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宛玉香(七)
第48章宛玉香(七)
賢旗郡是真翰大陸偏南部的一個小郡。但因為有獨有的茶種也算是比較富庶。郡守是一位皇親國戚,也是一位心動後期的修士。而由修士統領的郡城自然對修士就更為看重,連同販賣靈藥、靈丹、靈茶、靈符等等對修真有幫助的商鋪也多了一些。
張志凡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這叫一個左顧右盼,弄得白傲眉梢不住的挑動,特別想給這個丢人的媳婦兒“立規矩”。不過他覺得自己是一個寬宏大量又仁慈的人,鑒于張志凡這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家夥兒暫時還沒有用語言來暴露他的破“腚”,白傲決定原諒他。只不過他的手攥得很緊,街市上的人雖然不是多到人挨人人擠人,但這麽個什麽都沒見過的主兒,一時興致來了溜到哪個攤位上看熱鬧,再走丢了就更沒臉了。
不過兩個人手拉手的樣子在路人看來卻是恩愛的表現。尤其是衛寬,想起妹妹衛珍的處境,心裏又是一陣的難受。“兩位,這裏是我們縣最大的茶莊,裏面有各種成茶。靈茶和飲茶都有。可要進去看看?”
張志凡打量了一下這座逸茗齋,看起來建築風格倒是中規中矩的,三開的門臉兒打邊兒上過就能聞到茶香,而裏面各種壇子罐子擺放了好幾架,也有兩排放散茶的架子,一看就知道種類不少。出出進進的人不是太多,但以茶行來說也不能說少了。倒是不拘绫羅還是粗布,可見裏面的茶的确是什麽檔次什麽級別的都有了。當然對他來說,進去就得花錢,問題是他們沒錢。
白傲顯然心裏有底。拉着張志凡邁步進了逸茗齋。裏面的夥計趕緊迎了過來。“兩位爺,歡迎光臨小店。可有什麽心頭好?小的給你介紹介紹。”
白傲看了看店裏的擺設,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泥色的壇子,上面有紅紙的封貼,上面寫着“梅焰”二字。“梅焰拿來我看一看。”
梅焰不是本地所産,是真翰大陸西南面的一種小種紅茶制成。因為只取嫩葉而非芽和老葉,再經過萎凋、揉撚、發酵,待茶葉發紅後再進行幹燥而成。而梅焰最大的特點就在于它不單有普通紅茶的醇香,還有一縷梅花的香氣。而梅花的香味兒本身就很淡,隐藏在濃香的酵茶味兒當中,似有似無,更能讓人多品多嘗。之所以為焰字,便是形容梅焰的茶湯色澤了。那種茶湯的紅色就如火焰一般,不單色正,而且色亮。是真翰大陸小種紅茶中的上品。但因為不是靈茶,這種茶樹也不具備靈氣,所以價位倒是不如中品靈茶昂貴。
夥計将三人帶到架邊,小心翼翼的将裝了梅焰的茶葉罐拿了下來。輕輕揭開上面的封塞,用茶鏟弄了一些出來遞給白傲。“這位爺,您瞧。我們店可是正兒八經的老字號,絕對童叟無欺。這梅焰是今年新茶所制,絕對是上品。”
白傲扇了一下聞了聞味道,又瞧了瞧茶形,心裏就有了數。“你這裏大概只有二斤梅焰,不知道價格多少?”
夥計剛想回答,從外面邁步走進來兩個人。看穿着倒也不錯,就是眉眼看起來有點兒敗興。尤其是走在前面那個支出唇外的大板兒牙,再配上就快等邊的三角眼,要說天上難找地上難尋也不為過。最關鍵的還是這個人說出話來的語氣,就好比三伏天突然下起了雹子。別以為是解暑,那是被雹子砸了的感覺!“小山子,我們家二爺看上的那罐子梅焰趕緊的拿來。過會兒自然有人來送錢。”
張志凡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外貌協會的。雖然好看的人誰都願意多看兩眼,但是難看他也從來不會嫌棄。但現在這個人讓他的胃沒來由的抽了一下。人長得難看就算了,這也怨不了自己,都是爹媽給的。可長這樣還出來吆五喝六就有點兒自作孽了。尤其他還跟龍神大人搶茶,這不是上趕着求個不可活麽!想到這個,他把目光投向白傲。
白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夥計,多少價格?”
這個叫小山子的夥計哪裏還敢回價格啊。可之前知府家二公子根本就沒有給定錢。還別說定錢了,就是那天逛了一圈聞了聞這壇子茶的味道然後就走了。誰知道他還買啊!要知道掌櫃的都不能把它擺出來好嘛!偏偏今天來了位一看就有身份的客爺問價,這位詹大管家就出現了。這不是要自己的小命兒嘛!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弟,可不能做這個倒黴蛋兒。于是他眼珠子一轉,趕緊一捂肚子。“哎呦!!小的肚子疼,怕是要拉線兒屎,幾位莫急,馬上小的這就換個人來伺候。”說完一溜煙兒就跑了。
張志凡幹嘎巴了兩下嘴,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這借口找的,真是又狗血又惡心,真是什麽好興致都給糟蹋了。就在兩邊互相打量對方的時候,一個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看這彎下去的腰板兒和衣着,就知道肯定跟東家掌櫃的沒關系。應該是替換了來“倒黴”的老夥計。“回這位爺的話。這梅焰一兩茶一兩銀。這裏面是三十二兩,正好二斤,就是三十二兩銀子。”
張志凡在心裏吐了下舌頭。這價格真是不含糊啊。一兩銀子再換算也得等于一百塊吧?那就是說這二斤要三千二?不是靈茶都這麽貴了,聽起來很吓人啊!不過要只是三十二兩也沒什麽,但那前提是要把靈符賣出去啊!想到這個他就幽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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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兒的三角眼一看小山子跑了換了這個最不會說話的老東西上來,還根本沒鳥自己,他立刻就發作了。“老狗!你他媽是活膩歪了吧?讓你把茶葉給爺爺拿來,你聽不懂人話啊!”
這時候三角眼邊上跟着的小厮笑罵:“詹爺,您這話說的。他就是一條老狗,哪兒能聽懂您的金口玉言啊!”
三角眼笑了,笑聲的瘆人程度不能用語言來形容。當然這不排除看他不順眼的人對他的一切都不會順眼。張志凡就是看他不順眼的其中之一。于是他掏了掏耳朵,笑呵呵的對邊上的夥計說:“我說這位夥計,你們這茶葉鋪裏怎麽有夜貓子叫啊?這也太難聽了,你再重新說一遍價格吧。都被那不是人聲兒弄得我沒聽明白。麻煩你了。”
這位被叫老狗的愣了一下,一直低着的頭這會兒下意識地擡起來看了一眼張志凡小笑呵呵的模樣。心裏一熱,趕緊又把頭低了下去:“回這位客爺,這是二斤茶,一兩銀子一兩茶,共三十二兩銀子。”
三角眼馬上就翻兒了。“哪兒來的小兔崽子!感罵你家詹爺是夜貓子!”
張志凡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耳垂兒。扭頭看白傲:“你聽到沒?又來了。多難聽啊。太晦氣了。之前過墳串子的時候都沒聽過這麽難聽的聲音。我當時還說老鸹聲天下第一難聽呢,現在才知道我錯得太離譜了。”
白傲的确沒想到上輩子連自己挨欺負都不敢立刻反擊的人這輩子居然會替陌生人出頭。不過現在這個樣子的張志凡他喜歡,身為龍神的伴侶,怎麽可以唯唯諾諾任人欺負呢。應該偶爾欺負欺負活該被欺負的人才對!嗯,雖然是有點兒繞嘴,但是還是可以表達這個意思的!“夫人莫怕,這動靜兒不好咱們就不在這兒受罪了。衛管事,付錢咱們走。”
張志凡有點兒懵。衛寬都苦逼成那樣了,還讓他付錢?這不是禿子腦袋上挑毛嘛!太不要臉了也!不過看到衛寬二話沒說從懷裏拿出錢袋,從裏面拿出三錠銀子和幾塊碎銀,這麽闊綽簡直可以颠覆他的世界觀了。難道說……在這裏只有自己是最窮的?!也太打擊人了吧!
老茍收了銀子,便抱着茶葉罐子回去給白傲打包去了。他們店再好的茶葉壇子也不是賣的。不光是靈茶的壇子有密封阻隔靈氣擴散的器靈陣太珍貴不能送,就是普通的飲茶,每一種茶适合什麽樣的保存容器也是大有講究的。好茶難制,好茶葉罐更難得。他們東家對店裏的要求最嚴格的就是這些茶葉罐子了。每一個都是幾百年的歷史了。
而就是這幾百年歷史的茶葉罐子,被三角眼邊上的小厮一腳給踹落到地上了。再結實的壇子也架不住這麽個摔法,當時就碎了。不過也算是不錯,至少是碎成了五六片大片,而不是稀碎稀碎的。
剛剛的事情就發生在幾個交談之間,所以小山子回去後面送信,劉掌櫃的才趕過來。挑開簾子這一剎那他正看到詹二手下的狗奴才踹到老茍的腕子上,然後自家店裏的幾百年老壇就這麽碎了。他差點兒沒背過氣去。這東家要是知道了,自己可拿什麽賠啊!
這詹二是知府家的大總管,說起來絕對是本縣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他的頭和臉太難看,當然也就混不出個好名聲。加上知府家的幾個兒子都看重他,這奴才就俨然成了本縣一霸。除了特別有權有勢有錢的人家,他可是什麽地方都敢欺負欺負的。可他沒想到今天還輪到他們逸茗齋了。這氣他劉曾銘可不會往裏受!“詹二爺,您生這麽大氣,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是小店禮貌不全招呼不周呢。不過若是真這麽以為也沒什麽,做買賣嘛,哪兒能只有好兒呢。但若是知府大人聽了您禍害鄉鄰的風聲,總是對您不好的。”
詹二狠狠的瞪了那狗奴才一眼。心裏也知道今天這事兒不好辦了。逸茗齋的東家不是官宦人家,但卻是本縣數一數二的修士。是賢旗郡內逸霖派的門人。就是他們知縣老爺見了也要禮讓三分。何況是他呢。不過事兒都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點頭哈腰道歉認錯那豈不是丢了知縣家的臉面?何況還是在那個辱罵了自己的外來小子面前。想到這裏,他立刻瞪眼:“劉掌櫃,你這話說得難聽啊!怎麽,讓你們給二爺留的茶葉,轉眼就賣給了外人。這做買賣最講求的就是誠信,怎麽到了你劉掌櫃這兒就變了樣兒呢?別不是看這小白臉兒模樣俏身段兒好,起了什麽二更相會的心思吧?”
張志凡立刻就繃不住了:“嚯!這夜貓子怎麽還能口吐人言呢?真是太了不得了,都成精成怪了!不過我聽着外人外人的,好像有人是內人似的呢?這位是劉掌櫃吧?您的口味也忒重了一些。這樣的內人也能咽得下麽?別沒到二更,掌燈之前就被吓壞了起針眼。可憐見的。”
“噗!”這下衛寬也忍不住了。打第一天看到白傲和張志凡開始,他一直是多跟白傲說話,知道這位白修士是個沉穩溫和的人。而他的夫人雖然表現上帶着活潑,偶爾說話很是天真,但也是給人溫溫的樣子。沒想到今兒一張嘴吵架就這麽犀利。真是罵人都沒個髒字兒。怎得一個“厲害”了得!
而白傲更是笑得連表情都不繃着了。拉過張志凡的手,滿臉笑意地說道:“夫人說得有理。不過我看這劉掌櫃天庭飽滿印堂紅亮,絕不是缺福短壽之相。怕是有些人心裏愛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這才忍不住說出來了吧?唉。也是怪可憐的,求而不得,真是讓人惋惜啊!”
劉掌櫃現在都想哭了。二位大爺,你們罵他就行了。我不介意,還很樂意當觀衆。但是我很無辜啊!你們這樣是要讓我未來一個月怎麽吃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