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兇樓
秦闵離開的第三天,沈臨溯告訴自己一個跟班而已,可有無可。
秦闵走後的第七天,他獨自一人在仙府中飲下八壇珍藏了上百年的仙釀,足足醉了六日還未清醒,待花顏趕來時,擲向門外的酒壇止住花顏的步伐……
花顏垂眸看着腳邊的碎片,冷聲道:“瘋了嗎?”
那個風流濫情的家夥就坐在案邊,擡起酒壇,見瓶口艱難的滑出兩三滴殘酒,再倒不出來其他,他又一次将酒壇砸碎在花顏腳邊。
“一千年了,雲華上仙現在才想起來珍惜眼前人。”
沈臨溯擡眸,唇齒擦碰擠出一聲冷笑:“他也配?”
“那雲華這是?”
“他惡心了我一千年還不夠,為什麽都消失了,還要惡心我,”
沈臨溯五指扣入發絲,通紅的雙眼茫然地看向前方,“一個小小散仙,有幸攀上本君的勢是他的幾世修來的福分,他有什麽好後悔的?”
話音剛落,「啪嚓——」一聲,又一個酒壇在地上摔個粉碎。
花顏道:“這福分想來是河君看不上了,所以才自請下界吧……”
「自請下界」這四個字沈臨溯低喃了七八遍,像是回味過來什麽。
沈臨溯忽然如同瘋了一般将桌上剩餘的酒壇一個接一個砸碎,直至最後掀翻桌案,他看着殿內一片狼藉,單手捂住半邊臉發出令人不适的笑聲:
“果然,本君猜得沒錯,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惡心本君,一千年本君都看不上的東西,還真以為在輪回臺前耍些下作伎倆,就能讓本君難受?”
“他秦闵這千年來配不上,以後也不配!”
這自信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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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份自信,花顏盡可能笑出來,開口誅心:“以我掌管人間姻緣那麽多年的經驗來說,河君對你早沒有感情了。”
沈臨溯眸光一滞低聲道:“一千年,你會比我更了解他?”
他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
“依我看來重歸輪回就是為了遠離你,”說到這花顏摸着下巴搖了搖頭,“不對,河君看你的眼神連怨恨都沒有,照理來說真決定和你一刀兩斷,也沒理由自請下界……”
沉思了幾秒,花顏突然拍響手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大概是怕你想明白後反過來糾纏他,那麽多年要我是他,也會看見你就惡心。”
“姓花的你什麽意思?”
花顏挑眉淺笑:“字面意思。”
見這幅擺明就是與自己過不去的模樣,沈臨溯雙眼微眯:“怎麽?你看上他了,沒想到一個姿色平平,身份低微的散仙也能得你青睐,瓊華上仙還真是饑不擇食。”
花顏:“要河君對我這般好,我們定是天界羨煞旁人的仙侶。”
“就算我不要,也輪不到你。”
花顏:“輪不輪得到雲華你說了也不算,還是說,你真以為河君對你餘情未了?”
“不然呢?”
“雲華那麽自信,敢不敢賭一把,就賭河君此世後重返天界會不會對你回心轉意。”
“賭什麽?”
“賭天後放在殿中的那幅畫,我記得你說過那幅畫你只瞥了一眼,便咬定畫中人是你一直在找的心上人。”
聽見花顏提起那幅畫,沈臨溯掩上笑意:“那餘下幾天瓊華你最好好好想想怎麽把那幅畫從天後宮寝中偷出來,要知道秦闵可跟了我一千年,我比你更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花顏:“可我也未必會輸。”
……
秦闵的轉世叫秦珂,二十二歲,單親家庭,大二那年秦母患上尿毒症,把本就不富裕的家境壓垮,他半工半讀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為了給秦母治病,一畢業就立刻進了一家私企。
四千多的工資,一個月少說都得寄回去兩千七八。
從宿舍搬出來那會,秦闵帶着行李箱躲在公園睡了兩個星期,最後跑了幾家房屋中介才找到一間月租八百的小區房落腳。
那小區地理位置偏遠,電梯房,四個單元,每單元十八層,秦珂拖着行李箱,一旁西裝革履的房屋中介拿手機給秦珂看屋內的大致情況。
“屋裏情況就這樣,帶家具八百一個月,在二線城市根本不可能找到第二家,秦先生要決定好了,今天就可以搬進去。”
中介剛說完,有個女人從三棟走了出來:“這小區可是有名的兇樓,昨天才剛有一個四棟的住客***,你們中介公司挂假信息騙我來這裏看樓,回去我一定在平臺上舉報你們!”
随着女人的說話聲,一陣陰風吹過,小區內傳來風鈴叮叮當當的響聲,與高跟鞋遠去的「踏踏」聲響交。
為他介紹房的中介笑容一僵:“秦先生,小區死過人挺正常的。”
秦珂道:“八百塊帶家具?”
“恩,冰箱、洗衣機、電視都有,精裝修,您要錯過了,我敢保證再找不到第二家那麽劃算的房子,”
中介怕秦珂受女租客的影響會拒絕,潤了潤雙唇,賠笑道:“這小區住的人是少了點,看起來陰恻恻的,可兇樓嘛,那個小區都會有點流言蜚語。”
秦珂輕聲道:“我不信這些,屋子只要跟圖片上描述的一樣就行。”
“放心,肯定一樣!”
秦珂要租的這間屋子在四棟十三樓,剛走出電梯門,斜對門外面拉着警戒線,走欄上還充斥着一股焦臭味。
他皺緊眉頭,眼神瞥向對面的房門:“住客***?”
中介也明白這種事網上一查就知道,根本瞞不過去,難免笑得比剛才還幹:“嗯……不過嘛,您要租的那間屋子在另一條走廊,要知道小區裏死過人很正常。”
秦珂沒有說話,跟着中介向另一邊走去,打開門屋內擺設和照片上一模一樣,八百塊能租到這樣一間屋子絕對物超所值。
中介帶着他在屋裏逛了一圈,卧室內靠近窗口的牆上被熏黑了一大塊,明顯有人在這裏燒過什麽。
他走到窗邊,指着牆上的一大團污漬,道:“這是什麽,不會有人在卧室裏燒烤吧?”
“這…這是上一個租客,燒炭留下的痕跡。”
“燒炭自殺?”見中介面露難色,秦珂明了,“就在這張床上?”
“床褥都換過,過兩天就會讓人把這牆給刷上,你也知道的,屋子裏死過……”
“死過人很正常。”
中介笑着連連點頭。
老實說就現在的情況來講,這地方誰住誰傻逼。
可秦珂沒錢,八百塊的房租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兩室一廳一衛一陽臺的房子要沒出點事故,還真不是他配租的,窮就沒那麽多選擇,能找到個兇宅住下,也算謝天謝地……
“我沒那麽多錢,房租只能一個月一個月付,也沒錢付押金。”
“不需要,房主那邊說了,一切維修費用他會承擔,他也沒想着拿這間房子出租賺錢,覺得大家在社會上打拼都不容易,只要有緣,其他都不是問題。”
“行,那我們簽約。”
中介擦了把額頭上的虛汗,松了口氣,他趕忙從公文包裏拿出合同和秦珂簽約。
離開時,中介看了一眼表上的時間,神色慌張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後,嘴裏喃喃着「有怪莫怪」低着頭匆匆離開。
中介走後,秦珂拖着行李箱走進卧室,将幾件洗得發白的襯衫挂入衣櫃。
剛收拾完行李,他疲憊地卧躺在沙發上,手背遮住濕潤的劉海,盯着天花板雙眼放空,直至桌上手機嗡嗡嗡震個不停,才緩過神來拿起手機。
“小珂,你二姨說你又打錢過來了,媽不需要,媽的錢夠用,你一個人在外面吃穿住行都得……”
“沒事,夠用的,一個月能拿五六千呢,你別擔心。”
秦母在電話那頭心疼道:“你寄回一半,自己哪還夠用?”
“夠,找了間房子,房主人好,價格也便宜,你好好治病,等我賺夠了錢,我們就做換腎手術,”
秦珂努力維持着笑容,掌心遮住眼簾,将在外所有酸澀獨自咽下:“你要好起來,才能看着我結婚生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三秒,再開口時秦母聲音哽咽:“知道了,在外面別委屈了自己,媽好好的,會好好的。”
“恩,你身體不好早些睡吧!”
“恩,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
“會的。”
秦母依依不舍挂掉電話,秦珂深吸了一口氣手捂着小腹蜷曲在沙發裏,不多時迷迷糊糊睡去。
“咚咚咚——”
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吓得秦珂從沙發上驚醒。
窗外已經黑了,借着小區內零星幾點燈光,模模糊糊還能看清屋內的擺設。
秦珂手扶上後頸,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稍緩片刻起身向大門走去。
他湊近貓眼,屋外敲門聲戛然而止,門外也空無一人。
隔着一扇門,周圍安靜的環境下,隐約能聽見有人站在門口呼吸聲粗重。
秦珂眉心微蹙,只當是太疲倦産生幻覺,打開燈後,轉身向客廳走去。
沒想到剛坐上沙發,敲門聲再度響起,聽起來比剛剛更急,他起身快步走向門口,打開門後,走樓上空無一人。
聲控燈突然熄滅,緊接着走廊深處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
“誰在外面?”
他問道,卻沒有回應。
不多時,他關上門,手揉捏着太陽穴不再多想那奇怪的敲門聲,視線向客廳望去窗外對面那棟樓僅亮着寥寥幾戶,住得人的确不多。
他深吸了口氣将窗簾拉上,脫下T恤朝衛生間走去。
浴室內,他扭開水閥,溫熱的水浸透皮膚,抹上洗頭膏後大片的泡沫迷了視線,他伸手摸索着毛巾,毛巾旁一只燒得焦黑的手按壓住牆面。
在他取下毛巾的那一刻,那只鬼手離得幾乎快貼上他的指節!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沈臨溯也是那麽普通又那麽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