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冬日凜北被接連兩日的夜雪染上淺淡的銀裝, 車窗上蒙着白茫茫的水霧。
柴漾的手指點了兩下，勾起一道漂亮的弧線。
窗外昏黃的路燈順勢透過她畫的這張笑臉照了進來，她望着自己的指尖, 忍不住勾起嘴角。在嘴角弧度上揚的最高點，是方才被人輕點的酒窩。
“可惡。”她輕哼一聲, 轉頭看向駕駛座氣定神閑的男人，眯了一下眼睛。
擡手，戳上了男人的臉頰。
蘸了玻璃霧氣的手指冰涼涼的, 落在對方滾燙的皮膚上好像觸電般，立刻縮了回來。
她別過臉，沒留意到男人喉結輕滾了一下。
和袁墨打過招呼後，她便和厲寧策在個別人的擠眉弄眼中相繼離開。等她把酒店的行李收拾好，厲寧策驅車往濯心寓開去。
這一路上她先是通過了沈佑的好友, 又處理了非晚科技的工作, 回了趙雪飛幾份封郵件, 回過神時已經不知道他們開到哪裏了。
厲寧策沒怎麽說話，只是比在袁墨家見到時更有興致。
柴漾歪頭，抵在玻璃窗上, 手指上下滑動着她和沈佑的聊天記錄。
少年比他在生日宴上表現得要謙遜有禮得多，收斂起驕矜纨绔的氣質，和她交流時雖仍有着尚未褪去的少年氣, 但總體上看進退有度，落落大方。
她點進沈佑的頭像，進了他的朋友圈。
她意外地發現，沈佑朋友圈的背景圖片, 竟是雨落最後一次站在賽場上忍着眼淚的特寫。
毋庸置疑, 沈佑是曾經Vix的支持者, 也是雨落的粉絲。
就算駱禹走了，他也好像沒有離開過，他在賽場上的堅持不知道點燃過多少年輕人的競技夢想。聊天框對面的少年，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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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後，她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恰好刷出沈伊伊的一條新動态。
沈伊伊：又逼我，又吵架，煩得要死，啊啊啊好想離家出走。
沈佑和她在評論裏聊了起來。
沈佑：我也，等我簽約就能脫離苦海住宿舍了！
沈伊伊：？
沈伊伊：我誰都沒屏蔽。
沈佑：？？？草，你不早說！
很快沈佑的回複和沈伊伊的這條動态都被删除了。
柴漾眸光微閃，切回聊天界面，看見沈佑态度真誠的回複，一時竟有點猶豫。
她和沈長鶴的矛盾遲早揭開，如果那時他是自己戰隊的一員，那時他們要如何自處，又要如何相處？
腦袋在玻璃上悶悶撞了兩下，用餘光瞥向厲寧策。
她想和他聊聊關于沈佑的事，可他說過下班時間不能聊工作。
雖然沈佑的事嚴格意義上說既可以算工作，也可以說是她的家事，但她從來沒有和他提過當年不告而別的事，也沒和他說過她與沈家關系，有些話一時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心裏別扭，她又伸出手往他臉頰上戳。
紅燈，剎車。
同一時間，指尖驀地被溫熱捏住。
厲寧策目光平視前方，卻穩穩當當握住了她的手指，拇指順着她的虎口摩挲至手腕，而後包裹住她整個手掌。
他輕輕掃過她有些瞠目結舌的表情，低笑，溫聲道：“會影響我開車，等會兒到家你随便戳。”
柴漾動了動嘴唇；“誰稀罕。”
嘴上這麽說，她到底也沒主動把手抽出來。
紅燈轉綠時見他還沒有要松手的跡象，反手拍了拍他的掌心：“專心開車。”
厲寧策從善如流地松了手，他眼中的笑意一直持續到車停在濯心寓門口。
本來他是要直接進小區開到地庫的，但柴漾在車駛入輔道、拐進小區前突然叫他停了車，他找了個臨時停車位，回來看見柴漾立在雪中，擡頭望着街邊的一家便利店。
“怎麽了？”他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是要買點什麽嗎？”
柴漾收回視線，雙手插兜；“沒有。”
厲寧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那你去車上等我，我買點東西。”
柴漾迎着風雪，一步一步往停車位的方向走，目光靜靜停留在這條街的街景上。
沒想到濯心寓竟在這條街上。
她鑽進車裏在網上搜索了一下，這裏八年前拆遷的，而後建了市內頂配的住宅小區。
但對來她說，這條街上曾有她和母親蝸居的破敗小家。
她剛剛駐足而視的便利店，原先是一家小網吧，她常常借着幫網吧老板買飯的時間，偷偷看別人玩。母親徹底生病住院前，曾在前面幾步路的小飯館裏幫忙打雜收銀。
冬天，小店的大爺就會在街角架起烤紅薯的鍋。她看着別人吃得滿臉都是，悄悄咽口水，大爺趁沒有人的時候會掰她一小塊。
今日她站在夜雪中，無比清晰地感到了時間的流逝。
原來這就叫時過境遷。
原來這就是物是人非。
一陣風吹起她的頭發，側目，厲寧策鑽進車裏，把塑料袋放在她手上，開車、進小區、下地庫一氣呵成。
柴漾莫名地看着腿上的塑料袋。
打開一看，零食、速食還有……衛生巾。
“……”
“家裏沒準備這些，想着你可能會需要。”
“哦。”柴漾挑眉，“還準備什麽了？”
“洗漱用品和日用品，水果、酒和飲料冰箱裏都有，不過烹調需要用的菜肉米面暫時沒準備，感覺你應該沒空自己下廚。需要的話，我讓人幫你準備。”
“沒關系，我不下廚的。”
其實就算她需要，她也會自己準備的。
只是她從來沒想到厲寧策會把事情做的這樣周到，好像她不是花錢租了他的房子，而是他特意請來的客人似的，完完全全做到了賓至如歸。
她下車，晃了晃袋子；“這份勞心費力的殊榮，有點沉。”
厲寧策這樣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這樣上心。
他為她準備的一切周到妥帖，對她來說都是沉甸甸的心意。
厲寧策鎖了車，從後備箱拿出她的行李箱，踱步到她身側：“你也說了是殊榮，沉是應該的。”
如果沉一點能讓他在她心裏多一分重量就好了。
厲寧策在濯心寓的戶型是頂層複式，寬敞而惬意。一層整面落地窗映着車水馬龍的凜北市夜景，二層的卧室外還有一個陽光露臺。整體面積就很大，簡約的格局設計更顯得通透。
“嚯。”柴漾抱臂，輕輕嘆道。
她随他逛了一圈，最後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看着被擦得幹幹淨淨的玻璃，轉身：“我那點房補，抵你這房子市場價租金的零頭吧？”
厲寧策無所謂：“你住得開心就行。”
他站在玄關朝她招了招手。
“來錄指紋。”
柴漾錄完指紋，厲寧策又讓她自己操作換了個密碼。她輸好後靠在牆上，打量着他：“确定想好了？之後你進不來，就不怕我賴着不走咯？”
厲寧策沒回她，看着她泛紅的臉頰，問：“晚上喝了多少？”
柴漾拿手比了個數字。
“看不出來吧？”她揚眉，眼裏閃着驕傲的光，“不要小瞧我的酒量哦！”
“嗯。”厲寧策擡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我給你熬點醒酒的湯，養養胃，喝完再睡。”
說着轉身走進廚房。
“……”
柴漾望着他寬肩窄腰的背影，手舉過頭頂，在他掌心停留的地方壓了兩下。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狡猾了。
既然厲寧策樂意，她也就不攔着，拎着箱子鑽進卧室，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換了身休閑衣褲，聞着香氣，邊打哈欠邊往外走。
厲寧策把粥放在餐桌上，正要說什麽，突然聽見“滴滴”的門鎖警報。
密碼錯誤的提示音響了兩遍。
兩人對視了一眼，警惕地走到玄關。
下一秒，門鈴響了。
玄關處的對講亮起來，攝像頭中露出一個長發女人的頭頂。
厲寧策接通。
對面的聲音立刻傳進來：“哥，你換密碼了？”
嗯，換了。”厲寧策看着屏幕裏自家妹妹的身影，接連發問，“你不是在南城嗎？什麽時候回來的？”
厲寧筝皺眉，她不懂為什麽老哥不給她開門，非要隔着對講和她說話。
“今晚回來的。剛下飛機，你這兒不是離機場近嘛。”
在柴漾搬進來之前，厲寧策這套房子幾乎狐朋狗友們都知道密碼，程直和陶意許閑來無事會來一樓休息，二樓房間專門有門鎖，妹妹有時候懶得往遠跑也會住在這兒。
不過這些人都不知道，從今天開始，這套房子正式有主人了。
“等我，我送你回家。”厲寧策說着挂掉了對講通話。
徒留厲寧筝一個人拎着箱子在外面一臉茫然。
柴漾抱臂靠在牆上，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怎麽能讓我的小仙女在外面挨凍啊？這麽大個房子，讓她上來和我一起住呗。”
厲寧策披上外套，淡淡瞥了她一眼。
“記得把粥喝了。”
說着匆匆離開。
柴漾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眨眨眼。
不是，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啊，他這麽避着小仙女，讓她真有種自己被金屋藏嬌的錯覺啊？！
車上，厲寧筝一邊打噴嚏，一邊罵了她親哥一路。
“你是不是又犯病啦，哇你不會到現在還以為你的初戀能有機會住進這房子裏來吧？我就睡一晚上你都不讓诶，你可真是我親哥！！！”
厲寧策；“……”
所以他才不敢讓厲寧筝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住進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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