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麽逗比

第3章

季明時。

時隔多日，顧衍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心還是不受控制地迅速跳了幾下。他覺得這十分反常，決定改天上醫院看看自己是不是有窦性心律不齊之類的毛病。顧衍“嗯”了一聲：“我上回看見他了。”

一提到季明時，顧母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贊不絕口，“明時多好啊。長得好看，又有出息又懂事。都這麽多年了，還記着我原來看顧他的那幾年呢。你再看看你，我正經把你養這麽大，結果連家都不知道回一趟，你……”

聽着顧母的絮叨，顧衍心裏奇異地有種熨帖感。他竟然能從季明時去看他母親這件事中感受到某種詭異的溫情，就好像他這是在替自己盡孝似的。顧衍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是的，他本來就知道，季明時這樣做跟他半點關系也沒有。

挂斷了顧母的電話，顧衍搖了搖頭，試圖把那個稀奇古怪的想法從腦海裏甩出去，可心裏貓抓似的卻是怎麽都平靜不下來。顧先生看了看表，時間還早，于是他放棄了好好休息的想法，準備叫賀方行出來喝酒。

結果被賀方行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賀方行在電話裏十分抱歉地說道：“今天真是不行，我這有點事，現在在綠城小區呢。”

綠城小區在郊區，是賀方行的前妻沈安歌跟他離婚後住的地方。沈安歌還有個風情萬種的娘受室友付南逍，據說是賀方行特意拜托人家去保護她的。總之這整件事在顧衍看來都是既狗血又奇葩，他嗤笑了一聲，問道：“怎麽？安安準備原諒你了？”

“……那倒不是，”賀方行垂頭喪氣地說，“聽南逍說那邊最近不太平，我得上那住幾天去。”

賀方行離婚後，在他前妻住的樓對面偷偷買了套房，時不時去偷窺一下；顧衍懷疑，沈安歌之所以覺得最近不安全，很可能是因為她發現了這件事。

為了自己能在需要的時候找到喝酒的人，顧衍嘆了口氣，道：“你還企圖英雄救美哪？你要是出現在那個詭異的地點，只能讓人覺得你早有預謀；再叫安安知道你買了她對面樓的房子，你這變态的帽子就算是摘不掉了。得了得了，回頭我勸勸安安，看能不能說服她換套房。”

放下電話，顧衍無聊地翻着通訊錄，最後還是決定叫優容出來。

這回顧衍沒有開房，而是十分小清新地帶人去看電影。優容看上去很享受這種約會似的感覺，比平時放肆了不少。顧衍心不在焉地縱着她，說：“去選個電影。”

優容很快選好了一部文藝愛情片，顧衍十分盡責地買了票和爆米花，準備進場。結果還沒走到門口，顧衍就驚喜地看見了他沒事就惦記惦記的季明時。

顧先生樂的眼睛眯成了一彎月牙，異常和藹地招呼道：“明時，一個人看電影啊？”

季明時沒想到會在這碰見顧衍。他有些吃驚地點了點頭，道：“嗯，顧哥，你還看電影？”

顧衍忍俊不禁，他忍不住親昵地揉了揉季明時的頭發，道：“我怎麽就不能看電影了，哎，你看的什麽片？”

季明時指了指一部歷史片的海報，于是顧衍機智地一拍大腿：“巧了！我們也是這部，一塊吧？”

說實話，顧衍對看電影這事沒什麽興趣，不過跟季明時的話則另當別論。所以他并不是客套，而是十成十的真心。

不過這種略為清奇的真心是注定要被踐踏的，顯然當事人季明時并不怎麽理解，而婉言謝絕了；正常人誰會跟個不怎麽熟的人一起看電影，而且人家還帶了女朋友。雖然，他這女朋友挺奇怪的，大晚上的，還是在室內，帶什麽墨鏡啊？

顧衍有點失望，而後他靈機一動，說道：“我們買了好多種口味的爆米花，你看我們倆人也吃不完，你過來一塊吃呗。”

說完顧衍就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他一邊暗罵自己腦殘，一邊尴尬地看了看季明時。不過大概上天終于聽到了他的祈禱，奇跡發生了。

季明時思索了一下，居然點頭答應了。

顧衍樂了，他想，他終于發現了季明時的喜好。

于是優容百年不遇的約會就這麽變得詭異了起來。愛情片成了歷史片，看得她直打哈欠，又不好睡過去；顧衍把爆米花放在季明時手邊，全程把身子側向他的一邊。而季明時起初還不好意思地看看優容，在優容大方地表示“減肥不吃爆米花”後，季明時便表現得毫無心理壓力了。

優容簡直抓狂，不好意思難道不應該是因為你當了電燈泡麽！

電影終于結束了，優容以為噩夢到此為止，不過顯然這是因為她高估了顧衍的節操值。

顧衍十分熱情地對季明時說道：“明時，我送你回家吧。”

優容：……

這回連神經粗大的季明時都覺得有哪裏不對了。他雖然沒談過戀愛，可也知道“晚上送女孩子回家”這種基本禮儀。而且他一個大男人，被人說送來送去的，總覺得怪怪的。

自然，季明時婉言謝絕了顧衍的無理要求。

顧衍沒有放棄：“時間還早，那咱們去吃宵夜吧。”

季明時猶豫了一下，顯然“吃宵夜”這個提議對他來說是有些誘惑力的。不過他看了看顧衍身邊的優容，還是拒絕了。

顧衍好脾氣地笑了笑：“那行，今天确實不太方便，咱們下回再約。你走了這麽多年，B城早就變樣了，好多好吃的館子，回頭哥帶你一家家吃去。”

季明時含笑對他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那好，顧哥，我先走了。”

顧衍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笑了。他拍了拍優容的背，說道：“走，咱們吃夜宵去。”

優容不明白顧衍為什麽會繞到她家反方向，來X大附近吃夜宵。不過看着顧衍慢吞吞地驅車逡巡的樣子，她還是挺高興的。

顧衍可不是季明時說句不吃就會輕易放棄的人，他現在正滿心盤算着怎麽跟季明時來個不期而遇。依照季明時那個幾桶爆米花就能輕易收買的吃貨精神，顧衍斷定他雖然謝絕了自己一起吃夜宵的提議，但是八成會自己去吃點什麽。

顧衍在X大周圍轉悠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門臉旁：“就這吧。”

優容覺得顧少爺今天一定是腦子被門擠了，又是看電影又是吃大排檔的，簡直就像是，高中生談戀愛。不過她也只能暗地裏撇撇嘴，顧二少樂意怎麽抽風，她陪着就是了。

不過優容很快就明白了。店面不大，緊湊的擺設和零星幾個客人一目了然，優容幾乎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跟他們一起看電影的青年。再看顧衍，果真是一張得意洋洋的狐貍臉，優容在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明時？太巧了！”優容看着顧少爺一秒鐘狐變人，臉上寫滿了偶遇的驚喜，頓時覺得自己的演技還有待提高。

季明時也挺吃驚：“顧哥？你們怎麽上這兒來了？”

顧衍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這些年，糊弄個季明時是綽綽有餘。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便道：“這家店做得好吃啊，我原先常來，你也知道這兒？”

其實，他只不過是在季明時家附近轉悠，然後找着了他的車罷了。

季明時一臉的相見恨晚，顧衍特別自然地就坐到了他對面，還不忘紳士地幫優容拉了把椅子。

“這的阿姨包的蝦餃特別好吃，粥也熬的不錯，吃宵夜最好了。可惜知道的人太少了。”季明時一邊招待顧衍和優容吃餃子，一邊眉開眼笑地對老板娘說：“陳阿姨，蝦餃和三鮮湯包再各來兩屜，桂圓粥還有嗎？給這姑娘盛一碗吧。”

“成。”老板娘笑眯眯地說道：“明時啊，天這麽晚了，可別吃多了啊。”

季明時乖巧地應下，然後竟然真的放下了筷子，眼巴巴地招待起顧衍和優容來。

顧衍看得直想笑，季明時還真是像小時候一樣聽話，深受廣大中老年婦女喜愛。他夾了只蝦餃到季明時碗裏，哄勸道：“喜歡就多吃點，你又不像她們女孩子，還怕胖。”

季明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原來上中學的時候總胃疼，一疼就上這來喝粥。陳阿姨人好，後來知道了這事還老給我熬湯喝呢。”

季明時滿臉的溫柔和懷戀：“沒想到這麽多年沒回來，陳阿姨還記得我胃不好，晚上不能多吃。”

季明時從小沒了父母，只跟爺爺相依為命，盡管一生順遂，卻絕不是沒缺憾的。上學的時候在顧家吃過幾年午飯，他到現在都把顧母當成半個媽；陳阿姨特別照顧過他，他也念念不忘。凡是對他好的人，他都特別珍視；這人雖然表面看起來冷硬，想要追到手其實容易得很。

就沖這些信息，顧衍就覺得今天真是沒白出來；他幾乎當場就能構思出一套“吃掉季明時方案”了。

只可惜，只能看看。

于是那天顧衍特別眼饞地多吃了好幾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