的聊天框,猶豫了幾秒,點進他的朋友圈。
三天可見,一片空白。
宋衍并不覺得奇怪,只把手機扔到一邊,慢慢窩進沙發裏,湯圓呼嚕呼嚕的聲音在寂靜的房子裏顯得格外明顯一些。
除夕當天的傍晚,宋衍去了一趟超市。
“好運來,我祝你好運來……”
“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發財……”
超市裏人頭攢動,收銀臺都排了十好幾米的距離,春節特供超市BGM滾動播放,一派喜氣洋洋。
大家都在準備年夜飯的食材,都是一家幾口在一起說說笑笑地采購,宋衍也各處逛了一圈,最後也不知道買什麽,只拿了一袋瓜子就去結賬了。
提溜着一袋瓜子回了家,見小區裏已經挂上了紅燈籠,是物業準備的春節氛圍。家家戶戶已經開始炒菜,一樓住戶翻炒的聲音透過窗戶傳了出來。
宋衍的腳步突然停了停。
幾秒後,他轉過身,在小區門口買了一箱柑橘一箱車厘子,攔了一輛出租車。
“長安公館。”
說出這個地點的時候,他覺得嗓子有點發緊。
陸枝南很早就發微信說要他過去一起過年了,但是他一直沒回複,陸枝南問了兩遍都沒有得到回複,也就沒有再問了。
出租車司機看起來心情不錯,搭話道:“回家過年呀?”
宋衍垂了眼:“嗯。”
“嘿嘿,我也是。”大叔樂得笑個不住,“你是我接的最後一單,這單我不收你錢,就當給你拜個年!”
宋衍怔了怔,推辭了兩句,但是大叔一直堅持,只好作罷。
車載廣播也是春節特別節目,主持人正熱情地拜年:
“大家很快就要吃團圓飯了吧?在這裏調頻82.3車廣音樂之聲欄目組祝您阖家歡樂,團團圓圓!”
宋衍轉了視線,看向車窗外。
雪還在下,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
來到長安公館門口,宋衍抓住兩箱水果的把手,一只手準備去開車門。
就在此時,他的動作忽地一頓。
不遠處的小區門口,站着幾個熟悉的身影。
“小夥子?”司機見他不動,問了一句,“怎麽了?”
宋衍仿佛沒有聽到,他停在車內,遠遠地看着陸枝南和宋家人站在一起,先後上了開過來接他們的車。
陸枝南手裏攬着宋恒,國字臉則扶着老太太,一家人說說笑笑上了車。
接着,車子揚長而去,消失在這個阖家歡樂的除夕夜裏。
宋衍按着出租車門把的手一陣陣發白。
半晌後,他的喉間發出一聲沙啞的輕笑。
“師傅。”宋衍啞聲道,“去崇華路香樟公館。”
司機奇怪地問道:“不是這裏?地址錯了?”
宋衍“嗯”了一聲:“對,地址錯了,我不會再來這裏了。”
這話說得奇怪,但出租車司機見他神色異樣,知趣地沒有多問。
回到香樟公館門口時,宋衍下了車,沒有把柑橘和車厘子帶下來。
“就當給您家拜年了。”宋衍嗓音如冰雪般凜冽又柔和,“謝謝您載我一程。”
他下了車走遠,大叔卻又急急忙忙追了上來,把車厘子往他手裏一塞,連聲道,“這個太貴重了你拿回去吃,橘子我就收了!還有這個你拿着。”
宋衍接過來,看到一個做工有點粗糙的如意結。
大叔憨厚地笑:“這是我女兒做的,圖個好意頭,您要是不嫌棄就拿着。”
宋衍将如意結握在手心,眼睛微微一彎:“謝謝。”
南州月明酒店頂樓的包廂內。
一桌吃的已經涼了,桌上的人還在談笑風生。
盛昀散漫地坐着,一手端着香槟杯,有一搭沒一搭地晃着。
“當然了,來年還希望董事長照顧……”
“今天能跟盛董和盛公子一起吃年夜飯,實在是榮幸啊……”
“那可不,我現在還覺得是在做夢呢!”
“來來來,我們一起敬盛董和公子一杯。”
桌上的奉承來來往往,不絕于耳。
盛昀冷冽的眉眼晃了晃,面對着面前幾個站起來敬酒的大叔,敷衍地舉了舉酒杯。
“盛昀。”一道利刃般的女聲劈下來,“站起來,一點禮貌都沒有。”
盛昀草草地瞥了一眼正看着自己的母親。
盛婧穿着一身酒紅色旗袍,緊致的綢緞量體裁衣,将她緊緊包裹起來。
但她的腰肢并不纖細,曲線也并不柔美。
旗袍穿在她身上,并沒有許多人刻板印象中的“東方美”,顯得有些與常規審美背道而馳,但是卻讓人下意識地這件衣服和她很配。
桌上的幾位董事更是将她這身衣服誇得天上地下,把她誇成仙女下凡。
并沒有人會質疑這一點,即使她唇色淺淡,音色柔和,但是人人都對她恭恭敬敬,十分膽寒。
盛昀聽到母親的這一句呵斥,下意識地動了動。
但是立即他就為自己居然真得條件反射般地要聽她的話而感到十分煩躁。
“哎喲瞧您說的,不用站不用站。盛總年輕有為,将來必定是執掌星象更上一層樓啊……”
幾位董事忙着打圓場,聽得盛昀越來越煩躁。
忽然他站起身,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他一面将西裝扣子系起來,一面步履繁重離開了包廂。
清脆的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随之傳來,盛婧快速追上來拉住他的胳膊:“你幹什麽?”
盛昀轉過身,直接面對母親銳利的眉眼:“回去過年。”
盛婧皺眉:“這不就是在吃年夜飯嗎?”
“這是嗎?”盛昀聲音低冷,“你問問他們,他們更願意回家跟一家老小過年,還是跟你在一起談工作。”
盛婧的神色驀然冷下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盛昀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徑自轉身:“知道,所以恕不奉陪。”
盛婧怒不可遏,壓抑着嗓音叫他,但是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盛昀徑自離開,聽見身後母親帶着笑的聲音漸行漸遠:“哎呀沒事,他要去見朋友,咱們繼續吃咱們的,不用管他……”
酒店的觀光電梯飛快地下降。
盛昀獨自站在電梯裏,看着外面萬家燈火,映着瑞雪飄蕩,天色沉寂,一扇扇窗戶內卻一派祥和。
連平時最繁忙的主幹道也車流稀少,僅剩的還未歸家的人們形色匆匆,都在急着奔赴某一處地方,能夠安放這一年所有的煩惱與孤寂的地方。
坐進車裏,盛昀擡眼看着正準備啓動車子的小王:
“你怎麽還沒回家?”
小王略一愣,聽到這句就知道盛總有點喝多了。
“……我除夕照常上班啊,盛總您忘了。”
盛昀驀得冷笑一聲:“把我送到地方之後,你就放假,我說的。”
小王先是一陣欣喜,接着又有些猶豫:“可是盛董那邊……”
盛昀“啧”了一聲,冷道:“是我給你開不起工資嗎?我的司機還需要她管嗎?”
小王趕緊噤聲了。
但凡他一口一個“她她她”,大家就都知道這對冤家母子又在鬧脾氣了。
尤其是盛總還少見地喝多了,小王更是不敢惹他。
“是是是,我一會就回家。”小王連聲答應,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
後座忽然沒了聲音。
小王沒急着催促,心下打鼓。
自打他做了盛總的司機,每一頓年夜飯,除了去年春節他在國外,每一年都是跟盛董在談工作的飯桌上度過的。
今年則是應酬了一半,他獨自一人走了,肯定是跟董事長吵了架出來的。
那……應該去哪?
小王自己不知道,他覺得盛總本人估計也不知道。
反正不論去哪,都是他一個人,也沒個像樣的年可以過。
春節實在是太特殊了,每個人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盛總就算有很多朋友,大概也約不出來。
小王在內心嘆了口氣,心道這些高門貴子雖說令人羨慕,果然也是有煩惱的。
傳說中的,外面那麽多盞燈,沒有一盞是為他而留。
這麽想着,小王竟生出幾分同情自家老板的心思,越發替他難過了,甚至都在想邀請他去自己家過年是否有可行性。
見車後的盛昀一直沉默,小王試探道:“您要是沒想法的話,要不就去……”
正在此時,盛昀忽地開口打斷了他,聲音低啞:
“香樟公館。”
小王對這個地址有點陌生,似乎是個普通的小區,他們基本不會去。
但隐約又覺得有點熟悉,好像還真得去過一次。
盛昀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肯定:
“崇華路,香樟公館。”
作者有話要說:
喲,這是要去哪?
【去證明自己行(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