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
李紅文和李紅英兩口子回來的第一件事, 一個是問老人錢給誰,一個是問李紅兵借他們多少錢。
老兩口看着十萬塊現金眼睛都快綠了,李老太太伸出手摸了又摸, 恨不得全抱回自己屋子裏才舒坦。
好在兒女們的争吵怒罵聲讓她清醒過來, 下意識地看向老伴兒。
李老漢用旱煙杆敲了敲桌子,一副大家長的作派。
“吵什麽?罵什麽?讓人看笑話!”
大夥兒安靜下來, 齊刷刷地盯着他。
其中李紅文夫婦的眼神是最不憤的。
明明給他們的時候說是不用還,現在好了, 不僅要還, 還讓小區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口子啃老了!
“這是老二寫下的欠條。”
李老漢拿出那張欠條,“一共是八萬千五百塊,數出來吧, 老大看着,看完沒問題, 就讓你媽幫你收起來。”
原本前面幾句話,還是讓李小妹兄妹激動的, 可聽到最後一句,他們的心立馬涼了半截。
李小妹恨不得給張麗娟打個電話過去, 可李向康卻小聲道,“我就是搶也要把這些錢搶到手!”
“我幫你一起搶, 本來就是我們的錢。”
兄妹二人緊盯着那錢,生怕李老太太拿走了。
李紅兵沒說話,一直沉默着。
李二嫂和李紅文一邊數着錢,一邊大聲念着,肖樂他們站在院子裏, 就這麽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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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嫂的兩個孩子時不時就去摸一摸那些現金, 甚至想偷偷揣幾張在懷裏, 被眼尖的李向康兄妹一人拉一個拉開了。
“一共八萬九千五百塊錢,我再給你加上利息,我一共給你九萬塊!”李二嫂非常大氣且大聲地又數了五千塊湊成九萬整。
李紅兵上前,李老太太剛要伸出幹瘦的手去收錢,李向康和李小妹二人,一個拿着書包,一個三兩下便将那些錢塞進了包裏面,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你們幹什麽?!”
李老太太驚呼。
李向康死死抱着書包,看向李紅兵,“爸,這錢不能交給奶奶,我們還要讀書!”
“嗯,聽你的,”李紅兵的話,讓衆人一愣,畢竟他是非常孝順的,怎麽會在這麽多人面前駁了李老漢的意思,更不聽李老太太的話。
李向康一聽這話,帶着李小妹就跑向肖樂他們,“二叔,我們今天晚上去你家睡!”
“睡什麽,這麽多年拿着不放心,我讓人接咱們去縣裏存起來!紅兵哥愣着幹什麽?去存錢啊!”
肖樂大聲喊着。
李紅兵擡起腳剛要走,就被李紅英夫婦拉住。
“大哥,你說要借給我們一點錢的!”
“這些年我們兩口子一共交給老人十五萬,”李紅兵比張麗娟記得還要多一些,因為私下李老太太還向他要過錢,“這只有八萬九千五百,利息另算,還有六萬零五百塊在媽那,我全借給你,不要利息。”
李紅兵說完,便真的和肖樂他們走了。
李老太太和李老漢大驚,追了好久都沒追上,氣得李老太太在地上打滾,說自己沒錢,早就沒錢了。
李老漢也讓李老三他們去攔住人,結果二人假兮兮地跑了幾步也沒追上。
李紅英夫婦抓着老人不放手,讓他們把大哥借給他們的錢給他們。
李二嫂打電話讓自己的朋友來接他們,帶着孩子就走了,揚言不會再回這個家,李紅文倒是想走,被李老漢抓住,讓他跟李紅英夫妻解釋,這些錢都給了他,到最後也沒走成。
肖父和肖母站在小路頭,看着李紅兵家院子一陣鬧騰,哭聲,打罵聲不斷。
二人紛紛搖頭,又聽人嘆氣,一回頭發現是一對老夫妻,正是李老三他們的爹媽。
他們招呼了對方,對方沖他們微微點頭,然後去了李家院子。
呵斥住了不停打着李紅文的李老漢,拉開撕扯李紅英頭發的李老太太。
接下來肖父他們沒再看,回家了。
肖樂和莫丞帶着李紅兵三人等來了于波,肖樂給于波打電話的時候,于波就在路上了。
等他們上車後,于波笑眯眯地說道,“我早就知道會鬧事兒,所以思來想去還是往這上面來,果然接到了你的電話。”
“算你機靈,”肖樂誇着他,“咱們這有些超載了,到了大路上你把我們兩放下,先把他們送下去,我們路上攔車就成。”
“行。”
于波點頭。
“爸!”
李小妹轉頭對抱着自己的李紅兵揚起大大的笑,“今天你幹得太漂亮了!”
“不過這家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敢回去,”李向康笑着說。
李紅兵撓了撓頭,其實今天晚上他也覺得一陣輕松,好像有些事并沒有想象中的難,拒絕也不是那麽難。
“那就不回去,”于波接話,“反正要收莊稼了,你們不回去,他們也會請你們回去的。”
這話倒是不假。
到了大公路上,肖樂和莫丞下了車,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們搭上一熱心大哥的車下縣城,這會兒小吃店還開着呢。
張麗娟和阿姨正在忙碌,肖樂和莫丞也洗了手去幫忙。
店裏來了兩個帥哥,生意更好了,期間李向康給肖樂他們打了電話,說事情辦好了,現在在找旅館,讓他們不用擔心。
一直到客人走完,收拾好門面後,張麗娟才和肖樂二人一起上二樓休息。
莫丞泡了幾杯清茶端過來,電視裏放着權謀劇,肖樂窩在沙發上,時不時和張麗娟說說話。
看張麗娟的樣子,應該是不知道老家發生的事兒的,肖樂和莫丞也沒主動告訴對方,因為不久李小妹就會被李向康送過來。
果然十點不到,李小妹就來了。
她看起來心情十分不錯,肖樂和莫丞自然是知道原因的,沖李小妹使個眼色後,二人便回房休息了。
“小妹?你這麽晚怎麽下來的?”
李小妹激動不已,拉着不明所以的張麗娟進了她的房間,“媽我給您說啊.....”
她把老家發生的一切,以及那張存了錢的銀行卡拿了出來,“這裏面就是那九萬塊錢,媽,您收着。”
張麗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又激動又難以置信地接過那張卡,“你、你們怎麽存進去的?”
“用機器,哥哥存上去的,明兒咱們去弄成定期。”
李小妹只覺得全身輕松得不得了,“哥哥說,現在讓爸再冷靜冷靜,等媽想見爸的時候再見。”
張麗娟擦掉眼角的淚,抱住女兒,“媽媽會讓你們兄妹念完書的,一定要!”
“我也會努力學習,”李小妹蹭了蹭媽媽的肩膀,“等我長大了,我就能更好的保護媽媽。”
母女二人說了大半夜的話,第二天都起來晚了些,好在小吃店本就是下午才開始賣的,所以張麗娟還去菜市場買了菜,回來和李小妹做了一桌子飯菜,請肖樂和莫丞還有于波一起吃。
而李向康則是表示自己要陪着李紅兵,就先不過來了。
他得把爸爸的思想工作完全貫通才放心得下,這不,連爸爸的手機都給關機了,不讓那些人有機會打電話。
而李老漢和李老太太卻是一夜未眠,因為鬧到最後,李紅英拿起刀威脅他們,不給那錢,就死在他們面前。
女婿也不甘示弱,也拿起一把鐮刀說要剁手。
李老漢他們手裏就只有五萬多了,本來是想給三萬,可李紅英不依,非要五萬,不給就往脖子上抹,最後李老太太一邊痛罵,一邊把錢給過去了,李老漢讓李老三他們攔着人不讓人。
最後寫下欠條,并且欠的是他們二老後,這錢才能拿走。
李紅英還沒說話,李老三的老爸就大聲呵斥了,這錢是李紅兵做主借給李紅英的,現在寫欠條就變卦,外人不知道怎麽看笑話呢,你還有孫女孫子要成家,別這麽不要臉。
于是這借條寫的李紅兵,最後還被李老三的老爸收起來,說李紅兵回來就交給李紅兵。
這要是給了李老漢他們,怕不是當場撕了。
李紅英夫婦拿着錢連夜走了。
李老太太坐在自家院門口,把兒女罵完以後,又罵起多管閑事的肖樂家和李老三一大家子,反正能罵的都罵了一遍。
李老漢坐在堂屋門口,旱煙抽了一不知道多少。
半夜回到房裏,看着被翻得亂糟糟的房間,老兩口一陣心寒。
給李紅兵打電話又是關機,給老二打電話直接被挂掉了,老三.....他們恨不得沒生這個女兒。
躺下後,一起罵完兒女,又開始指責起對方,李老漢本就十分煩躁,就動了手,可他如今年紀大了,怎麽是胖老太太的對手,直接把按着收拾了一頓。
最後還被趕出了房門。
李老漢一邊疼得叫喚,一邊往老二回來住的房間去躺着。
天亮了,沒有一個人起來做飯。
也怕他們出事,肖父和李老三各自來看了幾回,每回過來都聽見二人互罵後,才放心離開。
李紅兵心疼旅館的錢,李向康又不樂意他馬上就回老家,所以父子二人居然去縣城工地幹活兒了。
晚上就睡在工地上,除去吃喝,父子二人每天還能存二百。
“真賺錢啊。”
李紅兵對旁邊睡在簡易涼席上的兒子說道。
“所以好多人都不願意在家務農了,當然也不是說種莊稼不好,只是現在農業發展太快,很多地方用機器就能滿足大多數糧食的供應,而我們這些山區,為了孩子,為了家,大多數都出去找活兒做。”
李紅兵靜靜聽着兒子的話,這幾天的相處,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們,原來他們那麽有主見,有膽識,善良又上進。
他可真失敗啊。
這樣一想,就更不敢見張麗娟了,把幹莊稼的力氣全用來搬磚,很快便被一老師傅瞧中,這老師傅是搞電焊的,正想收徒弟,便問李紅兵願不願意跟着自己學。
“這學焊工出去後找活兒做更容易,你如果考證了,那工資起碼這個數起步,”老師傅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一千?”
沒見過大世面的李紅兵咽了咽口水說。
“一千?”老師傅噗嗤一笑,“你焊工證的越高,你的工資就越高,一兩萬不是吹牛的。”
李紅兵倒吸一口涼氣,而李向康已經買來冰啤酒和涼拌豬耳朵還有椒鹽花生,用李小妹送過來的小書桌放好,坐在一旁聽老師傅說話。
肖樂和莫丞遠遠地看着他們三,肖樂笑道,“這次的任務,我們只能算是助攻,真正的功臣是李向康兄妹。”
但凡有一個拖後腿,這任務就更難了。
“說得對,”莫丞點頭,“他們這邊問題不大,這天也熱起來了,幹脆把爸媽接下來。”
下面有空調。
“行。”
于是下午莫丞借了于波的車,回家接肖母他們。
正好家裏也沒什麽菜了,地裏的菜也不需要多管理,黃菜葉子也讓李老三他們兄弟弄回去喂豬。
老遠就聽見叫罵聲,莫丞讓肖父他們先走,自己站在院門口,對上往這邊一邊跑一邊罵他的李老太太。
“李紅兵呢?你們把李紅兵藏哪裏了?為什麽不接電話!”
莫丞避開她抓過來的手,輕聲道,“李紅兵沒和我們一起,下了車就走了。”
“我不信!你帶我去見他!讓他把錢拿回來!”
“老嬸子,你最好冷靜下來聽我說,”莫丞雙手叉腰,冷淡地看着她,“就你現在的兒女中,也就老大一家孝順些,老二、老三現在記恨你們得厲害,聽說你們的錢也被老三借走了,那你們一沒養老錢,二還要接着逼老家一家,那你們養老的日子可不太好。”
李老太太大叫,“他是我兒子!他是最孝順的兒子!只要他回來,我能和他好好說說的!”
“是嗎?”
莫丞微微一笑,“如果你們不偏心,老大還算孝順,可你們掀開了那層遮羞布,這就很難說了,拿着老大一家子掙的錢,去貼補老二,老三,逼走了自己的大兒媳婦,還想大兒子和孫子、孫女孝順你們,老嬸子,擱你身上,你願意嗎?”
說完,莫丞就越過她往前走,但一會兒後,他又轉過身來,指了指自家院子,“我這房子安裝了監視器,你們要是敢對房子動手動腳,我全看得見,我看得見,就能讓警察看得見,你們不想這麽大把年紀了,還坐牢吧?”
說完不顧李老太太鐵青的臉色,直接走了。
肖父他們到縣裏後,繼續輔導兄妹二人的功課,李向康每天晚上過來做題。
“又曬黑了些。”
張麗娟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黑臉。
“雖然累,可我高興!”
李向康笑眯眯地說起李紅兵認了師傅的事兒,“現在可勁兒地學呢,半點沒想家裏的事兒。”
“他不是沒想,是讓自己不想,”多年夫妻,張麗娟怎麽會不明白對方呢,“他...就沒提起我?”
“想這麽多做什麽,”一旁的肖樂插話,“他肯定知道小妹他們會聯系你,在沒做好準備前不來見你,也是好事兒。”
“對啊,”肖母端來水果,“看過那場鬧劇,我算是明白了,這兩個老人不能慣着,一慣着就不得了,你現在可不能回去蹚渾水,老老實實在這做店長。”
“別回去,”李小妹連忙拉着張麗娟的手。
張麗娟輕笑,“我不是想回去,算了,你們說得對,他想明白了會來見我的。”
肖樂趁機拉開系統,查看張麗娟的好感度,好家夥:95。
看來錢拿回來三分之二,張麗娟對李紅兵的怨氣也消散了很多。
“媽,明兒咱們回外婆家,別忘了。”
因為肖樂他們在,所以給張麗娟放了幾天假。
張麗娟便想回娘家看看。
“可惜我得幹活兒,不能去,幫我向舅舅他們問好,”李向康嘆了一聲。
“知道,你好好念書,外婆他們更高興,小妹也是,”張麗娟摸了摸二人的腦袋。
第二天,她們坐班車回去的,到了大路上,又走了半個小時的路才到張家。
見女兒和外孫女回來,張母眼睛都紅了,張大哥也摸了摸李小妹的腦袋,再把吃喜酒得到的糖拿出來給外甥女。
張父板着一張臉,數落了女兒幾句,到底還是軟下心腸,本想勸對方回去,結果被張母刺了好幾句。
“你是沒聽見楊三娃說的啊?那邊鬧得不行,讓我女兒又回去做老黃牛?我才不願意呢!”
“妹妹現在挺好的,”張大哥也幫着妹妹說了話,“不就是錢嗎?有錢了,給養老錢就是,他們還鬧什麽。”
“就是,”一想到女兒女婿的錢被他們補貼給其他兒女,張母就暗罵他們不是東西,“真是偏心到沒眼睛了!”
“還是外公外婆好,”李小妹趕緊抱住老人的胳膊,甜聲道。
“好好好,我們小妹也好,真聽話,”張母立馬被暖住了,抱着外孫女親個不停,“你媽在縣裏上班,你下半年開學來外婆這住,我們這比你老家近得多,還能過來陪陪我們。”
“我正好也是這麽想的呢,”張麗娟連忙笑道,“就是怕那邊鬧事。”
這也是她的擔心。
“你擔心個屁,”張母爆粗口,“他們才不會關心小妹呢,孫子都不要了,還要孫女?如果他們來了,我就向他們要夥食費,你們信不信他們跑得比誰都快。”
這話說完,大夥兒都悶聲發笑。
而此時肖樂接到李向康的電話,“四叔給我打電話說爺爺奶奶都病了,現在正送往縣醫院,我不知道是真的,還是搞什麽幺蛾子。”
“這事兒你別管,看住你爸就成了,”肖樂叮囑着,挂了電話後又給李老四打電話确認。
“嬸子是病了,叔叔沒檢查出啥,就....就是一直在醫院鬧,讓不孝子來見他什麽的,現在醫生護士都在查紅兵哥的電話。”
“你把李紅文的電話給醫院,如果他不來,你就說去單位找他。”
這方法奏效,李紅文心不甘情不願地在下班後,進了醫院。
看見李紅文,李老太太就哭,李老漢就罵,同病房的人看笑話看了半天,醫院食堂工作人員推着飯菜從走廊經過,也沒聽見,錯過了晚飯。
李紅文耐着性子應付完他們後,又去問醫生兩位老人的情況,得到的都是沒有什麽大問題,可以輸點葡萄糖啥的。
當醫院讓他交錢時,李紅文說,“我們是分了家的,他們跟着我大哥,我給我大哥打電話也打不通,不知道為什麽不管老人。”
醫院可不聽這些,反正不能拖欠就是了,李紅文不交錢,李老漢就在一旁罵他是白眼狼什麽的。
醫院裏李紅文也認識很多人,畢竟他老婆在這當了好幾年的護士。
所以為了不鬧出更大的笑話,他只能捏着鼻子交了醫藥費。
最後跟老人說自己錢不多了,而且自己工作很忙,想要人照顧,那肯定不是自己。
“你聯系你大哥,你妹妹。”
李老漢指揮着。
“一個兩個電話都不接,我怎麽聯系?”
李紅文快要爆炸了。
“那不管,你反正要管我們的。”
李二嫂得知這事兒後,氣沖沖地來到醫院,拉着李紅文就要走,還特別大聲說老人自己作出來的,他們已經給了九萬塊,仁至義盡了。
這話說得不清不楚,留下無限的遐想。
李老漢二人又趕緊對吃瓜群衆解釋,可越解釋越黑,比如。
“你為什麽要管大兒子的錢呢?”
“是啊,還管十幾萬,結果還給了老二,老大到手也才九萬,那他放銀行還有利息,放你們手裏,還倒少了幾萬塊。”
“我就說那家飯館怎麽關門了,原來是因為地溝油啊!好啊,你們教出這樣的女兒,好意思在這叫苦嗎?我孫子可是經常去那家吃飯的!”
“什麽?地溝油?!”
“什麽名字什麽名字,我聽聽我吃過沒?”
一時間注意力全被地溝油所吸引,二老見事态不妙,第二天一早就辦了出院手續,還拿走了沒用完的費用回了家。
李紅兵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他現在學焊工學得如癡如醉的,哪裏還想得起別的。
“得收玉米了,這老大也不回來,打電話也是關機,這可咋整啊。”
李老太太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