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36
古斯塔似乎對這些人迥異的表情變化很感興趣,但他很快如同察覺到了什麽般恢複了一臉正色,他沉默下來的時候,強勢的威壓就如同山脊般壓在了這些人的肩背上。除了奧蘭多之外,餘下的人不自覺地噤聲收色,再不敢-露-出任何輕松嬉笑的表情。
奧蘭多慢慢将維納的腰放開了,他對古斯塔挑了挑眉毛:"你想和我單獨談談?"
古斯塔沉悶地笑了:"難道還要給你舉行個歡送儀式?"
維納驟然回握住了奧蘭多的手,但同時又覺得自己這麽做實在太過軟弱,于是又慢慢松開了。
基爾夫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對古斯塔敬了個禮之後,就帶着維納離開了。
奧蘭多跟着古斯塔繼續向前走去,在經過了數個連接着導線和損毀的焦黑色監視器之後,他們終于進入了一個狹窄的房間。
這個房間裏的空氣仿佛是凝固的,那些固體經過高溫的熨燙而化成了溫熱的液體,互相擠挨着的粒子們似乎在逃避着什麽東西般抖動着,它們瑟縮地在這房間裏踏動着腳步,因為外界的聲響而變得更加恐懼,随着大門被拉開了一個小縫,它們喜不自勝地就要向外沖去,卻因為一個重力的回拉動作,它們又被擋在了門裏。
聽着這些隐形的粒子在房間裏咆哮不休,古斯塔不免惬意地彎起了嘴角:"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陪我們一起死吧。"
奧蘭多已經把眼睛對準了一個針尖狀的監視孔,聞言也免不了對古斯塔嘲道:"你自己死就罷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
古斯塔坐到一邊,捧起桌上的酒瓶灌了一大口酒:"你從什麽時候學會的開玩笑?當年我們在臨時總部的時候,聯邦的微型導彈炸毀了半個研究室,所有人都在忙着緊急疏散,你居然在計算微導的下落弧度和爆裂狀态,多虧工作人員眼疾手快把你擡了出去,否則我們的人形主腦可就得香消玉殒了。"
奧蘭多剛想反駁,古斯塔就露-出白牙哬哬笑了:"別說、別說,我知道你的意思,解除危險之後,你直接列出了三十頁的公式,每個公式的長度都占據了兩頁多,雖然當時被你吓壞了,但很快你就主持研制出了同樣的微導,确實是令人刮目相看。"
奧蘭多已經在監視孔前站了很久,他站立的地方如同被黑霧所浸泡着的毒液般陰森恐怖,實在令人避之不及。他似乎覺得古斯塔的話十分可笑,于是幹脆咧開了唇角,尖利的虎牙在燈光下閃着銀光:"東拼西湊地表達對我的敬佩是沒有價值的······已經腐蝕到了這種程度,我會盡我所能把它禁锢在我的大腦裏。等我的身體從那裏出來之後,你們便直接抹殺我吧。"
他這番話說的絲毫也不顯悲傷,似乎"直接抹殺我"就像"今天回家吃飯吧"一樣簡單。
饒是古斯塔這樣的人也不免怔忪了一下,但他關注的地方顯然與衆不同:"既然如此,你何不在噩靈剛剛開始腐蝕的時候就消滅它,非要等到現在?呃,對不起,我似乎觸到你的傷疤。但我要說的是,你的母親并沒有死。"
"你說什麽?"
奧蘭多的深棕色瞳仁兒如同布滿荊棘的利劍般紮進了古斯塔的太陽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為了把我這個籌碼牢牢地握在掌心裏,你們的鋪的路還真是夠長啊!"
古斯塔被對方的氣勢逼得倒退了一步,但還是斟酌着說下去:"我知道造成當年的事态有帝國一部分的原因,但諾頓為了探求母親死亡的真相,居然偷偷潛入了帝國主控室的中樞神經,導致他成為被噩靈感染的第一個人······對不起,帝國是出于無奈,才不得不将其抹殺的。"
"出于無奈?",奧蘭多踏前兩步,每一腳都如同在地上踏出了一個深坑:"他不過一個被監視的實驗品!他哪來那麽大的權限進入主控室?你們還真是心狠手辣,讓那個合作者成為抹殺諾頓的主謀!啊,真是可笑,諾頓為了不連累他這個心心念念的合作者,居然主動要求由對方抹殺自己!這個被荷爾蒙支配了身體的愚蠢的積木!"
"對不對呢?那個包庇者?"
奧蘭多微微仰起了下颚,尖銳的棱角敏如刀鋒:"——修·傑拉爾德。"
古斯塔的後背都抵在了桌子上,他忍不住擦了擦汗水:"我可不是修·傑拉爾德,無拘無束的人向來不受控制,他現在站在卡爾維亞那邊,要報仇的話可別怪在我身上。"
"那個稀釋型炸彈是怎麽回事?"奧蘭多微微歪了歪頭,他舔動唇角的模樣仿佛有人拿血色的墨汁點染了唇部線條:"在維納超敏基構節椎裏的炸彈,也是你們所設置的籌碼之一嗎?"
"你說什麽?"古斯塔驚愕地捶裂了桌子,他的嗓音在這狹小的地方如同雷鳴般震耳:"他身體裏有什麽?"
"別和我開玩笑,古斯塔中将",奧蘭多通紅的雙眼裏仿佛有血絲在湧動:"不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你休想讓我進入噩靈的領地。"
古斯塔嗫嚅了一會兒,但還是把手邊酒瓶裏的殘酒通通灌進了喉嚨裏:"我說、我說就是了,維納受傷之後,他是omega的事情才被揭-露-出來,政-黨-總部勃然大怒,但是又舍不得放棄救治這樣的一個稀缺資源······當時主持了那場手術的人不是我,也不是話事人,而是在那之後就調往了科爾維亞分部的西爾帕西米爾德中将。"
"調往?"奧蘭多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上挑的眉毛染滿了譏笑似的冷意。
"是逃往,行不行?你就饒了我吧",古斯塔把剩下的幾滴都點進了舌頭上,被這種苦意-激-得愁眉苦臉:"甚至偷走了你留下的許多資料······謝天謝地不是電子稿,否則造成的損失就不是一星半點了。呃,說到這個,上次你和維納陷入的那場泥石流的災難或許也是他們主導的。哎哎你別這麽看我,雖然後來我派人去尋找你們,那也是因為監控儀感知到了危險······"
他在奧蘭多越來越冷峻的目光中塌下了肩膀:"好了,都是我的錯,但是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明天科爾維亞的人就要過來談判,而噩靈侵蝕的狀态你也已經看到了,如果不将它盡快地将它遏制,那麽後果只會更加不堪設想。"
"沒有道別的時間了嗎?"奧蘭多突然出言問道,他那些咄咄逼人的狠毒都被藏進了身體裏,流落在外面的只有那些求之卻不得的無奈,以及隐約而彌散着的淡然。
古斯塔沉默着沒有回答,但這滿室的凝重已經替他說出了答案。
"古斯塔中将",奧蘭多突然幾步走到了對方面前,他站立着的身影如同巨網般将這一隅天地覆蓋:"如果奧蘭多和帝國的利益之間只能活一個,你會選擇誰?"
"奧蘭多·巴薩羅穆上将",古斯塔慢慢站直了身體,他的身材如此魁梧,吐出的詞句也同樣擲地有聲,那個在戰場上願意為帝國流進最後一滴血的男人又回來了:"我是帝國的兒子,帝國是我的榮耀、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是它給了我站在這裏與你談判的權利。我古斯塔·埃爾維斯會為了帝國的利益犧牲一切,包括生命和尊嚴。"
微不可見的贊賞的神色浮現在了奧蘭多的眼神裏,深深淺淺的仿佛流動的波光:"我此生從未擁有過這種東西······我尊重你的榮譽。"
前去主控室的道路上說是有重兵把守也不為過了,半模拟生命體和半虛拟人格構建了大部分的防衛措施,形狀各異的機械人在他們路過的時候都會致意并行禮,目送他們漸漸遠去。通往主控室的大門需要虹膜、語音、指紋、掌紋以及抽血等檢驗完全通過的人才準許進入。
除此之外還需要古斯塔中将、總統話事人和西爾中将人手一副的鑰匙才能開啓每一道小門,這通路狹窄的只能由兩個人側擠着才能通過,古斯塔和奧蘭多眼對着眼,都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
"你的alpha信息素含量上升了百分之十二,是向我-求-歡-的含義麽?"
"別開玩笑了,被你嘩還是嘩你都是血流成河的結局吧?"
"你的實用語基礎是美術教授嚼爛了之後吐掉的肉渣嗎?"
"······其實一直是體育教授代課啊。"
兩個人有一句無一句的對話倒是沖淡了這詭異緊張的氣氛,等到了西爾中将掌控鑰匙的那道小門前,兩人都不自覺地停止了腳步。
奧蘭多伸出食指在門上敲了敲,問了一句毫無營養的話:"有備用鑰匙麽?"
古斯塔攤開手:"怎麽可能?"
于是奧蘭多朗聲呼喚道:"伊吹!"
他話音剛落,那道原本死沉而無生氣的大門上突然投射出了一個巨大的模拟人臉,它看上去是由無數的光管彙聚而成,這讓它的臉上展現出了亂碼般的詭異色彩,但無論如何也不妨礙它沖着維納-露-出一個呲牙咧嘴的笑容:"親愛的小寶貝奧蘭多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怎麽才來人家為你守身如玉這麽多年苦苦等待你來取走我的-童-貞-沒有你簡直用什麽-棒-槌-都——"
它的話音未落,就被奧蘭多憤恨的一腳給直接踢得鼻血狂流:"每當古斯塔酒醉後就會在你的屏幕上撸-上幾發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道!馬上開門!"
伊吹喋喋不休的嘴終于閉上了,它根本沒有多做抗議,那扇看起來堅固無雙的大門就從中間整個彈開,飛灰和着風聲将兩人都吹得倒退了幾步。
古斯塔猶在拼湊他僅剩的自尊:"你怎麽知道我······"
奧蘭多根本沒有空閑回答對方愚蠢的問題,他只是踏前幾步,就來到了主控室外的最後一道大門外。
"古斯塔,你回去吧,這裏不是人類該進入的地方了。"
原本想要繼續踏前的腳步靜止在了門外,古斯塔靜默了一會兒,然後後退了一步。
"我很懷念與你共同工作、共同戰鬥的歲月",古斯塔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胸腔裏擠出,難聽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忍入耳:"帝國會表彰你的貢獻。"
他手握成拳,在胸膛上重重磕在了額頭上。
他對奧蘭多行了個最高規格的軍禮。
奧蘭多非常冷漠地輕哼了一聲,他踏前一步,将自己完全隔絕在了世界之外:"不必對我敬禮······我不是為了帝國。"
門在他身後被用力地關上了,僅剩的背影也消失了一片靜谧的黑暗中。
作者有話要說: 透過監視口可以看到帝國主控光腦的受侵蝕程度,噩靈的主體也以高級電腦(也就是主控光腦)的形式在那裏受到監視。小奧答應和帝國合作,小維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