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算是什麽回答?這種回答根本就不能算是回答,換了誰這樣回答問題都會得到一頓白眼。司馬超群卻已經很滿意了。因為這是卓東來說出來的,他相信卓東來的判斷力,正如他相信木盤裏這把刀是可以割肉的一樣。
但是他眼睛裏卻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忽然說出句很奇怪的話:“錯了!”他說,“這次朱猛錯了!”
“為什麽?”
司馬超群自問:“現在韓章和木雞是不是已經來到這裏?”
“是的。”
“他們還能不能活着回去?”
“不能。”
“他們對朱猛是不是很有用?”
“是的。”
“讓兩個對自己這麽有用的人去送死,這種事你會不會做?”司馬問卓東來。
“不會!”
司馬大笑:“所以朱猛錯了,他很少錯,可是這次錯了。”
卓東來沒有笑,等司馬笑完了,才慢慢的說:“朱猛沒有錯!”
“哦?”
“他要他們到這裏來,并不是要他們來送死的。”
“他要他們來幹什麽?”
“來做幌子,韓章和木雞都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為什麽?”這次司馬是真的好奇了。
“因為真正要出手刺殺楊堅的并不是他們,而是另外一個人。”卓東來說:“如果我們單只防備他們,第三個人出手時就容易了。”
“這個人是誰?”
“是個年輕人,穿一身粗布衫,帶着一口劍,住在一家最便宜的小客棧裏,每頓只吃一碗用白菜煮的清湯面。”卓東來說:“他已經來了三天,可是除了出來吃面的時候外,從來沒有出過房門。”
“他把自己關在那幢除了臭蟲外,什麽都沒有的小屋子裏幹什麽?”
卓東來不着痕跡的皺皺眉:“我不知道。”
“他從哪裏來的?”
“我不知道。”
“他學的是什麽劍法?劍法高不高?”
“我不知道。”
司馬超群的瞳孔忽然收縮。他和卓東來相交已有二十年,從貧窮困苦中爬到今天的地位,他自信沒有人比卓東來更了解他,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卓東來。
他從未想到“不知道”這三個字也會從卓東來嘴裏說出來。卓東來如果要調查一個人,最多只要用三、五個時辰,就可以把這個人的出身家世背景習慣嗜好武功門派,自何處來,往何處去,全部調查出來。做這一類的事,他不但極有經驗,而且有方法,很多種特別的方法。每一種都絕對有效。這些方法司馬超群也知道。
“他住的是便宜客棧,穿的是粗布衣裳,吃的是白菜煮面。”司馬超群說:“從這幾件事上,你至少已經應該看出來他絕不會是個很成功的人,出身一定也不太好。”
“本來應該是這樣子的。”卓東來說:“這個少年卻是例外。”
“為什麽?”
“因為他的氣度。”卓東來說:“我看見他的時候,他雖然是在一家擠滿了苦力車夫的小飯捕裏吃白菜煮面,可是他的樣子看起來卻好像是位新科狀元坐在太華殿裏吃瓊林宴,雖然只穿着那件粗布衣裳,卻好像是件價值千金的貂裘。”
“也許他是在故意裝腔作态。”
“這種事是裝不出來的,只有一個對自己絕對有信心的人才會有這種氣度。”卓東來說:“我從未見過像他那麽有自信的人。”
司馬超群眼睛裏發出了光,對這個少年也漸漸有興趣了。他從未見過卓東來這麽樣看重一個人。
卓東來說:“他在那家客棧裏用的名字叫李輝成,只不過這個名字一定是假的。”
“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假的?”
“因為我看見過他在櫃臺上留的名字,是他自己寫的,字寫得不錯。卻寫得很生硬。”卓東來說:“一個會寫字的人絕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寫得那麽呆板生硬。”
“他說話是什麽口音?”
“我沒有聽過他說話,可是我問過那家客棧的掌櫃。”
“他怎麽說?”
“他以前是家镖局裏的趟子手,走過很多地方,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卓東來道:“可是他也聽不出這位姓李的客人是哪裏的人。”
“為什麽?”
“因為這位李先生也會說七八個省份的話,每一種都說得比他好。”
“他穿的衣裳呢?”
從一個人穿的衣服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事。衣服料子不同,同樣是粗布,也有很多種,每個地方染織的方法都不一樣,棉紗的産地也不一樣。鑒別這一類的事,卓東來也是專家。
“我相信你一定看過他的衣服,”司馬超群問:“你看出了什麽?”
“我什麽都看不出。”卓東來道:“我從來沒有看過那種粗布,甚至連他縫衣服用的那種線我都從來沒有見過。”
卓東來說:“我相信一定是他自己紡的紗,自己織的布,自己縫的衣服,連棉花都是他自己在一個很特別的地方種出來的。”他說:“那個地方你我大概都沒有去過。”
他們同時出道,闖遍天下。司馬超群苦笑:“連我們都沒有去過的地方,去過的人大概也不會大多了。”
“我也沒有看到他的劍。”卓東來道:“他的劍始終用布包着,始終帶在身邊。”
“他用來包劍的布是不是也跟他做衣服的布一樣?”
“完全一樣。”
司馬超群忽然又笑了:“看起來這位李先生倒真的是個怪人,如果他真是來殺我的,那麽今天晚上就很好玩了。”
卓東來冷冷的看着司馬超群的笑臉:“我倒覺得一點也不好玩!因為他是我們今晚唯一的未知數。”
“可以讓我們卓大先生如此評價的小子讓人不期待都很難呀。”卓東來的冷眼換來了司馬超群更明顯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