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兩相歡
一路低埋着頭,小碎步的快走着。廊子裏靜悄悄的,竟無半個下人。折了幾道彎,便是醉心亭。穿過醉心亭又是長長的九曲回廊,盡頭連着落雁湖,湖上有座砌在水面一寸許的石墩橋。
每至炎夏,落雁湖便是接天碧色,蓮影搖曳,是府中最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人若走在這石墩橋上,便有一半沒入這沁綠之中。遠而觀之,恰似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美景如畫,人亦如畫。
如今,初春未至,淡夏尚遙。湖心只留一些殘枝枯葉,卻是無人理會。
夷珞略加快了步子,這石墩她走過多次,便是閉着眼也能走到。
對岸柳堤下,透着隐隐的雪色,一道白影悄然而立。
“啊!”
膝蓋倏地一麻,膝彎毫無預警地軟下去,夷珞驚慌恐懼,失聲驚呼,邁出的右腳在石墩邊緣踏空。
腦中頓時空空如也,身體左右搖晃着,很快失去平衡!驚慌失措的睜大雙眼,狠狠的倒吸口氣,準備迎接那即将到來的刺骨寒涼。
一片柳葉飄然落在水面,蕩開圈圈漣漪,晃碎了她狼狽的倒影。
“多大的人了,還會掉水裏。”身子倏地一輕,感覺腰間被什麽東西緊緊纏住,堪堪在離水不到寸許的地址止住了跌勢。
兩頰有利風刮過的微疼感,眯眼看向那道如鲲鵬扶遙而來的白影,漂亮的丹鳳眼中滿是熠熠流光的笑意。
“公子!”夷珞輕喚,驚魂未定的看向雙手抱胸恬然淺笑的晏如初。
白衣如仙,輕紗迎風,晏如初如履平地般浮立于水面,手中握着白绫一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白绫的另一端卻是緊緊的纏在夷珞腰間,一股莫名氣流懸托着她的身體,緩緩升騰。如瀑青絲在陽光下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仿佛兮若洛神臨水,灼灼兮若芙蕖出渌波。
晏如初恍然回神,手中白绫倏地舞起,如流風之回雪,似輕雲之蔽月。
矯若游龍地騰空而起,接住那仿若從天而降的女子,皓腕輕揚,十指相扣,耳邊盡是吐氣如蘭。
鳳眸目光如炬,深深凝視着羅衣廣袖,眉眼清靈的她。
“你怎麽來了?”收回白绫,兩人已身在湖心亭中。
“老夫人讓我來尋你。”道明來意,夷珞焦急地察看他先前燙傷的地方。
“不用擔心,早已無事。”抽回手,似是不願讓她碰觸。
夷珞咬唇,頭也未擡,卻執意要親眼看看。
“那些個小水泡你可別去觸碰它,不然破了可是會疼的。”
見她如此,晏如初也不再拂她意願,慵懶擡袖,伸出修長如玉的手。
“這處還有些紅腫,晚上我再給你上點藥吧。”像個孩子似的對着那些小水泡輕呼了口氣,這才眷戀不舍的緩緩松開。
晏如初低啞而笑,眸中有着一閃而過的溫柔,卻連他自己亦未察覺。
“糟了!”夷珞突然低呼,猛拍了下腦袋。
“嗯?”
“老夫人讓我尋你,我卻差點落水,還耽擱了這麽長的時候,咱們快快走吧。”
“唔,無妨……”鳳眸逸笑,攬上纖纖素腰,下一瞬,夷珞便感覺身子離開了地面,吓得尖叫連連。
“別怕。”直到耳畔響起低低的安撫聲,夷珞才終于冷靜下來。
下意識的瞄了眼腳下,卻見浮雲霭霭,流霧如絲。再往前,複又落英缤紛,漫天花雨。
片片飛花輕似夢,縷縷游絮沾人衣。
便是寒風蕭飒,如割人臉,夷珞也不願錯過眼前美景,悄悄的把頭從晏如初的胸前探出來,一飽眼福。
此路不是來時路,勝卻仙境無數。
“好美……”無法用言語形容心裏的震憾,夷珞逸出串串銀鈴似的笑聲,輕輕拈起一朵沾在晏如初衣襟上的花瓣,放入嘴裏緩緩咀嚼,閉上眼,頓覺如癡如醉。
晏如初一路分花拂柳,優雅閑淡的禦風而行。偶爾斜睨一眼,薄唇便情不自禁的輕輕揚起。
很快,二人便到了前廳。夷珞略在門外頓了頓,稍稍理了下被風缭亂的鬓發,整了下微皺的羅衣。
這才跟上晏如初的步劃。
“娘。”晏如初落座,向主位打了聲招呼,接着又向端坐左右的方氏和柳氏分別點頭致意。
柳氏淺淺一笑,飛快垂眸。
方氏瞥了她一眼,随即輕哼,與座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夷珞執筷的手略略一頓,然後自顧自的默默進食。
眼睛卻控制不住的偷瞄側前方,似要從他淡然含笑的面上看出些蛛絲馬跡。
晏如初本就生得俊美不凡,尊貴爾雅。人前皆是一派溫潤如玉,待誰都淡然有禮,比之晏飛卿更多了份超然物外,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風貌。
哪個少女不懷春,那柳氏也不過雙十年華,比之晏如初亦要小上許多,加之府上又曾有過關于他們的流言蜚語。
夷珞雖不相信,卻還是忍不住暗暗窺探。
半晌卻宣告無疾而終,反而被另一道視線牢牢纏住,竟是晏如初一雙快要噴火的眸子。
夷珞自是不敢招惹,只能權當無視,自然而然的調回視線。
晏飛卿當即氣得暗暗咬牙,手裏的筷子捏得“嘎吱”直響。晏老夫人投給他警告一瞥,他才稍稍收斂些。
晏如初依然優雅進食,目不斜視,好似他人的波動皆與他無關。不多時,整個席間已是安安靜靜,無形中,他的威信震懾住所有人。
正所謂食不言寝不語,除了杯盞之聲,和下人在席間穿梭服侍之聲,只偶爾聽得幾聲極低極壓抑的咳嗽聲。
除了方氏,誰都不忍心責怪柳氏。她原是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身子卻過早的衰敗,如今已是花開荼蘼。
讓人不得不嘆,不憐,不婉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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