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足情
臘月初九這日傍晚,京都城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正是東神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東神的京都雖在國土的北面,卻是比較靠海的,東南邊緊挨着的衛城便是沿海城市,因此氣候比較濕潤溫暖,臘月初九才下起雪來。
九皇子府今日卻是比較熱鬧的,因為梁府的大公子梁成楓和三公子梁成章來了。外面雖下着雪,招待客人的花廳裏卻其樂融融、溫馨非常。
“這是從郊外梅花莊子裏舀來的好酒,去年就釀下的竹葉青,今日實在是便宜你們了。”鄭允浩指着一壇酒向衆人介紹道,語氣得意非常,“若不是皇子妃要拿出來,我可舍不得招待你們。”
金在中聞言笑了,對衆人道:“我只是想起了白香山那首詩:‘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想來今日狀況,豈不很有這樣的詩意麽?”
梁成章連忙點頭贊同:“綠蟻新醅酒和紅泥小火爐都有了,雪也有了,确實有這樣一番滋味,不過得有人作陪才好,若是我和我大哥一起吃,就沒有這種味道了。”
“這還不算什麽呢!”一旁的元碩捧着熱酒插嘴道,“成章你若是去北祁才好呢,北祁雪天多,每日晚上都圍着火爐,有時候烤地瓜,有時候刷羊肉,這種滋味才叫人之大境界呢!”
“是麽是麽?”梁成章頓時雙眼發光地看着元碩,“什麽時候你回北祁,記得帶上我!”
話音剛落,一旁的梁成楓敲了敲他的腦袋,哭笑不得道:“只知道吃,北祁冰天雪地的氣候你可受得了?”
“是啊,北祁的冬天冷極了,盛京倒還好些,若是再往北走的松州和吉州,冬天真的可以算是冰凍三尺了。”金在中喝了些竹葉青,臉上添了些粉紅,面上帶着微笑,“成章還是不要去的好,要去也得趁着春天去,長白山冰雪消融後景色十分美麗呢。”
一旁的鄭允浩看着金在中面含粉色,眼帶醉意,頓覺心頭異樣,恨不得把他摟在懷裏好好疼愛一番,無奈身旁有人,只好伸手過去,摸了摸他的大腿聊慰相思。
金在中轉頭看了他一眼,悄悄将他的手拂開了,明面上仍然面不改色地和梁成楓說着話。
鄭允浩撅起嘴巴,再一次把手伸了過去,結果又被金在中拂開了,如此你來我往幾次以後,金在中幹脆把凳子都往旁邊搬了搬,鄭允浩占不到便宜,只好作罷,對對面的梁成楓道:
“我聽說舅父有心要和王家結為親家,表哥可知道?”王家也是四大世家之一,王粱兩家結親,自然是互利共贏的好事。
梁成楓聽罷一愣,眼中帶着些黯然,面上卻還是笑着:“你都知道了,我自然知道。況且我都二十五了,若是別家的男子,大概孩子都能下地跑了。”
“王家的小姐我見過一面,長得倒是配得上大哥。”梁成章嘻嘻一笑,“聽說性格也好,上回娘和小妹一起去王家做客見了她一面,倒是歡喜得很呢。”
梁成楓但笑不語,只是笑意從未落進他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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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自然注意到了這一細節,猜想梁成楓定然是不喜歡王氏的——從未見過面,如何談喜歡與否呢?其實金在中他也是不贊成這一樁婚事的,原因無他,前世梁府被冤,梁成楓也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落罪處置,當時王家身為親家,卻非常不仗義地與梁府撇清了關系,以主動“揭發”梁成楓的罪行為功,保住了當時身為梁家長媳的王氏,王氏雖喜歡梁成楓,但深宅婦人畢竟眼光短淺,根本不敢違抗父命。
在金在中看來,王氏是根本配不上梁成楓這樣的人中龍鳳的,更別說她那忘恩負義、落井下石的父親了。他正想開口,卻聽一旁的元碩出口道:
“楓少爺若是不喜歡人家,便不要去害人家了。”
衆人皆是一愣,梁成楓尤甚,只是他随即便笑笑,看向元碩道:“世子怎知我不喜歡王家小姐?更何況,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說來也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更何況兩人門當戶對,雙方父母也都喜歡,若是沒什麽特別的原因,梁成楓又有什麽理由拒絕呢?
元碩英氣俊秀的臉上含着一絲冷笑:“我跟着我師父習藝,見過這種事。有個公子哥娶了人家小姐,卻又不喜歡,不久就從外面帶了個女子回家,聲稱她才是自己的意中人,那正牌夫人被如此羞辱,一個想不開就撞牆自盡,奄奄一息了娘家才知道,請我師父去救,我師父再妙手回春也不是神仙,自然救不回來了……”
他說完,衆人都沉默了,尤其是一旁的梁成楓,臉上滿是凝重,一語不發地看着不遠處。
一旁的元碩見氣氛凝重,連忙打圓場,笑着道:“哎呦阿碩你別吓唬人了,哪有那麽嚴重啊,我大哥怎麽會是那種人呢?更何況王家小姐長得好,為人也不錯,大哥說不定會喜歡呢!”
金在中聞言,卻笑着開口道:“不過若是讓我說,我倒是覺得楓大哥不一定要答應這門親事。”見衆人詫異的眼神,他淺淺一笑,道,“能與王家結盟自然是好事,可犧牲楓大哥一生幸福,未必值得。更何況誰知道日後王家能否真的幫助梁家呢?”
“只是父親那裏……”梁成楓嘆了口氣,顯然梁崇君是已經決定這樁親事了。
一旁的鄭允浩有些詫異為何金在中會反對這門婚事,不過他也不願看着梁成楓委曲求全,便也不做聲。
金在中手中拿着酒杯,水蔥似的手指映着青色的瓷杯,顯得皮膚格外白皙,他擡起眼睑看着梁成楓微微一笑道:“梁大人只想到與王家結盟對付慕家和郭家,難道就沒有考慮過皇上會怎麽想嗎?黨同伐異,可是大忌……”
他說着,将酒杯放到了桌上,碰着盤子,發出了“當”地一聲。
鄭允浩聞言側頭微笑,藏起了嘴角的一抹弧度。他就知道,自家皇子妃若是反對一件事,便能夠說出一萬個讓人信服的理由來。
對面的梁成楓頓時仿佛醍醐灌頂似的,眼中一亮,随即笑道:“還是皇子妃想得周到。”
金在中笑着側過頭,一手攏了攏發,看着元碩曼聲道:“不過沒有王小姐,也會有李小姐,所以楓大哥趕緊找個意中人才是最要緊的事。”
對面的元碩頓時郝紅了臉大聲道:“喂,你看着我做什麽!”
“噗嗤!”梁成章不厚道地笑出來,暧昧地撞了撞元碩的手臂,“在中哥又沒說什麽,阿碩你着急什麽!”
鄭允浩配合着擠眉弄眼道:“這就叫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啊!”
元碩被兩人調侃得耳朵都紅了,埋頭吃起餃子來:“不理你們了,我吃餃子!”
梁成章自然不會放過他,陰陽怪氣道:“是呀,‘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
“咳咳咳!”元碩差點把餃子吃進氣管裏,明顯嗆着了。
梁成楓看着耳尖都紅了的人,眼中頓時融進了笑意,又側頭瞪了梁成章一眼,似乎是在警告,梁成章哪裏怕他,調皮地對他吐了吐舌頭。對面的允在兩人看在眼裏,對視一眼笑了。
花廳裏頓時暖意陣陣。
襄王府。
書房裏,鄭允清一身錦袍坐在案前,三天的牢獄使得他氣色更差,青白的臉色一臉病容,仿佛下一刻就會倒下去似的。
“不要再吃那些藥了,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看着有多心疼。”慕青闕坐在他對面,一身猩紅色的鬥篷顯得他妖邪的臉龐更加魅惑人心,他最近總是以朋友之名來襄王府,只是兩人心中明白,他們是絕對回不去朋友的關系了。
“我若是不吃藥,怎麽讓鄭允逸放心呢?”鄭允清苦笑,鄭允逸在他身邊安排了暗樁,一直在他飲食中下慢性毒藥,他便索性将計就計,一直吃一種特制的藥,吃了之後會讓他看起來臉色青白,看起來似乎非常羸弱,以此來韬光養晦。
他看向慕青闕,沉聲道:“這一次的事,根本就是你設計的吧?為什麽事先不跟我商量?我倒也罷了,若是允浩也出事,可怎麽辦?”
“怎麽會。”慕青闕輕笑,細長的雙眼微微斂起,顯得十分妩媚,這件事确實是他一手設計,親手布置,可笑鄭允浩和金在中還把這筆賬算在了鄭允逸頭上,殺了他手下的謀士張易盛,不過兩虎相争,兩敗俱傷,正是他所願意看到的結果,這是他為鄭允清謀劃的“帝君之路”的重要一步。
他想到此處,燦爛地笑着道,“就算九皇子和九皇子妃不動手,我也會動手把事情栽贓到南祀的人頭上,這件事雖然沒有對鄭允逸造成什麽大損失——當然張易盛的死除外,可是在皇上心中,對你和九皇子的信任卻又深了一層,不是嗎?”
這件事原本是針對鄭允清和鄭允浩,既然最後真相大白,無論皇帝心中是否相信幕後黑手是南祀人,他都會對鄭允清和鄭允浩兩人更加信任,尤其是鄭允清,他先前被冤,遭受無妄之災,現下皇帝定然對他有所愧疚,到頭來,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鄭允清不置可否,看着案上的宣紙沉默不語。
“更何況,九皇子不值得你這樣維護——你從大理寺出來,他都不來看你一眼,今日晚上還在宴請梁家的兩位公子,這像是親兄弟的所作所為嗎?”慕青闕說着,對上鄭允清的眸子,手也握住了鄭允清的手,鄭允清頓時感到一陣涼意從指尖傳來,他蹙起眉,語氣不悅道:
“你不要這樣說允浩,是我叫他避嫌,沒事不用過來,所以他派了人來問候我,聽說毓秀有喜了,還送了不少東西過來。”
慕青闕不語,細長的眸子忽然冷冽地看着鄭允清,直到鄭允清欲開口解釋,他才微笑着用手指止住了鄭允清的唇:
“不用說,我都知道,你有孩子了,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我在想,我什麽時候才能光明正大地陪伴你左右,為你生兒育女呢?”
鄭允清動了動唇,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慕青闕走到鄭允清身邊,伸手抱住他,燭光顯得他的臉和唇紅豔異常,眸中跳動的燭火仿佛一把正在燃燒的火:“我們這樣,可不就是在偷情嗎?”
他說着,低喘而出的熱氣都噴在了鄭允清的耳上。
鄭允清再也忍不住,伸手将他拉到自己懷裏,噙住了那紅豔的唇,雙手也忍不住伸進那纖細的腰間撫摸,很快,游走到那小小的凸起處。
慕青闕低喘得更甚,将雙腿牢牢地纏在了身上人的腰間。
很快,昏暗的房間裏春意闌珊,暧昧的喘息聲和缱绻聲亦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