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捍衛
夷珞慘白着一張臉,雙眼只死死的盯着那撒花銀帳,渾身僵硬,置冰窖。
就在前一刻,她自行沖破了被點的穴道,當先入耳的一句便讓她震驚莫名,那人說,她腹中胎兒已有月餘。
狂喜随即撲天蓋地而來,洶湧如潮。可是,就在她還未來得及從這樣狂喜的情緒中回過神來時,他們接下來的話又把她從天堂生生拉進了地獄……
那一雙惡魔的手緊緊的拽着她,直到把她壓在暗無天日的十八層。
一腳天堂,一腳地獄。
她的花尚未開放便已凋零成泥,更被人狠狠的賤踏。
緩緩的擡起手,輕輕放在腹上,那裏面,真的有一個小小的的孩子在成長嗎?
她雖一時感受不到,心,卻還是在瞬間柔軟,就像二月柳梢最柔嫩的新芽,欺待着綠意盎然。
悄悄地扣緊十指,交握在腹部,護衛似的環抱住尚未覺醒的小小生命。
這是她的孩兒,誰也別想奪走!
哪怕是他,孩子的親爹……
這一刻,她突然有了莫大的勇氣,哪怕是要與屋內那個可令風雲色變的男人抗争,哪怕是結果陷入萬劫不複……她都無畏無懼了。
眼角滑下兩行清淚,為那人無情狠絕的話語。同時,嘴角卻抑制不住的輕揚,因為……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上蒼又賜給她一個親人,一個與她骨血相連的孩兒。
這種感覺真好……
忽聽得其中一人邊低斥邊甩門而去,夷珞忙擦去眼角的淚痕,裝作仍在昏然入睡。
屋內半響無聲,只有低淺得近乎于不察的呼吸聲。她不敢輕舉妄動,努力保持呼吸的平穩規律。
不過很短的時間,她卻已經為今後的日子有了新的安排,一個不得不為之的安排。
而在這之前,她萬不能打草驚蛇。因為對像是晏如初,她更得提起十二萬分的警醒來與之周旋。
孩子,為了你,娘什麽都願意舍棄。半生安穩又如何,她便是連心都可以置之不理了……
片刻後,有人撩起紗幔,一雙略溫的手輕輕撫過她的眉,她的眼,最後,停在她的唇上……那雙手的指腹因着練武有着薄薄的繭,并不若一般的大家公子,養尊處優。
不能言語,夷珞費了畢生的忍耐力才險險的穩住那差點失衡的心律。
那雙手在唇邊做了短暫的停留,然後直接覆之她交握在腹部的雙手上。
不經意輕顫,心似跳到了嗓子眼。
如果,他現在便下手,那她就放手一搏!
生,她之幸。死,母子同命!
就在那根繃緊到極至的弦快要崩裂之時,腹部卻感覺到一股源源不斷的熱力緩緩注入,讓人舒服得只想就此睡去。
腦中閃過疑惑,卻不能睜眼看個明白,心思千轉百回,為他難以捉摸的行為。
下一刻,晏如初突然在她胸際疾點幾下,夷珞立馬皺起眉,輕扇了幾下羽上睫,緩緩睜開微露迷茫的翦水秋瞳,做出一幅方從昏睡中醒來的模樣。
“公子?你怎麽……”露出幾分幽怨,幾分倔強,夷珞編過頭,似有千言萬語。
“感覺好些了沒?”晏如初定定的注視着面色蒼白的她,眼中有着高深莫測的探究。
“嗯,多謝公子。只是,練武之人還是不易損耗太多真氣,夷珞已經感覺好多了。”
“你在生我的氣?”輕輕扳回她的臉,晏如初肯定道。
“夷珞不敢。”話雖這樣,頭卻還是不依的扭過去,似是怨氣難消。
“如果當時我阻止了,日後你怕是會更難過。”晏如初收回手,在榻沿從下,手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置于一側的手。
夷珞在心裏輕諷,咽下滿腹苦澀,面上卻突然露出抹深為感動的表情,“公子說得極是,原是夷珞誤會了公子一翻好心。只是明日進宮一事……”
晏如初并未答話,而是輕輕撩起錦被,看着她已敷上藥的傷處,“好在劉嬷嬷不是習武之人,并沒傷及筋骨。”說着雙袖中拿出一白瓷小瓶,“這是皇上賞易的靈藥,飛卿特意送來的。我現在便給你敷上,明日便要好上很多。至于進宮之事你倒不必擔心,一切我自有安排。”
“嗯,一切但憑公子做主。”
“夜深了,公子怎地還不歇息?”半個時辰後,夷珞微有倦意,悄悄打了個呵欠。看了眼仍自精神奕奕的晏如初,夷珞垂眸相詢。
“不了,今日我就歇在這裏。”說罷竟真的從案上移來燭火置于榻邊小幾上,然後慢慢的寬衣解帶,接着便掀被而入。
夷珞不自在的往內移了移,随即便有雙大手施力按住她,“你腿上有傷,別亂動。”
“唔。”自打從栊翠別院回來,她便再沒和他同過房。這幾日又是多災多難的,何況今日她再也無法像往常那般心無芥蒂,便下意識的排斥着他的靠近。
何況,從他們前面的話中,她更是得知,自己是個連孕育他孩兒的資格都沒有女人,她還如何能在他身邊安然入睡?
明明知道他此時不過是假心假意,不過是想讓她對他感恩帶德,不過是想繼續利用她來對付某人。
“你怎麽啦?”許是感覺到她的僵硬,正閉目假寐的他突然睜開鳳眸,定定的看着她。
尚來不及收起臉上的自嘲,夷珞略有慌神,下意識就想咬着下唇。
可是對上那雙突然冷厲的鳳皮,她終于在咬下的那一剎那止住動作,變成探出舌尖在微微幹裂的唇瓣輕掃而過。
“我,有些口渴。”不好意思埋頭。
“嗯。”晏如初替她按嚴實了下被子,然後拍了拍她還露在被外的肩頭,“睡覺也不老實,有個受寒就咳嗽的毛病也不注意些。”這樣自然而然的話突然從他嘴裏吐出,就如同一對老夫老妻之間的唠叨那樣,平淡而溫馨。
就在晏如初匆匆轉身下榻的瞬間,夷珞臉色白了又白,用手死按住胸口,大口呼吸了幾下才稍稍穩住心神。
這一切都不過是假象,她不必當真,亦當不得真……
“謝謝。”
“睡吧,夜深了。”熄滅燭火,晏如初側身摟住她。
“嗯。”被人緊擁着入眠,夷珞卻仍覺寒意陣陣。
小腿際傳來疼痛,卻也難擋那越來越濃的睡意,心中雖是愁腸百結,思慮重重,最後還是不知不覺的悄然睡去。
屋外刮着呼嘯的北風,仿佛可以預見,明日又将是一個茫茫白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