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衍覺得今天真是諸事不宜。他沖着季明時幹笑了兩聲,有些尴尬地說道:“明時啊,你怎麽回來了?”
其實季明時剛一出門吹了兩下冷風,就有點後悔。他不明白自己怎麽會這麽失控,明明冒犯他的只有關正,他可沖着顧衍發什麽脾氣呢?想到這點季明時十分的過意不去,所以就又轉了回去,打算看看是約顧衍換個地方接着吃,還是去玩點別的。
可巧就聽見了這麽一番話。
季明時臉黑得堪比鍋底,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他一眼看見了還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的姑娘,于是沒好氣地對她說道:“你還在這傻站着幹什麽,我送你回去。”不由分說,拉着姑娘的手腕就走了。
真是流年不利,說句氣話也能叫當事人聽見。顧衍眼睜睜地看着季明時走遠,卻又不知該說什麽。關正看着他那副倒黴樣,心情大好,被人攪了好事也不準備計較了。他吹了個口哨,轉身回去了自己的包廂。
付南逍似笑非笑地看了顧衍一眼,說道:“哎呦,這小夥子,挺像安安麽。”
顧衍沒好氣地盯了他一眼,不耐煩地說:“你胡說什麽,他一個男孩子,怎麽會像沈安歌。”
付南逍聳聳肩不置可否,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那姑娘可巧是X大的學生。問清了住處,季明時就再說話。他一路冷着張臉,心裏的火壓不住地往上竄。果然都是一丘之貉,也沒有什麽不同。他覺得自己簡直瞎了眼,明明第一次見面就知道那個男人輕浮不可靠,虧自己還會相信他是什麽好人。
那姑娘在副駕駛上怯生生地縮成一團,看了季明時老半天,才壯着膽子開口道:“季,季老師。”
季明時斜睨了她一眼:“你認識我?”
姑娘聽季明時的聲音,覺得他也沒有看上去那麽兇,于是膽子又大了些,說道:“認識。我聽過您的課,您講的真好。”
季明時沒理她的誇贊,皺着眉頭說道:“你好好一個姑娘家,怎麽跟那種人攪合到一塊的?”
他不問還好,一問姑娘眼圈就紅了。原來那姑娘叫蘇語墨,今年大三,家裏條件不算特別差,但是架不住有個敗家弟弟。她弟弟整天不念書不工作,倒是惹了一屁股賭債,累得全家人幫他還,也顧不上她的學費了。眼看着這學期就要結束了,她下學年的學費還沒湊齊呢。蘇語墨找了好幾份工,其中有一份就是在酒吧賣啤酒。幹了沒幾天,就碰上了關正那夥人,非叫她給送到吃飯的地不行。結果這一送,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季明時聽完嘆了口氣,語氣也沒那麽嚴厲了。他溫言勸道:“你挑的什麽酒吧,魚龍混雜的。你那工作辭了得了,今天要是沒碰上我,萬一出了事,你可找誰哭去?”
蘇語墨咬着嘴唇,小聲抗議道:“可是我不打那份工,下學年的學費就真湊不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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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時長到這麽大,缺鈣缺愛缺朋友,就是沒缺過錢。他想了想,說道:“我借你吧,五千夠不夠?”
蘇語墨簡直受寵若驚。可她臉上的驚喜還沒來得及褪去,聲音就帶了幾分黯然。她嗫嚅道:“可,可是,我還不起。”
季明時斟酌了一下,說道:“你一周抽兩天,去幫我收拾房子,一禮拜我給你一百。不算寒暑假的話,等到你畢業也差不多能還上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唔,你上我們家提前跟我說,我一般白天都不在家,你放心。”
蘇語墨驚訝而充滿感激地看着季明時,看得他頗有些不自在。她感動地說道:“老師,謝謝您;可是這也太多了。”
季明時露出了這一路的第一個笑容:“多什麽。我給家政公司付的也不比這少。”
季明時把蘇語墨送回宿舍,自己就回家生悶氣去了。今天的事實在太憋屈,日行一善也沒讓他心情好到哪去。
季明時這人比較倒黴,從小到大掏心掏肺地交過不少朋友,大多慘淡收場。被各種背棄磨練出來的粗大神經本來足夠應對幾乎所有的打擊,可是不知為什麽,顧衍的那番話就是格外刺心,堵得他翻來覆去睡不着。
折騰到後半夜,季明時終于平靜了下來。明天他還有課,何況學術交流之後要寫不少報告,再加上他自己的論文,實在不值得為這點事失眠。
三點半,季明時終于在堵心中睡了過去。
隔了好幾天,季明時看到了顧衍的電話。
季明時當時正在忙着寫報告,看到是顧衍打來的,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直接把聲音關了。顧衍打了好幾遍,一直打到季明時有些動搖。他想了想,其實不過就是一句話,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想到這,季明時正要去拿手機,可電話卻不響了。
沒電了。
今天蘇語墨說好要給季明時打掃房間,所以季明時一直在辦公室待到了晚上九點多。回到家給手機充上電,他發現顧衍沒再打來,倒是有個賀方行的未接來電。
賀方行人如其名,品行端方,為人敦厚,很入得季公子的眼。他不願怠慢,立馬給賀方行回了過去。
兩人寒暄了一番,賀方行就說好久沒見了,約他回頭一塊吃個飯。季明時沒怎麽考慮就應下了,兩人對了下日程表,很快敲定了星期四晚上。
至于賀方行為什麽會突然打電話約季明時,那自然是因為顧衍。
顧衍前腳垂頭喪氣地離開逍遙,付南逍就給賀方行打了個電話,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顧二少的小情人是怎麽跟他大發了一頓脾氣的。賀方行打着關心朋友的旗號發來賀電,氣得顧衍差點把手機摔了。
直到顧衍半夜給賀方行打電話前,賀方行都以為付南逍說的是優容。他還在暗暗納罕,那姑娘看着跟只兔子似的,怎麽竟然敢做出把顧衍扔在飯店的事?
結果一聽見季明時的名字,賀方行頭就大了三圈。也不打算問緣由了,立刻老生常談地教育起顧衍來。
顧衍悲憤地敲了敲話筒,說道:“行了行了,他又不是你兒子,你至于防我跟防賊似的麽?我不就是跟他吃頓飯麽,我交個朋友不成啊!”
賀方行嘆了口氣:“那今天是怎麽回事。”
顧衍“哼”了一聲:“都賴關正亂腦補。方行,你幫我把他約出來吧。好歹讓我解釋解釋,要不我多過意不去啊。明時看着乖得跟只羊似的,氣性怎麽這麽大。”
不等賀方行反應過來,顧衍就挂了電話。他知道,不管賀方行信不信,這個忙他是一定會幫的。
不得不說,家裏有個肯上心的姑娘給打掃,立刻就煥然一新了。跟家政公司的人不一樣,蘇語墨把季明時的房子收拾的非常舒适貼心。書房的書按類別碼得整整齊齊;冰箱裏的過期食品全都處理了,不新鮮的被專門放置在一層;電腦屏幕擦得一塵不染,季明時實在慚愧:視覺上果然清晰了許多呢。
蘇語墨還幫他訂了牛奶。季明時按照她便簽上寫的,睡前熱了喝上一杯,睡眠果然好了不少。
季公子覺得,就沖這一點,他就應該給蘇語墨發點獎金。
也不過是照常上課寫論文,周四很快就到了。季明時斟酌了一下,回家換了套比較正式的衣服,才去赴賀方行的約。
這回去的是安意居。作為老板,賀方行給自己留了最中意的包廂。季明時到的時候,賀方行和另一位客人已經落座了。
客人是季明時喜歡的,這讓他覺得很舒服。賀方行對他介紹道:“付南逍,我哥們。”
季明時忙笑着點了點頭,寒暄道:“幸會幸會,付先生,上次見過的。”只不過“哥們”這個詞配上付南逍,季明時暗地裏覺得有些別扭。
果然,付南逍橫了賀方行一眼,眼裏波光流轉。他指了賀方行,大大方方地對季明時說道:“賀方行,我姐們。”
賀方行:……
菜上得很快,三人很快就愉快地開吃了。沒等吃上兩口,包廂門被推開,一個略有些急促的聲音說道:“實在不好意思,來晚了,路上堵車。”
是顧衍。季明時的表情不由就有些僵硬。
賀方行非常機智地拉了顧衍一把,笑着對季明時介紹道:“顧衍,我發小。明時啊,你還記得他不?”
付南逍默默把頭轉到一邊;顧衍雖然還堅持着微笑的表情,實際上心裏早就被神獸踐踏了一萬遍。他在心裏對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發小咆哮道:怎麽可能不認識啊你裝什麽裝!你難道忘了你自己把他帶到我船上去的事了嗎!
好在季明時非常給面子地沒有揭穿,還對賀方行笑了笑,說道:“方行哥,我們認識。”
賀方行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他哈哈一笑,道:“認識啊,那就更好了。來來來,快都坐下吃飯吧,再不吃菜都要涼了。”
付南逍看着桌上的六盤涼菜,默默地捂住了臉。
季明時一方面還在為之前的事生氣,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實在小題大做,以至于有點糾結。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接連端上來的菜品吸引,要不要理顧衍這事,自然就被扔到了一邊。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一半電腦突然斷電了發現自己忘插電源神馬的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