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烤箱沒有壞。
柴漾預熱時發現它不熱, 檢查了一下才發現是插座接觸不良,換了個插座就好了。
她發消息只想看看他現在有多生氣,是不是聽了她的氣話回了自己家。
還……願不願意回來。
烤箱裏正泛着橙黃的光, 托盤上平鋪着各色食材,有葷有素, 上面刷着調好的醬汁。
她在做烤箱版的燒烤,醬汁是特別調制的。
這是母親在暖春街那家店打工時學來教給她,她在袁青畢業典禮那時做過一次, 非常可口,後來他失戀蹭吃蹭喝時必點。
後來變得忙起來,就很久沒做過了。
今天聽了陶意許的一席話,她立刻去超市買了一圈食材,回到家, 略顯生疏地處理起來。
她一個人站在寬敞的廚房裏, 眼裏卻處處是今晨兩人的身影。
他休假依舊早起, 給她煮了清湯面,她給他喂水果,那些默契滿滿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都映在她腦海裏。
她從來沒覺得以前那種潇潇灑灑、随時可以拎包走人的生活狀态有什麽不好, 可是才和他度過一晚上和一上午,就開始貪戀起那種有人陪伴的感覺來。
柴漾正靠在大理石臺面上抓着手機。
她想,要是他沒有聽她的氣話回家住, 就和他一起吃,要是他不準備過來,她就請羅姍或趙雪飛來吃。
“對方正在輸入中”的字樣持續了很久。
她雙目沉靜如水,心卻跳得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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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收到他的消息:【人有沒有事?你先斷了電源, 別待在廚房, 我給管家打電話報修。不要着急,等我回來。】
【你原本準備做什麽?】
【算了我給你帶晚飯。】
【一個人在家注意用電安全。】
短暫的沉寂後是接二連三湧來的消息,消息裏藏着肉眼可見的緊張、擔心和無奈。
她愣了片刻,總覺得自己這個借口找得不好。
莫非他以為她一個人在家能炸廚房嗎?
還沒來得及回複,一條語音又跳了出來。
柴漾點開:“就算還在生氣也記得回複我一下,好嗎?漾漾,我會擔心。”
眼眶莫名有些酸。
她吸了吸鼻子,按住屏幕,輕聲說:“沒事的,你路上慢點。
莫約過了半小時,烤箱中的淡淡香氣也飄出來。
柴漾穿上圍裙戴好手套,将托盤小心翼翼地取出來,剛在餐桌上鋪開,忽然聽見門鈴聲。
厲寧策還是早上那身少年氣的打扮,站在門口,手裏提着袋子。
她打開門時,他深邃的目光望進她眼底。
兩人站在玄關處四目相對,目光交織,誰也沒有先開口。
良久,他把袋子遞給她;“周姨做多的晚飯,你擺一下。”
柴漾接過,見他還沒有進來的意思,皺眉:“你呢?”
厲寧策指了指門口的智能鎖:“我重新錄個指紋鎖,你先吃。”
之前決定把房子租給她的時候,他删掉了自己的指紋和密碼。想必剛才按門鈴時心情很惱火。
柴漾勾了勾嘴角。
她提着袋子走到餐桌前,忽然想到說:“數字密碼是今年元旦。”
剛錄完指紋鎖的厲寧策愣了一下。
今年元旦的畫面悉數在腦海裏浮現,全是這個房間裏的場景。他與她重逢後的第一次約會,第一次通宵,他們交心、相擁、又親吻。
柴漾聽得門關上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回頭,整個人就被他翻了個面。
男人的氣息近在咫尺,掌心托在她腰後和頸後,額頭緊緊抵着她的,舌尖細細描摹她的唇瓣,悄無聲息地撬開。
她仰着頭,呼吸被他帶得急促。
綿長的癡纏過後,他拇指輕輕從她的眼角劃過。
“對、對不起!”
她好怕他停頓後又要來一次她招架不住的深吻,見縫插針地道歉。
他的拇指頓了一下,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先認慫,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不滿地咬了咬。
她怎麽能連認錯都比他要快?分明是他太得寸進尺。
“他們說女人一般不會道歉的。”他怨念地看她。
“因為我不一般呗。”她眨眼,莞爾道,“說來慚愧,我還是從陶意許那裏才知道你為什麽會不高興。工作上的事我沒有提,是因為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系影響你對公事的判斷,而你在意的是我的态度。”
厲寧策把玩着她的頭發,嗓音低沉。
“不全是你的問題,我也有。我早就知道你什麽性情的人,知道你不會輕易交出信任或依賴,卻還是抱有不切實際地幻想。”
如果說人與人之間的親密與信賴度有一個上限數值,那麽柴漾的基礎數值應當屬于非常低的那一種。他能做的應該是與她慢慢相處,努力擡高她能接受的上限,而不是因為她沒有滿足自己期待的數值而不高興。
情侶固然都想追求極致的契合和百分百的信賴,但那終究是完美的童話。
既然選擇了彼此,就應該尊重彼此的一切狀态才是。
他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以後不會了。”
他保證。
柴漾被他親得脖子有點酸,她拽了拽他的衣角,語氣輕柔,像是在撒嬌:“三哥,先吃飯好不好?”
“……好。”
他喉結輕滾,将她放在椅子上。
這才看清桌上一盤盤豐盛的燒烤,還有周姨辛苦炖的排骨。
厲寧策去洗手,随手将外套搭在椅子上。
“很久沒做了,不知道味道怎麽樣。”柴漾起身去廚房拿了兩個小碟,裝上辣椒之類的調味料,回來時人已經坐好,“你嘗嘗看,口味鹹淡不合适的話可以蘸點兒。”
他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柴漾滿眼期待地看他:“怎麽樣?”
他夾起一小塊烤肉放進她嘴裏:“不能我一個人享受你這人間美味。”
他早晨給她做了一碗面,晚上就收獲了一頓燒烤。
頗有一種投桃報李的感覺。
兩人大快朵頤,很快将餐桌上的美味一掃而光。
柴漾看着他收拾桌子,把空盤陸陸續續收到廚房,自己喝完最後一口排骨湯,緊趕慢趕在他啓動時把碗扔進洗碗機。
“該我了。”厲寧策挽起袖子,擦去手上的水滴,牽着她走到客廳,“說實話,我其實并不确定你早晨為什麽生氣。”
“正常。”柴漾想到她在凜大樹林裏不小心聽到的情侶吵架。
男人要是真的完全清楚女人在生什麽氣就怪了。
她聳肩:“那你以為的原因是什麽?”
“大概因為袁绛?”他坐在她旁邊,膝蓋抵着她白皙的腿,“是不是我的醋意太明顯,讓你覺得我心眼很小?”
“……”
她歪頭看他,“你認真的嗎?”
他眼中劃過一絲茫然。
柴漾眼眸微微閃動。
都說勵雲總裁年輕有為,雙商極高,目标明确且手段果決,才能在年青一代中這麽快得嶄露頭角。可在她看來,現在遲疑而認真的他才是最真實而可愛的。
在感情的事情上,兩人都青澀如白紙。
他們努力揣測着對方的心理,摸索彼此無法言說的邊界,共同找到最合适的步調。
她看他卻不說話的時間有點久,他蹙着眉将她拉進懷裏。
柴漾靠在他胸膛上,撇了撇嘴:“我幫你回憶哦,我們從機場回來的一路上你的情緒都淡淡的,說話很敷衍,我猜你和袁绛發生了什麽才會這樣,所以問你倆聊了什麽。那麽你是怎麽回答我的?”
厲寧策靜默了。
他記得他自己的回答,就像沒有回答。
“你就敷衍地說了四個字——工作的事,然後就再也沒有說話。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情緒低落,可你也沒有告訴我這是為什麽,你們究竟聊了什麽工作內容啊能瞬間抑郁。”
厲寧策勾着她發絲的指尖顫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生氣和袁绛沒有一點關系,我在關心你,但你卻一路都在無視我的擔心和在意。”她的聲音清晰有力,回想起早晨的事情還是有些不開心。
她支起身,翻身壓在他身上。
雙膝抵着沙發,居高臨下地看他:“我才不管你吃什麽醋,心眼有多小,因為我自己的占有欲也很強烈,所以無所謂。我只想你不要敷衍我,
說着,她環住他的脖子,抱緊。
“我媽媽病重在家裏暈倒之前,什麽都沒有告訴我,一個人撐着,一個人偷偷去看病,要不是那天她撐不下了,我可能就會一直被瞞着,直到……我讨厭這樣的感覺。”
讨厭敷衍,讨厭沉默,讨厭欺瞞。
尤其讨厭來自于最親密的人做這一切。
“如果你願意說,就告訴我說不方便說。哪怕你直接說現在情緒不太穩定,需要整理一下心情,随便什麽都好,但是不要讓我一個人茫然面對着空白的信息無力無助。”
厲寧策感覺脖子上有些濕潤。
他擡起手,抱緊他的姑娘。
“沒什麽不能說的。”他自嘲地笑了笑,“袁绛喜歡你,你知道嗎?”
“知道。我幾年前就拒絕過他了,我們現在就是普通朋友。我和他這幾年的聊天記錄還沒有和袁青半天的多。”
厲寧策有些訝異,側目,只看到她腦後一截漂亮白皙的脖頸。
他低頭吻了吻那裏,繼續道:“他問我,他想知道他輸在哪裏。”
柴漾頭疼,她撐着沙發看他,又忍不住開麥:“他問你幹什麽?他為什麽不直接問我?”
他輕笑,又吻上她的脖頸:“所以為什麽?”
她擡着頭任由他輕啄。
思緒飄了很遠,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袁青幫我把號買回來了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很高興,特意給他做了一次燒烤犒勞他,袁绛也在。他說,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至于這麽激動嗎?他說,有些事情過去了就該放下了。”
道理就是那些道理,她又何嘗不清楚?
可是要怎麽過去,怎麽放下呢?
他又不是她,不曾經歷她的一切,不知道那些數據賬號對于她整個人生都意味着什麽,卻輕飄飄地說出那些話來。那時她就知道,袁绛是不會懂她的。
他理解不了她的執著,她的熱愛,更理解不了她在最混沌叛逆的青春、最無助的那段人生裏,是什麽支撐了她的精神和驕傲,是誰在通宵的夜裏為她以後的夢想放下了一把火種。
他又怎麽可能走進她的內心?
所以,只能是普通朋友。
“他那不叫輸。”柴漾冷哼,“從他否定我的過去那一刻,就注定了這場比賽他連場都上不了。”
聽她陰陽怪氣的對象是情敵,厲寧策的心情莫名舒暢。他的吻細細密密地往上爬,順着下颌線,繞過耳根,又回到鼻尖。
最後虛虛落在唇上。
半晌,他從嗓中擠出輕輕一聲苦笑。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他垂下頭認真道歉,唇瓣貼着她的臉頰,“可是好像更不開心了。”
他居然羨慕一個那麽早就出局的人。
還羨慕得要死。
柴漾蹭了蹭他的耳朵,輕輕吐氣:“那就,來做點開心的事?”
作者有話說:
提問——漾漾想做的開心的事
A 睡覺
B 游戲
C 開會
厲總:……你不如直接問能在晉江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