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徐敬來電之前, 柴漾正在凜大和宋教授一起聽進度彙報。
合作很順利，進展也比預期要好。
王林月那邊也在接洽，兩方試圖争取在錦标賽前能讓代表隊進行一次數據測試。
沈伊伊坐在她身旁記錄着會議綱要。
柴漾和宋教授偶爾會突然提問, 團隊裏有人如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便會接過話, 簡單回答兩句作為緩沖，再将發揮空間交還給相應的負責人。
會後得知沈伊伊也是凜大學生時，宋教授微愣了一下, 臉上露出欣慰和自豪的神情。
手機震動時，柴漾正好結束了對話準備離開。
宋教授也收拾了東西趕去上課。
“這些零食飲料你記得休息時和他們分。”她拎起包邊走出去接電話，邊和沈伊伊說。
沈伊伊點頭答應。
徐敬坐在泳池邊的椅子上，一字不落地轉達完厲寧策的話。
“明天？”柴漾在樹蔭下站定，詫異道, “他不是休假嗎？我計劃周一……”
話沒說完, 便恍然大悟。
敢情他在暗示她自己因為這件事生氣了, 又因為心裏還別扭着，才讓徐敬打電話。
她眸中升起一點暖色。
“好，我知道了。”她感覺徐敬也很無辜, 分明在休假，還要替他做這些，“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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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再像以前那樣調侃要挖他過來。
最近非晚給她招的助理下周就要入職了, 她得收斂點。
“不辛苦。”徐敬收起手機，重新鑽進水裏。
以自家老板的上心程度，這位大概率是未來老板娘沒跑了，辛苦點算什麽。
挂了電話, 柴漾站在外面的樹林小徑裏踱步, 抱臂沉思。
她大概猜到他不高興的原因, 一邊思考今晚怎麽解釋，一邊又想知道他又真的明白她在不滿什麽嗎？
他就算不知道，她也不想給他提示。
這樣胡思亂想了半天，柴漾突然意識到，自己先前說“盡快解決問題，沒必要拖”實在是有些狂妄了。
她越向他走近，就會與他越發緊密，情緒也會為他所牽動。那些別扭和不滿，那些以往從來沒有過的恃寵而驕的小情緒，她很難控制得了。
她拍了拍臉頰試圖清醒，忽然聽見從樹林後傳來的争吵聲。
“你怎麽一不高興就甩我臉色？有什麽事我們不能心平氣和好好說嗎？”
“就你冷靜，就我歇斯底裏是吧？”
“不是，能好好說話，好好解決問題嗎？”
“你和我在一起這麽久連我為什麽會生氣都不知道，我怎麽好好說話？”
“你從來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我自己猜，猜錯了你更生氣，我他媽還不如不猜呢。”
“你兇我？！你一聲不響就申請出國交換的時候我都沒兇你！”
“你怎麽又扯這事了？”
“……”
救命啊，她才不要和厲寧策變成這樣聒噪又胡攪蠻纏的狀态。
柴漾翻了個白眼，趕緊從另一邊離開。
沈伊伊背着包匆匆從實驗室出來，準備去下午最後一節課，剛好撞見柴漾生無可戀地捂着耳朵從小徑走出來。
“怎麽了？”
沈伊伊主動停下腳步，把手提袋裏最後一瓶飲料遞給她，“給你留的。”
“謝了。”柴漾接過，走到她身邊，陪她往大路上走，“最近忙不忙？”
“還行，一直排得都比較滿，習慣了。”
兩人雖是同父異母，走在一起卻看不出什麽相似。柴漾像母親，沈伊伊神韻更多像沈長鶴。
不過依舊是兩種驚豔的美。
柴漾：“袁青回美國了，暫時不會再打擾你。”
“我知道。”沈伊伊推着自行車，兩手握緊了一點。沒有袁青又怎樣，她還有蕭道辰需要應付。
“對了，你有空的話，來基地看看沈佑吧。”
沈伊伊皺眉：“他出什麽問題了嗎？”
柴漾笑着搖頭，柔聲說：“又不是學校鬧事請家長，別多想。”
“那是？”
“隊員的家長最近都有來探望的時間，我和戰隊的心理疏導老師都擔心只有他一個人會……”
沈伊伊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後又閉上。
都是沈家人，二伯二嬸的心态是什麽樣她清楚。答應歸答應，但他們心裏還是覺得當職業選手是拿不上臺面的事，怎麽可能會纡尊降貴去基地看他？
“好。”她慢慢點頭，“我先上課了。”
“去吧。”
沈伊伊翻身騎上自行車，洋溢着青春的氣息，頭發在風中翻飛。
柴漾站在路口，目送她的眉眼漸漸柔和。
無論是專注求學的沈伊伊，還是即将參加射擊錦标賽的晨思，亦或是俱樂部摩拳擦掌的少年們，只要看着他們，她就會充滿無限精神。
她看他們就像在看自己，看她在其他世界線上的某種可能性。
她們想要的未來，也是她曾經期待過的未來。
“加油呀。”她自言自語，“希望你也能擺脫他的束縛，活出自己的人生。”
離開凜大距離下班還有時間，柴漾又開車去了戰隊基地。
陶意許似乎是剛回來，在車庫看到她愣了一下。
他下了車，邀功般走到她面前：“直播合約的內容聊妥了，等法務審過合同，就可以簽訂了。”
“草莓直播？”
陶意許瞥她：“對，連平臺贊助的事宜也談下來了，本來以為不好談，但他們老板比較爽快。”
柴漾鎖了車，淡笑：“畢竟是Lee。”
“和草莓電競的李總認識的？”陶意許好奇地問。
“認識。”柴漾說，“他以前還在媒體部做電競類采訪的時候，在國外招過短期随行翻譯。”
陶意許眼睛瞪大：“之前袁青說你大學是兼職之王，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柴漾翻白眼：“他這都什麽用詞。”
陶意許沒好意思告訴柴漾，自從她和袁家身份坐實，袁青透露了她很多輝煌事跡。
兄弟群裏的人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紛紛變成迷弟。可惜沒誇兩句，某人就發冷冷的問號“？”。
所以他們專門拉了一個沒有厲寧策的群。
“無心插柳柳成蔭。”柴漾擡眸。
沒人會因為和她相識才決定贊助，李總亦然。
在升到現在這個位置之前，他是草莓電競爆款采訪稿出過最多的人。
在一線賽場輾轉多年，和各類游戲競技賽事方與俱樂部打交道。什麽樣的隊員和戰隊有前途、能出成績、會有話題度，他心裏早就有一套自己的評價标準。
“簽合約的時候順便告訴他們。”她說，“是他們第一場聯賽的發揮讓人看到了潛力。”
陶意許了然：“你真的很會二級反饋。”
柴漾不置可否：“如果确定有了直播平臺這部分贊助，我明天去談獨立運營團隊的事情的把握稍微大一點。”
發展初期的俱樂部還做不到完全自負盈虧，總部亦不願意只一味給予資源傾斜。攬下俱樂部的運營和行政工作還可以減少部分人力成本。
但事實上，行業之間有壁壘，只能粗糙完成任務在柴漾這裏是不夠的。
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才會做出她想要的效果。
只有把俱樂部盈利模式盤活，有了資本才有和勵雲總部談判的底氣。
現在他們才剛起步，不能寄希望于賽事獎金和聯賽分成，只能努力拓寬商務和贊助。
而大多數商務活動又都要看成績，如今草莓直播能滿足她直播合約與贊助的需求，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這麽快？我以為下周一呢。不過我今天聊了幾個求職者都還不錯，就等你們明天聊出結果，我再和他們約面試。”
“問題就在這兒。”
柴漾拉開會議室的椅子，轉了半圈擡眸看陶意許，看得他心裏發慌。
“有什麽問題？”陶意許心裏轉過七八個答案。
“他好像因為我沒有和他說這件事生氣了。”
“……”
頂級狗糧，來得猝不及防。
陶意許靠在桌邊：“不是我說，雖然那天我給你公私分明的發言豎了大拇指，但他會生氣真的太正常了。”
柴漾往後靠了靠：“說說看？”
陶意許：“……”
戀愛咨詢能不要一副讓我彙報工作的樣子嗎？
“你是他的女朋友，遇到難處和委屈，或者想對他抱怨，這是依賴他的表現，他希望能成為你的依靠，為你提供情緒價值，這不是很正常嗎？”
他言簡意赅，說完聳肩。
“而你只認為告訴他就是請他幫忙解決，是公私不分。”
柴漾聽了他的話，垂下眼眸。
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我看他們快訓練完了，先過去了。”陶意許覺得自己已經點到為止，趕緊溜之大吉。
他往樓上的訓練室走，走到門口，看見柴漾的車已經開到了院外的路上。
他無聲笑了笑。
厲寧策這算不算欠他一個人情？
他要是結婚，得問問能不能免份子錢。
厲寧策原本計劃的休假，因為他臨時改了主意，變成在總部處理了一天工作。
周叔接他時問他回哪兒，他猶豫了一下。
從兩人今天互相生氣後，他們的聊天記錄就再沒有更新過。
他定定地看了她的頭像一眼。
“先回溪山雅苑。”
說完，他拿過抱枕閉眼小憩。
抱枕上似乎還有她殘留的香水味淡淡萦繞着。
他抱着抱枕，在車上做了一個混亂的夢，夢裏夢到她一個人關在屋裏小聲哭泣。
門是從裏面鎖着的，他進不去。
夢裏的他靠在門外，給她講故事。
過了很久，咔噠一聲，門開了。
他看見矮矮小小的小姑娘眼睛通紅地打開門，抽噎着看他，站在門邊不出來。
那像是小時候的她。
夢中的他蹲下身，将她抱起。
他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她坐在他手臂上，環住他的脖子，過了幾秒，放聲大哭。
厲寧策驚醒！
他睜開眼，車已經停在了別墅車庫裏。
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明明是個夢，抱着小小只的她觸感卻又很真實。
袁青是對的，她從小就習慣了堅強，習慣了不讓母親擔心，所以什麽委屈都會習慣性地自己咽下。
而他不該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生她的氣。
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她如何走出那扇門，也沒有人教過她怎樣依賴，怎樣表達委屈和脆弱。
她需要一個人，将她從習慣的孤獨中抱出來。
僅此而已。
手機忽地亮了一下。
【家裏烤箱好像壞了，你要不要回來看一下？】
搭在抱枕上的手緊緊攥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漾：給你一個臺階下。
策：我怎麽覺得真的壞了？
下章準備和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