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護食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當然,這種尴尬的沉默在當事人眼裏存在感十足,但是在外人看來也只有一瞬間的事。
盛昀收回了手。
宋衍的視線跟随着他的手背。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膚色雖然白,但是手背處覆蓋着的青筋帶來明顯的力量感。
随着電梯門緩緩關上,宋衍最後瞥見了他的袖口處。
沒有那枚自己因為強迫症足足挑了兩小時才滿意買下的袖扣。
宋衍挪開了視線。
“叮”
另一部電梯也到了,大佬走了後,其他等電梯的人明顯放松不少,陸續進了電梯。
宋衍雙手插在羽絨服的口袋裏,低着頭也走了進去。
“宋老師好。”
“宋老師是要去頂層吧?”
電梯裏傳來女孩子輕柔的問好聲。
宋衍回過神來,淡淡笑了笑:“是頂層,謝謝。”
女孩子們幫他按了樓層,相視一笑,眼裏偷偷地亮,各自拿出手機打字,在群裏瘋狂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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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崽一號應援站前線]
【啊啊啊崽崽好溫柔啊,一點架子也沒有,居然也沒有助理跟着】
【哈哈哈崽還沒從小糊比的生存狀态裏走出來,咱們不能暴露!不能吓着他。】
【????在前線的姐妹們看到崽了??】
【看到了】
【同一個電梯呢,巨可愛】
【還說上話了,一點架子也沒有,這群演當得值】
【後悔了,也想去前線啊啊啊】
【想去前線+1】
【歪個樓,你們有沒有覺得剛剛那誰讓他進電梯的時候莫名有CP感】
【你說盛大金主?真假,我沒聽見他們說啥,但是看表情感覺他對崽崽挺兇的】
【我也覺得有點兇,畢竟人家是資本大佬,星象太子爺啊】
【不是說盛金主長得醜嗎?CP可以接地氣但是不可以接地府。】
【這真不是,我們剛剛看到了,大帥比一個】
【我作證,謠言怎麽傳出去的?他長得巨帥,特別高,快一米九了感覺】
【救……如果從顏值角度的話我好像也嗑到了,他倆好配】
【但是我感覺太兇了,不可不可,就算是金主,崽也不能受這委屈。】
【唉,崽過得太苦了,公司又那麽垃圾,好希望盛金主能對他好點】
【真得……但願吧】
【但願+1】
來到頂層時,電梯裏就只有宋衍一個了。
那幾個女孩子下電梯時,還對宋衍道了別,不僅眼神怪怪的,出了電梯還在小聲偷笑什麽。
這讓宋衍有些想不通。
他一面走出電梯,一面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穿得随便了點,但也是正常穿着,妝發應該也是正常的,不至于有什麽好笑的吧。
宋衍想了半晌,嘆了口氣,放棄研究這個問題。
回到房間,宋衍直接去了洗漱間卸妝。
雖然只是試拍,但是造型團隊依舊認真地幫他做了妝發,還好是時裝劇,并不算麻煩。
洗漱間連卸妝産品也都準備好了,昂貴的大牌産品在宋衍粗糙的卸妝手法下失去了自尊,随便搓幾下後囫囵洗幹淨就算過了。
太久沒化妝了,他覺得不太适應,總像是臉上還有什麽東西似的,于是更加粗暴地再次卸了一次。
溫水撲在臉上,困勁也就被洗走了。
他将手臂撐在盥洗臺邊,低頭看着雪白光滑的瓷面。
眼前浮現盛昀抵在電梯門邊的那只手上。
在那只手的中指上,曾經戴過一個素銀戒指,現在則空空如也。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上面滿是還沒擦幹的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
打從在試鏡酒會上第一次見面後,他就把一直戴在小指上當做裝飾的對戒摘了下來,畢竟分手後還戴着當時的情侶戒,讓前任看到就是足以投稿社死bot被幾萬轉的程度。
宋衍挪開視線,說不上來心裏忽然是什麽感覺。
盛昀并沒有戴上那枚袖扣,這對于他來講談不上失落,畢竟意料之中。
不過有一件事他想錯了,盛昀并不是身上所有的物件都超過五位數,那枚對戒就不是。
那對戒指,是盛昀買的,那時盛昀的人設還是個沒有工作還離家出走的“普通社畜”。
現在想來,真是重新定義普通社畜。
現如今那枚戒指早就消失了,說不定早就被盛昀扔進了垃圾桶,而同樣是淘寶買來的袖扣也就不該在他身上出現。
畢竟都是過去式了。
宋衍擡起頭,用毛巾用力擦了一下臉,雖然毛巾無比柔軟,但是臉頰還是因為用力過度而一陣陣生疼。
那袖扣只是為了還賬而已,有什麽好在意的。
這家被“征用”為劇組專用的酒店,擁有米其林三星水準的客用餐廳,只有入住酒店12層以上高檔套房的客人才能進入。
劇組入住期間,餐廳中的自助餐廳特別準許為所有成員都可以使用,而包廂依舊采用嚴格的會員預約制。
餐廳經理早在電梯前就迎了上來,将盛昀和張董引入了一間中式裝飾風格的包廂內。
盛昀走在前面,剛一踏進來,神色便一頓。
“張董,好久不見了。”包廂內已經坐着一位脫下了西裝外套的男人,見到兩人進來,挂上頗為可親的笑容,“你們終于到了。”
盛昀站在原地,半晌接了一句:“你怎麽過來了。”
顧淩站起身走過來:“怎麽,不請自來,不歡迎我?”
盛昀不動聲色地避開他想要攬自己肩膀的手,走到主位邊,拉開椅背,淡聲道:“二位坐吧。”
顧淩笑道:“張董請。”
張董左右看了看,呵呵笑了一聲:“可以啊,今天能與二位公子同桌吃飯,也是我的福分。”
顧淩替他把椅子拉開:“瞧您說的,能跟張叔吃頓飯,才是我們兄弟二人的榮幸呢。”
盛昀早在主位坐定,視線冷淡地看着這位堂兄滿面笑容地跟張董打太極。
張董很清楚,雖然盛昀是自己的晚輩,但是卻是星象集團真正的繼承人,論産業和資本,自己都不是他的對手,頂多算商業博弈賣幾分薄面。
相對下來,顧淩雖然跟盛昀沾親帶故,但是性子卻和順恭敬很多,原本張董被盛昀一路甩臉子甩得老臉都沒處擱,現在有了顧淩打圓場,包廂內的氣氛也就好了不少。
“張叔,您也知道,我這位弟弟也是剛接手家裏生意,很多事都不懂。”顧淩率先舉杯,“要是有什麽不周到的,還希望您多多包涵。”
盛昀輕輕啧了一聲,嘴角勾了勾。
張董被他一敬酒,也只得舉杯應下來:“哪裏的話,盛總年少有為,我才是自愧不如,我雖然做的是娛樂圈裏的生意,但是也早就落伍了。”
盛昀扯了扯領帶,愛答不理地聽着他們寒暄,直到顧淩示意他一起碰杯,盛昀才散漫地舉起杯子。
“其實呢,我這趟來也沒有別的意思。”張董幹脆對顧淩開門見山,“咱們商人,無非就是為了一個利字,有些事沒什麽好處,又何必做呢?”
盛昀忽地冷笑了一聲:“那您千裏迢迢跑來劇組,又是為的什麽利?”
張董嘴唇動了動,半晌才道:“我也是投資人,我怎麽不能來?”
盛昀絲毫不讓:“您是投資人,我也是。無後期版本即使出了,我也保證您不會虧還能賺,不就行了嗎?”
雖然用的是“您”字,語氣也很平靜,但是誰都能聽出他倨傲神态中的挑釁和壓迫感。
張董咽了口唾沫,越發覺得自己在這個小輩面前落了下風,太沒面子。
原本他不想來,只是被親兒子求了,不得不來。
“還是說……”盛昀勾了勾嘴角,“張奕這麽關心我們劇組,明明沒參演,都要管起劇組的事兒了?”
張董幹咳了一聲,尴尬道:“盛總說笑了,犬子忙得很,管不了這麽多。”
盛昀點了點頭,不再戳穿他。
張家的産業在娛樂圈裏也是棵大樹,在星象集團來分娛樂圈這塊蛋糕前,張董手下的傳媒公司是實力最強悍的。
他的獨子張奕,也在娛樂圈裏有一席之地,正是他這個疼愛孩子的父親一手捧上去的。
盛昀不再說話了,顧淩卻忽地插了一句:“雖說張奕跟這劇組無關,但是丁亦明在組裏啊,張奕跟他……”
他說到一半,笑了笑改口:“我胡猜的。”
張董頓時氣得胡子都要吹起來了。
原本還以為顧淩是過來緩和緩和氣氛,沒想到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張奕跟丁亦明那個流量小鮮肉搞在一起,是張董最生氣的事,這次也早就知道兒子非要求自己來一趟就是為了替丁亦明出氣,剛開始他當然丢不起這個臉,但是沒經住兒子一個勁地求,只好來了。
來了一趟,被盛昀和顧淩兩個小輩耍了一通威風,現在連臺階都沒得下了。
“什麽丁……我也不相熟,對這些過江之鲫一樣的小演員,我不關心。”張董轉了話題,“剛剛電梯外的那個孩子,就是劇組的男一號,叫宋衍?”
盛昀散漫的眼神忽地一凜,擡眼看去:“是,怎麽?”
張董也不明白這青年人怎麽突然更加不掩飾地滿臉冰冷了,只得打個馬虎眼:“沒什麽沒什麽。”
一場鴻門宴吃完,張董還想用一些利益交換嘗試一下找回點面子,結果都被這兄弟倆明裏暗裏地給打回去了,最後擦着滿額頭的冷汗匆匆離開,決定以後絕不再跟這姓盛的對着幹。
盛昀喝完最後一口酒,起身離開包廂,在門口被顧淩攔住了。
“怎麽感謝哥?”
盛昀挑了一下眉:“我請你來了?”
顧淩笑了笑,早就習慣他這樣:“我來都來了,你得請我住一陣,我尤其想見一見那位宋衍宋老師。”
盛昀剛消散了些許的冷冽神色又回來了:“他有什麽好見的。”
顧淩疑惑道:“交個朋友啊,怎麽了?”
“我勸你別跟他交朋友。”盛昀冷着臉,一字一頓道,“他這人紮手。”
紮手。
這個形容詞有些微妙。
顧淩品味了一下這個詞,一臉恍然:“哦,是嗎?”
盛昀看他一眼,徑自轉身離開包廂。
“我看明白了。”顧淩忽然在他身後開口,似笑非笑,
“你這是在護食?”
作者有話要說:
這聲大哥我先叫了,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