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錢公公之死
太子審視着蕭青容,半晌後,幽聲道:“此事,交由你和清川去辦。”
“是。”蕭青容與清川齊聲應下。
……
夜幕寂寂,三皇子在書房裏抄寫着史書,欲圖讓自己心靜,紙上的筆跡縱然大氣,但字裏行間透出的,是浮躁與焦慮。
昨日太子還因遇刺,心情不佳,甚至在父皇面前大鬧,直言是王重指使,今日似突然冷靜下來,死活不肯交出喬問,竟像是這案子失去了興趣,不追究不過問。
他特意挑選了有辯才之人前去,欲要游說太子,但未在太子面前暗示幾句,便被趕出了府。
徐雍那邊一直沒有消息傳出,太子府突然下了禁足令,不許任何人踏出府。
之前他想要先殺掉真喬問滅口,然後利用假喬問去刺殺太子,再将事情推到王重身上,但是奈何任他找遍京城,都找不到喬問在何處。
如今喬問是關鍵之處,只要将他弄死,再嫁禍他只是王重找來的脫罪之法,那他的目的依舊達到,但沒想到一向頭腦簡單的太子,這次竟然突然阻撓他。
究竟怎麽回事……
外面有下屬輕輕扣門,三皇子沉聲命人進來,待聽了禀告之事之後,三皇子手中的筆一頓,紙上墨點暈開,染了一旁的字。
三皇子盯着那團墨跡,“你說什麽!那個死的刺客身上發現了皇子府的東西?”
屬下恭聲回道:“是在那匕首上有一紋路,本身極不起眼又被血污擋住,所以開始并未發現。而那紋路,據大理寺卿傳出的消息說,與府裏箭矢上的紋路,完全相同。”
三皇子立刻道:“不可能。”
凡是有權勢的貴族,都會在箭矢劍柄等處,刻以标記,以示身份,但是他派去的人絕不會犯如此低等的錯誤。
報信的下屬見三皇子懷疑,只得道:“殿下,此事千真萬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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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楚珩向陛下請了旨,說是要去查清他是否真的錯将惡賊當做友人,随後便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想将匕首之事壓下,沒想到被突然而至的楚珩知道了。”
三皇子将手中的筆猛地擲到地上,若是他再想不過來那匕首是怎麽回事,那就像太子那個傻子了。
他還是低估了楚珩,以為大理寺是在他的勢力之下,便覺得萬無一失,沒想到竟仍是被動了手腳。
楚珩、楚珩……
三皇子咬牙,這個楚珩總是與他做對。洛王府勢力太大,父皇明明對楚珩不滿的很,卻不知為何仍對他處處遷就。
如果父皇有什麽難言之隐不能對楚珩下手,他不介意替父皇除去這個心頭之患。
“殿下!”門外傳來一人焦急的聲音,“殿下,屬下有要事要報。”
三皇子皺眉,心頭隐隐有不祥的預感。
那人進來匆匆行禮,急聲道:“殿下,錢公公潛入大理寺被抓,身上帶着一封信,上面由您的私印。”
三皇子拍桌驚起,連忙道:“什麽信?”
“上面寫的清楚,是您派錢公公潛入大理寺,去查看假喬問臉上的易容,有無疏漏之處。”
“嘭!”三皇子猛地将墨硯砸了出去,素來愛惜的硯臺碎成了幾塊,屋中的氣氛更加凝滞,“好,好,真是好的很……”
三皇子素來含笑微挑的眼睛裏,此時映着那破碎的硯臺,心中有股升騰的肆虐。
以宣國舊例,皇子府裏可以有內侍,但是數量不多,幾乎都是從宮裏帶出來的親信,而錢公公當年是母妃身邊的人,又會些武功,所以母妃特意挑選出來放在他身邊。
但是這些年,錢公公在皇子府裏越發的嚣張,仗着是從母妃身邊出來的人,對他親手培養的心腹多加刁難,這讓他十分不滿,便以養老為名,将錢公公送到了京城外的莊子上。
盡管如此,三皇子可以确定,錢公公不會做出賣他的事,只能是被人利用了。
不對,不對……
若是錢公公僅是被利用,為何不在接到密信後接着銷毀,反倒将密信攜帶在身上!
随手取了一張紙,三皇子擡筆,也顧不得取硯臺,挽袖用着殘墨匆匆寫了一封信,而後封好,“馬上卻交給國師!”
“是!”
看着兩個屬下領命退下,三皇子手狠狠拍在桌上,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半晌後嘆息一聲,跌坐在椅上。
大理寺——
從被大理寺的護衛發現,錢公公便知大事不妙,待身上三皇子的信也被搜去,錢公公便知道,他被當做了嫁禍三皇子的棋子。
信中命令他潛入大理寺,查看假喬問臉上的易容有沒有暴露,為防止仵作看出端倪,要他今夜将屍體焚毀。若是事成,便會将他接回皇子府,再享榮華。
此信做為憑證,可要求大理寺卿協助他成事。所以,他才将信帶在了身上。
其實那封信并無多大作用,若是有人想要嫁禍三皇子,只要抓住他,這證據便足夠了。那信最主要的作用還是要他相信那個所謂的暗衛。
他也确實信了。為何不信呢?三皇子的字跡,三皇子的私印,三皇子的暗衛。
那個暗衛……錢公公手指不經意的微撚,那個暗衛竟是個奸細,如今他在這大理寺,也無法告訴三皇子小心。
不對,若是他人易容呢?但宣國精通的易容的,唯有國師一人,而且此事極為機密,只有國師、三皇子還有他三人知道而已。難道是白敘在陷害三皇子?
可是兩人一直合作,為何白敘突然反水?
半晌後,錢公公突然低低笑出聲,他恐怕就要命喪于此了。一輩子都是為韶貴妃母子籌謀,最後也是為三皇子而死,也算是有始有終。如今想的這些,又有何用。
三皇子與自己撇清關系還來不及,定是不會來救了。可憐自己為殿下操勞二十餘年,最後在他心裏,留下的卻是對自己的怨恨。
錢公公的笑聲在陰潮的獄裏散開,帶着窒息一般的壓抑,緩緩鋪了鋪牢獄的幹草,忍着刺鼻的黴氣,錢公公緩緩躺下,合上了眼。
從一個小太監,到韶貴妃身邊的總管,再到被三皇子逐出府,這麽多年風雨沉浮,不過是走了一個圓圈,他也累了。
漸漸合上眼,錢公公腦子裏有許多雜亂的場景,有他将別人踩到腳下,暢意大笑的,也有別人羞辱他,怨恨滔天的。
一生浮沉往事,歷歷在目,紛紛擾擾間,一時竟有些暈眩。
若是真有來世,不如做個普通的獵戶,娶妻生子,全了此生的遺憾。哪怕清苦,也要遠離皇權。
只是自己這輩子,手上鮮血無數,來生或許直接入了那畜生道。
若真能得一世安穩,畜生道也好,也好……
楚珩遠遠站着,望着錢公公的方向,看着他氣息漸漸平靜,直至消失。想來是在齒間藏了毒,服下自盡了。
大理寺卿站在楚珩身後,頻頻擦汗,他随着看了眼錢公公,見他竟然安穩的背對着牢門睡了,心裏怒極,暗罵錢公公不懂輕重緩急。
“世子,您……”
“錢公公畏罪自盡,我會禀告陛下的。”楚珩回身,向外走去。
“畏、畏罪自盡?”大理寺卿難以置信的重複一句,随即帶人快步向牢房走去,待獄卒開了門,将錢公公的身子掰過來,大理寺卿被驚得倒吸冷氣。
錢公公七竅流血,顯然是服了劇毒,最邪氣的是嘴邊的笑意,整個人如厲鬼一般。